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著渾身金貴的船長大人脖子上總有一天會掛著一廉價地攤貨,海象員同志咧嘴笑了笑,下意識伸手去摸了摸屁股上的刺青,那裡開始結疤了,有些癢,但是如果指尖用力摁上去,還是會覺得有點痛——
媽的,這感覺,就像愛情。
自己把自己牙酸倒了一大片,正醞釀著語言把旁邊某隻狗也抓過來酸一下,忽然啪地聲響,手腕一痛,麥加爾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才發現身邊的男人正黑著臉望著自己,於是莫名其妙地挑起眉:「你幹嘛?」
話一問出口,凱撒就開始冷笑,這熟悉的笑容一出現,麥加爾這才想起來——這幾天過來,大狗最不待見的就是看見他伸手去撓屁股,每次看見輕則語言嘲諷,重則直接拖過來狂揍——估計這會兒邊走路邊撓屁股蛋的行為嚴重觸及了船長大人的底線。
「我就撓一下,癢啊!你傷口結疤時候也會癢吧?又不是神仙,還能聖潔得光吃不拉?」
凱撒不理他,逕自往前走自己的。海象員同志不撓了,顛顛地追了上來伸手就要抓他,船長大人臉一黑飛快地躲過去,龜毛病發作地問:「撓完屁股洗手了嗎?」
「我他媽又沒伸手進去撓!」麥加爾理直氣壯地說,「隔著褲子呢!」
「你褲子就乾淨?!」
「不是我的褲子,」某個賊笑嘻嘻地說,「今早晨我從你櫃子裡拿的,質量不錯,就是腰粗了點,你要不要考慮下減肥——啊——你打人!媽蛋,你這叫惱羞成怒懂不懂懂不懂——」
後面一群糙漢子海盜開始咧著嘴亂七八糟地偷笑,雷克走在最前面,仗著自己是大副笑得最大聲,雷克旁邊的巴基爾是船醫,不僅仗著整條船隊上千人就指望他一個,還仗著他剛拿到手的六百個金幣薪水可以隨便扣,還敢扯著嗓子吼倆句「在一起」「你倆趕緊在一起世界就清靜了」。
身邊是一蹦一跳像個蒼蠅似的嗡嗡嗡的海象員。
船長大人黑著臉像個包公走在前面健步如飛,覺得自己身邊這輩子也沒這麼熱鬧過。
他頭疼,怎麼當初就腦子一抽撿回來這麼一禍害。
走到帝特酒吧門口,後面那群人還在嘻嘻哈哈,麥加爾從他身邊滾蛋了,湊到雷克他們的隊伍中開始交流感想,船員們多半是在討論「船長平時有多凶」,海象員的中心論點是帶著炫耀的語氣說「我跟你們說船長早上剛起來時候頭髮是翹起來的」——
麥加爾在怒風號上的群眾基礎向來不錯。凱撒一直以為這是因為他自己二逼的個性問題,還有就是因為經常犯錯受罰被打發到基層幹活時打下的厚實群眾基礎……現在看來,大概還有個原因是因為他是整個怒風號的八卦中心——怪不得現在就連擦甲板的都知道相比起淡啤酒船長更喜歡威士忌,如果沒有威士忌,朗姆酒也勉強可以。
多年來,凱撒艱難保持的那點兒屬於船長的神秘感,就因為屋裡養了個怒風號八卦分隊小隊長到此宣告結束。
帝特酒吧門口,已經到了夜裡最熱鬧的時候,酒吧裡,人群的喧嘩嬉鬧聲已經透過隔音效果並不那麼好的門傳了出來,船長大人在酒吧門口站住了腳步,他停下來的時候,身後隊伍裡的笑聲小了點,當他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著那群熊壯士們的時候,笑聲又小了點,當他冷豔高貴的目光從人群臉上一掃而過,淡淡地詢問「笑什麼那麼開心」時,他身後的這支隊伍,終於又成了傳說中那個凶殘、冷血、戰無不勝的怒風號先鋒隊。
凱撒滿意地點點頭,這才轉身率先推開了酒吧的大門。
幾乎是推開門的第一時間,凱撒就嗅出了一絲不對勁——儘管酒吧老闆還是笑臉盈盈地迎了上來,但是從對方的笑容中,男人還是多少看出了一點兒強顏歡笑的味兒。
酒吧裡的人也是,之前的喧鬧聲不見了,每個人都放下了酒杯轉身瞪大眼看向門口站著的人,那表情……就好像凱撒拿著個喇叭站在門口宣佈世界末日一小時後來臨似的。
將襯衫的領口扯鬆了些,露出裡裡面曬得黝黑象徵著健康性感氣息的皮膚,男人骨架結實,身材高大,腰間佩戴的火槍上的寶石也閃閃發亮價值不菲,整個人散發著成熟的男性魅力,迎著妓.女們發亮的目光往酒吧深處走去,凱撒的臉上缺乏多餘的表情。
這時候,酒吧老闆臉上的不安變得更加明顯。
那沉重的馬靴踩在鬆軟的木地板上發出的吱呀聲,一下下地,就好像踩在他的心臟上——就在酒吧老闆即將心臟停止跳動身亡之前,男人終於停下了他的步伐,轉過身,
「枝枝呢?」
當凱撒這麼問著的時候,他的態度還勉強算得上溫和。可是這老闆卻只顧著低頭,屁都不敢放一個。這時候,凱撒卻意外地笑了,這是黑色海狼招牌式的閻王笑,每次他露出這個表情,都代表著哪個倒霉蛋準備遭殃了——
「說吧,」船長大人淡淡地說,「那個垃圾在哪?」
哪個?站在船長身後的眾人面面相覷。
肯定不是在說那個叫枝枝的女人……雖然本性凶殘任性又不講道理,但是凱撒好歹還是會在女人面前裝腔作勢,不然海上紳士的稱號也不會落到他手裡,雷克聳聳肩,表示跟著船長那麼久,從來沒聽過他用「垃圾」形容哪個女人的——
所以,這是說誰呢?
