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把那麼重要的地圖刺在他屁股上——萬一被人家看見怎麼辦!」怒風號大副瞪大了眼瞪向他的老大,三秒之後,在對方波瀾不驚的臉上嗅出了一絲不對味兒,紅毛大副將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放回了它們應該在的位置,清了清喉嚨,違心地說,「不過倒是像是你會幹的事。」
船長大人不置可否地哼了聲,長腿囂張地搭在自己的辦公桌上。
雷克尷尬地笑了笑:「那種地方,除了你大概也沒人看到。」
凱撒站起來從身後的櫃子裡抽出那卷花巨大代價從西班牙皇室手中搶過來的航海圖,隨手一扔將它擺上了桌子,隨手從辦公桌上拿了一隻羽毛筆,飛快地在上面某幾處做了若干個標記,他低著頭似乎就這麼沉浸在了自己的工作裡,聲音聽上去非常平靜地說:「傳令下去,先到梅諾卡碼頭做休整和補給,給船工們一些時間將這次襲擊中所有的船隻修理翻新……還有,去隔壁,把面壁思過那個人給我叫來。」
雷克:「……」
凱撒挑眉:「怎麼?」
雷克:「隨便懲罰下就好了,不能抽鞭子,別把地圖抽壞了——」
凱撒:「快滾,一……二……」
在「三」字被數出來之前,紅毛大副心靈上受傷地轉身衝出了船長休息室,天知道其實他應該跟其他傷員一樣到船醫那兒老老實實的躺著,然而他偏不,他忠心耿耿地跑來船長辦公室裡對他的老大表達了對未來航程的擔憂,然而他的老大卻在用實際行動證明——所有不相信船長任何行為的人,都是白痴。
雷克將船長的命令準確下達給了隔壁船艙裡窗邊那個四十五度角明媚憂傷中的小青年,三分鐘後,船長室的大門被猶猶豫豫的敲響。
「直接進來,門沒鎖,」坐在辦公桌後,船長大人看著桌子上鋪著的航海圖,頭也不抬地說,「要是有鎖也不至於關不住你這個事兒精。」
三秒後,門被期期艾艾地推開一條縫,陽光傾灑到船長休息室柔軟的地毯上,門縫後面,出現了一張賈寶玉之鬱卒臉。
男人抬起頭掃了一眼,又低下頭,手中的羽毛筆沾了沾墨……
「擺出那副表情給誰看?」一邊說著,一邊絲毫不受影響地用墨線將地圖上幾個標記出來的點連上,在第一條墨線上,他猶豫半晌,最後落筆,隨手記上了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簡單數字,撐在桌子上的那隻手抬起來,在桌邊輕輕地拍了拍,召喚道,「過來,小奴隸。」
麥加爾舉著那張賈寶玉之創鉅痛深臉,屁顛顛地一路小跑湊到了船長跟前。
……居然給老子擺出這幅蠢臉。凱撒勾起一邊唇角,笑得雲淡風輕:「你看上去有話要說?」
雖然在某個事兒精看來,這雲淡風輕簡直就是山雨欲來的架勢,趕緊立正站好,麥加爾緊張地盯著大狗那張近在咫尺的英俊狗臉,發自內心地說:「對不起。」
「……?」凱撒頓了頓,隨即露出一臉牙疼的表情,吃不消地揮了揮手嫌惡狀,「這個就免了吧。」
麥加爾:「害你把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指南針弄沒了,如果我聽你的話老老實實呆在船艙裡,或許就不會……」
「但是雷克很可能就會因為沒有人及時拉住他,在這場海戰中裡葬身於黃蜂號的船底。」打斷海象員的自我內心剖白,在對方微微錯愕的目光下,男人放下手中的羽毛筆,他轉過頭,琥珀色的瞳眸盯著那雙黑珍珠似黑亮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你救了他。」
麥加爾:「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是……」
「如果你認為一個時不時會失靈的指南針比怒風號的大副重要,我會替你轉告雷克,順便問問他的感想,」凱撒一臉震驚,「並且這會讓我開始重新正視我的教育是不是哪裡出現了偏差,導致我必須設法拯救你完全錯亂的價值觀。」
麥加爾:「……」
將視線從麥加爾臉上挪開,注意力重新投放在了自己面前的航海圖上,他修長的指尖順著之前已經著墨的軌道一路滑動,當涉及到一片新的、完全沒有墨跡的海域時,他的手停了下來,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直到一個什麼玩意兒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腰。
「……我開始後悔把你叫過來了,在這之前我還以為你一隻腳已經跨上了我的窗檯,正準備從我的船上飛下海結束自己幼稚的一生。」男人頭也不抬,嘲諷地說,「要撒嬌打滾去找雷克,那家夥會接受的,欠你一條命呢,你可以使勁兒折騰他……」
「大狗,你在安慰我咩?」
「……」
「大狗?」
