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那一瞬間,昭昭幾乎想要奪門而出。被窺視,或窺視他人,都是如此羞恥的事情,心裡的道德防線,實在很難跨越。

雨致知道她因為雲熙彥的變態趣味,對私密攝像很有心結,可是,「如果你連這個坎也過不了,以後怎麼面對他?」

昭昭閉了閉眼,「我知道。」她望向屏幕,看到一對男女正在 肉 搏,女子酥魅入骨的哀求著,身上的男子瘋了一般撞擊著她。木子夜說:「大多數男人都喜歡當征服者,就算他表示想要女人騎在他身上,那也僅僅是種性愛的刺激,在床上,他們的權威是不容挑戰的。」

雨致說:「這男的我有點印象,自大得可以,每次來都要求姑娘把他當皇帝服侍。」

木子夜很快把畫面轉向另一個房間。

這次沒有出現刺激的場景,只見屋內的女人正歇斯底里地衝著男人哭叫,「你滾啊!你去找你老婆!別再來我這裡!滾!」

「他們在吵架嗎?」昭昭問。

木子夜說:「是啊。他們是初戀情人,家世背景挺懸殊的。男的高中畢業後出國留學了,在國外認識了現在妻子。這個女孩叫小敏,今年已經二十七了,跟過不少客人。」

「……他們兩個相愛?」

「對。」

「那為什麼不乾脆脫離私魅呢?」

「小敏不肯。」

昭昭詫異,「她不肯?為什麼?」

木子夜雙眸眯起:「為了懲罰那個男人當年的拋棄。」

「……」相愛的人,傷害對方,傷害自己,虐身虐心,愛情不該是最美好的東西嗎?可現實中卻總發生這樣無可奈何的悲劇,無數的謊言、背叛、放棄、口是心非、生死別離。而我們除了承受,似乎別無選擇。

在監控室裡待了二十幾分鐘,出來的時候木子夜說:「私魅沒有十全十美或者人見人愛的萬人迷,放眼整個世界也沒有這樣的傳說。眾口難調,學會投其所好是個很困難的課程,千依百順也只能保一時的喜愛,想要令男人魂牽夢縈,還是要靠獨特的個人魅力。」

雨致說:「我覺得磁場非常重要,兩個人合不合得來,其實冥冥中自有牽連,天生的性情很難粉飾或者修整,所以私魅在揣摩客人喜好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

見昭昭悶不吭聲,雨致牽住她的手:「你好好想想,雲熙彥在哪個時期對你最好?用心想,那種感覺你知道的。」停頓片刻,又說:「抓住當時的狀態,仔細揣摩。其實沒有人比你更瞭解他。」

木子夜跟朗燁交涉了一會兒,過來跟她們說,「我們現在去負二樓嗎?」

雨致點頭:「走吧。」

***

繁華街景,璀璨如練,天雲大廈五十七樓總裁辦公室,整個集團的最高集權地,燈火通明。此刻是深夜十一點二十五分。

雲熙彥坐在一把漆黑的皮質轉椅上,單手支額,墨一樣的雙眸似有依稀疲憊,隱在冰冷的眼鏡後面,讓人不能看透。

他的首席助理金庭安立在辦公桌前,忍不住清咳了一聲,「雲總?」

「嗯?」他回神,「什麼?」

金庭安正色道:「高莽那邊,還需要繼續監視嗎?」

雲熙彥聞言深深蹙眉,「不用了。」

「莫尊死後,高莽在黑市獨佔鰲頭,氣焰非常囂張。我們要不要出手跟他交涉一下……」

雲熙彥抬手打斷:「高莽只是個小角色,真正掌控地下勢力的是白家,你忘了麼?」

金庭安說:「白家的根基在金三角地區,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回允安市了。」

雲熙彥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金庭安觀察他的臉色,適時噤言。

過了一會兒,他說:「霍七找到了麼?」

「沒有。」金助理小心回答:「他應該早就離開本市了。莫家倒了以後憑他一人之力根本沒辦法跟高莽抗衡。」停頓片刻,「雲小姐,應該也跟他一起……」

「行了。」雲熙彥冷聲打斷,摘下眼鏡扔在桌面上,「你先下去吧。」

金庭安微微欠身,退出了辦公室。關上門的一瞬間,重重嘆出一口氣。

老闆最近脾氣很差啊,喜怒完全都擺在臉上。是因為那個雲昭昭嗎?兩個月前那個女人招呼也沒打就離開了,老大讓他去找,一直找到現在。

據管家說,是莫尊的人來接走她的,偏偏那天大門前的監控壞了,沒有看到接人的車輛和開走的方向,而霍七也不見了,雲熙彥當時聽到他的匯報,臉色陰沉得,真叫一個不寒而慄。

紅顏禍水啊,那種女人走了也好。

……

凌晨一點的時候,雲熙彥回到漆黑一片的大宅。

花園裡薔薇初蕊綻放,兩年前雲昭昭種下的植物,今年終於開花了,如此香氣襲人。

他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頭昏腦漲,皺眉回到室內,倒入沙發,胳膊搭在扶手上,閉目養神。

夜裡很靜,時間彷彿消逝了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他依稀聽到有人輕聲喚他的名字:「熙彥。」

