踏過蜿蜒的酒吧街,震耳欲聾的音樂和湖中潮濕的水汽,彷彿同時朝人襲來,混雜成某種令人心煩意亂的氣息。
李熏然走出很長一段,身後已遠遠望不見簡瑤他們的位置,他看著夜空星光,長長的出了口氣。
他並沒走到大路上去打車,而是隨便找了家看起來足夠吵足夠熱鬧的酒吧,折了進去。
坐在吧檯前,又要了一打啤酒,獨自在燈下慢慢的喝。周圍紅男女綠,搖擺扭動著身軀。有女人靠過來:「一個人?」塞了張寫著電話的紙片到他襯衫口袋裡。他笑笑,把紙片拿出來,丟還給女人。
「一個人喝悶酒?」旁邊也有獨坐的男人問。
「是啊。」李熏然跟他一碰杯,一口飲盡。
今夜如此喧囂,我只願祝你幸福,簡瑤。
——
湖面明淨,水色清幽。
簡瑤坐在清涼的木椅裡,心猿意馬的望著窗外夜景。薄靳言就坐在她身旁,身姿頎長舒展,一隻胳膊自然而然搭在她椅背上。
明明安靜涼爽的船艙裡,卻有種說不出的燥熱感。
「你剛剛說,不打算找男朋友?」薄靳言的聲音終於悠悠響起。
簡瑤沒想到他突然提這茬兒,越發搞不明白,他到底要幹什麼。索性徹底轉頭盯著窗外,只留一個後腦勺給他:「不用你給我介紹別人。」
身後傳來輕微的響動,即使她不回頭,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溫熱的氣息,離自己更近了一些。
這傢伙……
靠過來做什麼?
「我什麼時候要給你介紹別人了?」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耳邊。
簡瑤微愣,轉頭看向他。
誰知剛一回頭,臉頰就擦到了他的臉頰。
簡瑤頓時一僵——
他從椅子裡探身過來,離得很近很近,整個人都要覆到她身上了。那張臉更近,幾乎跟她鼻尖碰著鼻尖。而他的胸膛臂彎,幾乎也將她環住了。
空氣彷彿陡然升溫,無形的曖昧瞬間灼燙了簡瑤的臉頰。
跟那天在影院的情形,一模一樣……
這不過這一次,在柔亮的燈光下,她能看清他白皙的臉、他烏黑的短髮、他的喉結他的雙手,還有那修長的眼眸,無比的幽深銳利逼人。
他……要幹什麼啊?
這氣氛太灼人,簡瑤下意識就往後一退。
誰知剛一動,後腦就被他的手摁住,不能動了,繼續與他臉貼著臉,呼吸纏繞糾葛著。
簡瑤的心「突」的一跳,就聽他慢慢的說:「你躲什麼?」黑眸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難道你不想親我嗎?」
這一剎那,簡瑤腦子裡微微有點懵。喉嚨似乎也變得澀澀的有點緊。
「那你……想親嗎?」
話一出口,心跳已如鼓擂。她不由得垂下眼眸,不能再與他灼灼的目光對視。
下巴卻一緊,被他的長指輕輕捏住了。
男人的呼吸更近了,就在她鼻尖上方。
「想。」他的嗓音似乎也有一點啞了,「很想。」
簡瑤的呼吸倏的一滯,握住木椅扶手的雙手,也同時一緊。
薄靳言柔軟微涼的唇,已經落了下來。
周圍異常的靜,只有遙遠的岸邊傳來飄渺的音樂聲,還有不知何處的木槳划動水面的聲音。簡瑤整個人幾乎被薄靳言籠罩住,他一手扶著她的後腦,一手捏著她的臉,將她鎖在自己的胸膛裡。而那薄唇,輕輕的覆蓋住她的,吸吮著、舔舐著……男人獨有的清冷氣息,漸漸纏繞著她的唇舌。
簡瑤只感覺的身體微微在發抖,心跳彷彿已經停滯了,整個胸腔彷彿被塞進某種緊滯漲澀的東西,令她動彈不得。可唇上傳來的感覺,是極慌亂的,也是極好的。溫柔、清冽、迷亂,只令人目眩神迷……她微喘著,抬眸望去,卻只見兩道烏黑的長眉下,他的眼睛輕闔著,是那麼安靜而專注。看到他這表情,簡瑤胸~口就像有一隻小手,輕柔撫平她錯亂的心跳……她也緩緩閉上眼,呼吸微促的承受著他的索求。
他在吻她。
她的……薄靳言啊……
而此刻,他的感受又如何呢?