「……」
「船長?」
「……」
「汪汪?」
「閉嘴。」男人嘆了口氣,扔開手中的羽毛筆,大手捏了捏眉心終於露出了一絲疲憊的神情,「要麼你就滾出去找雷克鬧騰,要麼就乖乖地坐在那邊的沙發裡,一動不動,安安靜靜,乖巧得就像一具屍體。」
後來,麥加爾在A和B之間選擇了選項C,他一動不動,安安靜靜,乖巧得就像一具屍體,杵在凱撒的辦公桌邊站軍姿。
凱撒冷笑一聲,在發出膽敢發出任何響動影響主人工作就把他扔出去的警告之後,繼續埋首於自己的那張航海圖上。麥加爾閒的無聊也跟著伸頭去看,他發現那張航海圖和普通的標註了經度緯度的航海圖有一些不太一樣的地方,除了正常的四季洋流常規走向之外,在這章特殊的航海圖上,幾乎每一片海域都被特殊的坐標規範化了起來——
而那些特殊的圖案他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在哪裡見過來著?就在海象員伸著脖子盯著航海圖陷入思考的時候,全然沒有注意到在他旁邊,船長大人的大手伸了過來——於是在本該是放置墨水瓶的位置,船長大人隨手一抓,抓到了海象員還沒來得及脫下來物歸原主的腰帶。
麥加爾:「……」
凱撒:「……」
在對方尷尬的表情下,船長木著臉將那倆把自己的收藏品火槍從海象員的腰帶上抽出來,扔回辦公桌的抽屜裡。
他抱著手臂,一屁股坐回了那張柔軟的扶手椅裡,當身邊的黑髮年輕人將莫名其妙的目光投到他身上的時候,一股深深地、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惡意席捲了船長大人。指腹輕輕地摩挲著唇角,直到那兒變得有些發熱發燙,男人這才慢吞吞地說:「除了你不聽話亂跑這一項罪名之外,我忽然發現我們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沒解決。」
「那是……緊急情況。」盯著那張寫滿了不懷好意的狗臉,麥加爾略微警惕地說,「你沒給我留衣服,周圍又全是你的衣服。」
「哦,你是在指責我的疏忽?」
「……沒有,」麥加爾苦逼地擠出一個笑,「哪能呀。」
「你猜在怒風號上,偷竊會被判處什麼罪行?」
「總不至於把我扔海裡餵魚。」
「太有可能了,」船長大人從下往上,真誠地瞅著海象員同志,滿臉無辜地說,「你偷的可是船長的東西。」
偷竊罪?
是的,沒人冤枉他,以怒風號那些龜毛的規矩來說,他的行為確實構得上偷竊罪。
麥加爾站在桌邊,他發現他的呼吸又變得廢力了起來,他怎麼能認為自己就這樣逃過一劫呢?他即將面臨什麼?抽鞭子?側放(拖龍骨)或者乾脆是流放?心臟開始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動起來,以至於讓他吞嚥口水的動作都變得艱難。
「你能付出什麼?」十字交叉放下下顎,船長臉上帶著戲謔,就像優雅的惡魔瞅著他無力反抗的獵物,「一邊眼睛?不,我還需要你的眼睛來領航;又或者一邊耳朵?也不行,就算擁有倆邊耳朵你也足夠不聽話了;或者是一條腿一邊胳膊?……唔,我不認為我會高興讓一個斷手斷腳的人整天在我的辦公室裡工作,在我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
麥加爾:「………………」
凱撒:「我已經寬容地為你留下了一句完整的屍體,現在輪到你回答我,你會做什麼,小奴隸?」
麥加爾同志沉默。
麥加爾同志覺得情況有點兒不對。
麥加爾同志找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總之……就是哪裡不對。
辦公桌後,船長大人的目光從未離開過海象員的臉,就好像某種惡趣味不容許他錯估哪怕一絲有趣的東西。船長休息室中陷入了一陣令人窒息的寂靜,麥加爾站在那裡,覺得自己忽然真的變成了一具屍體。
這一次打破沉默規則的是船長大人,他笑著建議他們可以來一場交易。
「交易」倆個字鑽入耳朵時,麥加爾的思維一下從沉寂炸開了鍋!腦海裡就像走馬燈似的閃過無數「船長的契約情夫」以及「邪惡船長俏船員」以及「冰山船長的契約海象員」以及「勾心船長,我不賣」等一系列……
哈哈哈哈哈,麥加爾囧囧有神地在心裡默默地嘲笑自己,怎麼可能嘛,這種好事怎麼可能會發——
「過來,脫掉我的褲子。」
恩?
船長皺皺眉,略微不耐煩地說:「快點,別讓我重複第二遍。」
麥加爾滿臉木然地走過去。
手腕被一隻滾燙的大手捏住,用力往下拽了拽,海象員踉蹌著一屁股坐在船長室內柔軟的地毯上,一手撐著地毯,他抬頭,茫然地對視上一雙帶著笑意的狗眼——
「我很久沒做了,可能會有點久,辛苦你了,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