睜開眼,月光朦朧中看見一個窈窕的人影走過來,蹲到他膝前:「你不舒服嗎?」

韓茵穿著輕薄的睡裙,大半個胸脯袒露在空氣裡,體香芬芳,她嬌媚的小臉在月光裡分外動人。雲熙彥捏捏眉心,沒有做聲。

韓茵起身坐到他旁邊,「最近你總是回來得很晚。」纖細的手指不經意般搭在他腿上,「是不是跟安琪吵架了?我聽她說你一直睡在客房……」

一聲低啞的淺笑溢出,雲熙彥說:「她倒什麼都跟你講。」

韓茵心臟劇烈跳動,忍不住朝他靠近,柔軟的胸 乳 貼著他的手臂:「不止這些呢,她還跟我說,你很久沒要她了……嗯,不難受嗎?」

黑暗裡,雲熙彥的眼裡閃過一絲厭惡,這時候,卻聽見樓上傳來細微的動靜,他心中嗤笑,勾起唇角,側過臉打量旁邊的女人。

韓茵血液直衝腦袋,被他魅惑的雙眼看得心潮澎湃,下意識舔了舔唇,正在這時,雲熙彥朝她湊近,薄唇貼到她的耳畔,引來一陣強烈的瘙癢。

「你想跟我上床,是吧。」蠱惑人心的嗓音,他輕笑:「可是不好意思,我怕會得病。」

韓茵的臉色驟然煞白,而此時林安琪站在樓梯上看著他們調情的場面,頓時心血沸騰,「熙彥!」她克制住怒火,強顏歡笑道:「你回來了?」

雲熙彥應了句,起身上樓,跟她擦身而過,什麼話也沒說。

林安琪拽緊拳頭,胸膛劇烈地上下起伏著,她看了眼衣冠不整的韓茵,冷聲道:「莫尊已經死了,茵茵,你還是搬回去吧,一直住在這裡,不太方便。」

韓茵微怔,隨即便笑說:「好啊,我也早想回自己家了。」

林安琪沒跟她廢話,轉身上樓,可惜還是遲了一步,雲熙彥徑直走進最裡邊的房間,砰一聲關上了門。

她忍無可忍,闖進去,含淚質問他,「熙彥,我做錯什麼事了嗎?」

「沒有。」

「那你為什麼跟我分房睡?」

雲熙彥將襯衣下襬扯出來,隨口答道:「我只是最近睡眠不好,怕影響你休息。」

「我不怕的,」林安琪忙說:「如果你喜歡住這個房間,我也可以搬過來……」

雲熙彥不耐地蹙眉:「我很累,想睡了,你先出去吧。」

「……」林安琪心痛萬分地望著他,手指揪住裙襬,陣陣發抖。

什麼話也不再多說,她安靜地走出去,為他帶上房門。

一夜輾轉,雲熙彥心緒煩擾,無法入眠。他似乎可以聞到某個人的氣息,還殘留在被子枕頭上,這個想法讓他覺得自己很可笑。

既然如此,索性去看看那個人吧。

他起身準備去書房。

靜悄悄的走廊光線昏黃,經過主臥時,發現房門敞開,黑漆漆的,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散發出來,雲熙彥臉色一變,心中暗罵了一句:操你媽的!

……

凌晨五點,林安琪在城北的私人醫院裡被搶救回來,手腕縫了七八針,傷口觸目驚心。

她轉醒,看見雲熙彥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一瞬間,眼眶酸澀,淚流如註:「熙彥……」

那一向工整潔白的襯衣狼狽凌亂,點點血跡沾染在上面,像雪中紅梅一樣刺眼,而此刻的他,雖然近在咫尺,眼神卻陌生到海角天涯。

他緩緩俯身,靠近她,目光移至手腕,挑眉道:「你想死?」

「我只是……」

「你要死,也別死在我家啊,」手指輕拂過那包紮著的傷口,「還把浴室弄得這麼髒,你想讓我做噩夢嗎?」

突然間,他用力握住了那細細的手腕,「想死我幫你啊。」

「啊!!!不要——」林安琪疼得臉色慘白,「熙彥!不!!啊!!!」

雲熙彥嫌惡地將她甩開,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睨著她,「我不喜歡給自己找麻煩,要是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可以和我解除婚約。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我沒心情奉陪。」

「不……熙彥,不是這樣的……」林安琪哭著下床想抱他,可是雙腿虛軟,一下子坐到地上去,她連忙抱住他的腿,「我只是受不了你對我那麼冷漠……熙彥,我們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為什麼不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是你自己不肯安分。」

林安琪仰頭望著他:「我知道,因為雲昭昭的不告而別,你還在生氣,可是熙彥,她已經走了,你還要氣多久?她走之前說,雲家噁心,讓她厭惡透頂,她一分鐘也待不下去,她只想徹底擺脫你,熙彥,別再為這樣的人動怒了好嗎?你就放她走吧……」

雲熙彥眯起雙眼,冷然無言,過了很久很久,他彎腰將林安琪扶起來,「你說的沒錯,」他唇角微揚,「這樣的人不值得我生氣,但是,雲昭昭那個丫頭實在有點不識好歹,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有這麼容易。」

「不……」

「噓。」雲熙彥輕點她 幹 澀的唇,自說自話般:「這輩子,最好別讓我再見到她,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