女人的氣息,一如夢境中預見的那般甜美,甚至更加柔軟動人。唇舌輕觸的一剎那,便像舔上了一塊誘人的蜜糖,叫人……挪不開嘴。更不論鼻尖輕擦她的臉頰,她的睫毛輕顫拂過他臉頰的感覺……又癢,又舒服。
但這個吻,又跟他預計的有所不同。
他以為自己會一直很紳士的、溫柔的、輕輕的吻著她——那樣才算一個完美的吻。可是這麼親了一會兒,他卻感覺到本能的驅使,想要更多、更深入……幾乎是無師自通的,他的舌頭撬開她的唇,滑了進去。感覺到她似乎又抖了一下,他覺得非常滿意,舌頭順勢跟她糾纏得更火熱……慢慢的,她的喘息聲明顯起來,雙手也離開椅子扶手,輕輕抵住他的胸膛。這種反應只令薄靳言全身心的愉悅無比,雙手索性環住她的肩膀腰身,專心致志吻著她的唇,甚至連他的呼吸,都有些低促了……
過了許久,他才鬆開她,結束這個真正意義上的初吻。
完全法式的熱烈深吻。
簡瑤的臉色完全酡紅,眼波也如同流光,瀲灩閃動。
而薄靳言一隻手還摟著她的肩膀,側頭看著她,從來白皙清俊的臉頰,也染上一層紅暈。
「很棒,不是嗎?」他低低的問。
簡瑤的臉都快著火了,心裡卻甜甜的好像蕩漾著一汪碧波。她輕聲問:「你為什麼要親我?」
薄靳言:「親自己女朋友有什麼不對?」
簡瑤抿著唇沒笑出來:「我還沒答應做你女朋友。」
薄靳言側眸看她一眼,搭在她肩上的手,還不安分的纏繞著她的長髮。
「那你現在考慮。」
兩人靜了一會兒,他忽然又不緊不慢的開口了:「簡瑤,我喜歡你。無論從哪方面看,我都很適合你。顯然以前我們倆錯誤定位了彼此的關係。」
他的聲音略略低沉了幾分:「如果不是彼此吸引,我們又怎麼會這麼默契?事實上,你不用考慮太多,剛剛的吻,已經說明了一切——你和我之間,很有感覺。我想擁有你。簡瑤,做我的女人,我只想要你。」
突如其來的一番話,令簡瑤完全失語了。
他親口說「他喜歡她」;
他還說「以前錯誤定位了彼此的關係」——鬼吶,只有他自己定位錯誤了。
還有,「他想擁有她」?
這傢伙講話一向直接,沒想到講這種話,也能直接成這樣。
但是……她很喜歡。
他只想要她,她也只要他呀。
船艙裡依舊只有寂靜的燈光,耳邊唯有水聲潺潺。簡瑤靠在他的臂彎裡,微笑不語。而薄靳言臉頰的淺淺紅暈,似乎跟她一樣,持久未褪。
過了一會兒,他轉頭望著她:「考慮好了嗎?」
簡瑤忍笑——才過去幾分鐘啊!