麥加爾站在雷克旁邊,萬分同情那個酒吧老闆,但是此時此刻,已經學聰明的他是不會隨便上去充當炮灰的(……),受著吧老闆,閉眼一咬牙一跺腳就——
哐——
麥加爾:「……」
摸了把汗,深刻覺得這麼多天頻繁挑釁船長威嚴的自己居然能活下來十分不容易,海象員後退一步,再次往大副身後躲了躲。
在他的不遠處,將腳從大窟窿中抽回來,船長臉上的表情淡定得就好像踹翻了整個吧檯的那個是不是他似的,酒吧裡客人已經跑走了一大半,剩下的特殊行業姐姐們果然是見過世面的人,天不怕地不怕繼續倆眼放光盯著霸氣側漏的男人——
「別讓我重複第二遍。」
陰沉著臉,船長大人臉上似乎隨時醞釀著一場暴風雨,即使還沒有做出太出格的表現,然後此時,怒意已經毫不掩飾地侵染上了那雙琥珀色的瞳眸,黑暗搖曳的煤油燈中,那瞳眸的顏色似乎變得更深了些,冰冷的目光如同鋒利的刀刃在酒吧老闆的身上刮來刮去。
那酒吧老闆看上去抖得簡直就差跪地上了,麥加爾皺起眉,不得不為老闆不適時宜的沉默而感到智商拙計。
「看來你的誠意不到家,我只好用我自己的方式來找了。」男人冷笑一聲,背對著身後一群凶神惡煞的海盜,懶洋洋地抬起手揮了揮,扔下簡單明了的倆個字——
「燒了。」
你不給我人,我就一把火燒了你的店,等什麼都成灰燼了,我就不信還不能把那個人找出來——這是凱撒式的強盜邏輯,從前雷克笑著告訴麥加爾,凱撒跟人家玩兒談判的時候,多數情況下喜歡用槍頂著人家的腦袋談判,那時候,麥加爾當雷克在抹黑船長,堅決表示不信,但是今天,他信了。
看著一群海盜嗷嗷叫著打破煤油燈,咬著菸頭將裡面的煤油撒得滿沙發都是,酒吧裡的客人們驚鳥狀逃散而出,雷克哼著變調的歌將手中閃著星火的菸頭彈出,準確地落到剛才還坐滿了人的沙發上,火光竄起迅速蔓延——
站在一群瘋狂歡快大小的海盜們中間,麥加爾不得不信。
殺人放火,還真他媽的不只是一個形容詞,它就像昨晚那個「問」字似的,對於這群臭海盜來說,是個形象得不能再形象的……日常行為動詞。
當雷克舉著椅子要去砸窗戶的時候,作為一個文明的文職人員,麥加爾深深地感覺到了蛋疼,他拍拍老大的肩,說:「算啦。」
凱撒頭也不回,聽上去像是嗤笑一聲:「看不下去了?」
麥加爾:「……一點點。」
船長大人不做回答了,抬起腳,嫌惡地踹了腳已經整個兒癱軟在地上的酒吧老闆,聲音裡透著十二萬分的不耐煩:「那你想個辦法讓這個廢物開口說話,我要找的人在哪。」
麥加爾:「好,等等……他尿褲子了。」
凱撒:「……那還是不要靠近他好了,髒。巴基爾?」
文明的、從頭到尾站在旁邊看熱鬧的巴基爾:「幹嘛?」
將手插.進口袋,船長大人慢吞吞地轉過身,目光在倆名文職人員中間轉了一圈,道:「把麥加爾的眼睛蒙起來,扔門口去,燒完再拖進來。」
麥加爾:「………………」
那邊雷克已經拆了窗戶,正帶著衝鋒隊長衝向酒架——他們也不喝,也不搶,就是砸,砸爛了燒。
麥加爾看地上的酒吧老闆,這貨心疼得臉都綠了。海象員同志愣了愣,有點兒鬧不明白,究竟是誰才讓這酒吧老闆袒護成這樣——
也就是這時候,從走廊深處,有一扇門吱呀一聲地,打開了。
凱撒頓了頓,他抬起頭,目光凝固在黑漆漆的走廊盡頭。
三秒後,男人抬起手打了個響指,就好像這群海盜都長了第三隻耳朵專程掛在船長周圍似的,一片哐哐瞎響的暴力打砸幾乎同一時間停了下來,雷克嘖了聲,扔開了單手拎手中的椅子。
椅子呯地一聲撞到牆上,這是酒吧裡最後的一聲巨響。
麥加爾踮起腳越過凱撒的肩順著男人的目光往裡看,走廊裡,一個人形的身影正緩緩地走向外邊——
那個人影身形不高。
那個人有一頭長髮,走出來發尾一甩一甩的,像個少女。
嗯,像個少女。
麥加爾撇了撇嘴,腳後跟興致缺缺地落地了。
他早該想到,整個世界上,能把凱撒惹得渾身炸毛的,除了他的熊弟弟雷歐薩,其他人要麼就是還沒出生,要麼就是已經死了。
看來他們晚了一步,為了同樣的目的,擁有那個神奇指南針的黃蜂號船長同樣來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