「我還在考慮。」
他掃她一眼:「行,你繼續。」忽然又抬起修長的手,點了點自己一側臉頰:「先親一下我的臉,一直是我親你,換你了。」
簡瑤笑出了聲:「……什麼呀?」這是什麼邏輯。
可他也不說話,只唇畔掛著淺笑,一動不動在那裡等著。簡瑤看著他在燈下線條清晰的側臉,心跳也變得不穩。
她探頭過去,輕輕在他臉頰落下一吻。
他緩緩轉頭,直視著她,眸色幽沉。
「太完美了。」他低聲說。
簡瑤的臉又燙起來。誰知肩膀一緊,已經被他再次摟進懷裡,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低頭深深吻了下來。
……
下船的時候,簡瑤的嘴唇已經有點腫了。
他也一樣。二十二歲的女人,和二十六歲的男人,卻像情竇初開的青少年,頭次接吻就不知足的吻過了頭。
夜色依舊喧囂,只不過此刻,他已是很自然而然攬著她的腰,走向停車場。
她心情很好,他心情也很好,看什麼都順眼了很多,交停車費的時候,管理員說「你好」,他甚至還微笑回答「我非常好。」
……
大切行駛在車流稀疏的環路上,城市燈火闌珊,幽美如夢。
薄靳言手搭方向盤上,嘴角還噙著淺笑。簡瑤靠在副駕裡,心情亦是無法形容的甜。
也許是剛才吻得太多,現在才後知後覺感到好渴。她從座位旁拿起瓶礦泉水,喝了好幾口。剛要放下,薄靳言已經伸手過來,從她手裡把水拿走了。
見他抬頭要喝,簡瑤看一眼座位旁幾瓶未拆封的礦泉水:「那裡還有新的。」
薄靳言掃她一眼,語氣淡然:「我喝你的。」薄唇已覆上瓶口。
看著他喝水時喉結輕輕滾動,簡瑤好容易恢復白皙的臉,又染上微微的紅暈。
這傢伙……
這種行為,別人做,只會令簡瑤覺得肉麻。可他怎麼做的那麼理所當然呢?
又開了一段,遇到個紅燈,他手輕敲方向盤,靜靜的等著。忽然間,轉頭看著她。
「瑤瑤。」他眸光清亮的盯著她,「你想要我嗎?」
簡瑤一口水嗆在喉嚨裡。
雖然這話聽著曖昧,但他說的,應該是「擁有」的意思。
她輕咳兩聲,含糊答:「你不是已經成為我男朋友了嗎?」
都被你吻成這樣了,還問我要不要你?
誰知他靜默片刻,眸色越發幽深澄亮:「顯然,我說的是身體。」
簡瑤:「咳咳……」這一次,臉完全被嗆紅了。
「暫時不想要。」她幾乎是立刻答。
豈止是不想要,她完全沒想過好不好?
可話一出口,又覺得囧——什麼叫做「暫時」?她為什麼要回答「暫時」?
薄靳言掃她一眼,那目光實在深沉難辨。
這時紅燈過了,他看向前方,繼續開車。過了幾秒鐘,忽然又說:「一定會很美好。」
簡瑤完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會「美好」。
側眸望去,只見他說這話時,眉目似乎都變得柔和愉悅了幾分。
簡瑤的兩頰,再次如火如荼的燒了起來。
這傢伙實在是……
她曾想過,若是哪天他也喜歡了她,以他那遲鈍而傲慢的性格,也許完全不懂怎麼跟女朋友相處。那麼,她願意一點點的牽引著他,教他,走向兩個人的未來——雖然她沒有經驗,但是她戀愛情商比他高很多,不是嗎?
可現在,她發現自己想錯了。
「開竅」之後的薄靳言,的確依舊遲鈍。但這遲鈍完全不會體現為對愛情的懵懂,而是體現為——他徹底沒有普通人的羞澀感。
而傲慢主導了一切。
才第一天,他就這麼直接、明確、坦然自若的索求著她的一切。甚至已經開始計劃那件事……
一直以來,都是她默默的喜歡著他,等著他的回應。
現在,她卻有種感覺——一夜之間,他已經換被動為絕對的主動,將她視為盤中餐,隨時都有「吃」掉她的可能?
不帶這樣的啊!
——
下車之後,兩人先走到一樓他家門口。
簡瑤:「那我回家了,晚安。」
薄靳言淡淡一笑,握在她腰間的手紋絲不動:「我送你上去。」
簡瑤想到剛才的推斷,心不由得微抖了一下。可他已經伸手去摁電梯了。
沒關係,簡瑤想,她是絕對不可能今晚就跟他發生什麼的。絕不可能!
到了她家門外的樓梯間,卻意外的看到了蜷在角落裡的……烏龜。
簡瑤:「『沉默』?它怎麼在這裡?」
薄靳言掃一眼空蕩蕩的龜殼,那花不知何時被人抽走了。他們離開已有大半個晚上,孩子、清潔、保安……任何經過的人,都可能拿走了那朵花。不過無所謂,女人已經到手了。
簡瑤剛想蹲下把沉默抱起來,薄靳言把她的手一拉:「不用管它。一會兒我帶它回去。」
簡瑤:「那也放到屋裡去呀。」
薄靳言瞥她一眼:「你接吻的時候,喜歡有烏龜在旁邊看著?」
簡瑤:「……」
所以,他還打算登堂入室繼續吻她?
她一邊掏鑰匙開門,一邊低聲說:「已經這麼晚了,明天還要去市局,你回去吧。」
話音剛落,薄靳言已經自己推開門,神色自若的先走了進去。
簡瑤只好也跟進去,關上了房門。
窗外夜色已經很深了,屋內一盞橘黃柔光,一切朦朦朧朧。
他很自然的脫掉西裝外套,扔在沙發上,理了理襯衣袖子,然後轉身望著她。清俊的眉目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簡瑤被他盯得有點心慌意亂,走到窗邊(離他直線距離最遠的位置),脫掉外套放床上,同時問:「喝水嗎?」
話音剛落,腳步聲漸近,他已經無聲的走了過來。
簡瑤剛一轉身,就感覺到肩膀被人握住了。
薄靳言已經到了她面前,眸色輕笑望著她。
肩上傳來柔和而堅定的力量,簡瑤微怔,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推倒在床上。
「你幹什麼……」簡瑤伸手擋住他的胸膛。可他毫不猶豫的壓到了她身上來,唇舌已經深深含住她的,模糊答道:「當然是親你,閉上眼睛。」
這樣的親吻,當然比船上的吻更加熱烈有力。簡瑤感受著他沉重的身軀,一米八五的個子,就快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而他一隻手摸著她的頭髮,另一隻手扣著她的手,一個勁兒的吻著她……
慢慢的,彼此的呼吸都急促得不像話了。薄靳言的嘴唇離開了她的臉,沿著她柔滑纖細的頸項曲線,一點點下移——他再次無師自通了。
簡瑤從未有過這種感覺——這麼癢,這麼纏綿,整個人都像要軟在他的唇舌之下……
忽然間,胸口一陣涼意,低頭一看,他已經離開了她的脖子,伸手在解她胸~前的扣子,嘴唇也落在那一片白滑豐腴之上……
簡瑤一下子推開他:「停!這裡不可以親。」
薄靳言這才抬眸看著她。
燈光之下,穿著白襯衣的他,身形挺拔而清雋。而俊臉不知何時又染上了緋紅顏色,那雙黑眸則是沉沉湛湛。
然後,他居然舔了一下嘴唇,似乎有點意猶未盡。但到底還是鬆開了她,在床邊坐了下來。
雖然綿長的親吻停止了,可滿室迷濛熾熱的氣氛,彷彿久久未散。簡瑤面紅耳赤、髮絲散亂,剛把衣服扣好。手卻被他握住了。
他將她的腰一勾,低頭望著她,嗓音還啞著:「禮尚往來,你不想親親我的脖子?」
簡瑤的心跳再次加速。
為什麼,這樣的他,令她感到無法拒絕呢?
她把雙手搭在他肩上,側頭過去,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他的脖子上。男人皮膚微熱的氣息,縈繞著她的鼻翼,莫名令人覺得纏綿而安心……而當她親吻他時,他的手就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她的頭髮、她的耳朵……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暈紅的臉,望著他。
而他也定定的盯著她。
「你怎麼能這麼性~感?」他輕聲說,嗓音暗啞。
簡瑤的臉更紅了。
看他低頭過來又要親,她以殘存的清醒意志懸崖勒馬,輕輕推開他:「你該回去了。」
——
這晚薄靳言終於還是回去了,他的首日侵略終止於她的脖子以下。
簡瑤一個人躺在似乎殘留著他的氣息體溫的床上,整個人深埋在被子裡。
她再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個沒有戀愛經驗的傢伙。她這麼喜歡他,可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要是他想要更進一步,她該怎麼辦啊!
當簡瑤沉浸在甜蜜的糾結中時,回到家中的薄靳言,卻是非常身心舒暢的。他把沉默往角落裡一丟,洗了澡,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只是這一晚,又做了夢,真實的夢。
夢到剛剛與簡瑤的親暱,並且在他親吻她的胸部時,她沒有喊停。
然後……就一直做了下去。
某個瞬間,薄靳言倏的醒了。靜靜坐了幾秒鐘,起床把床單扔進了洗衣機,換了新床單和睡衣。
再次躺回床上時,他看著窗外寂靜的夜色星光,淡淡一笑。
呵……
回望今晚,真是好滿足,又好不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