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隻正規皇家海軍的忽然靠近,怒風號上的水手們有些措手不及,男人們的嘶吼聲和甲板上紛亂的腳步聲亂作一團,用不著凱撒下令,炮手們已經嘿喲嘿喲地將火炮從炮口推出,在各個衝鋒隊長的帶領下,炮彈上膛,千帆揚起,幾十隻船隻在第一時間掉頭轉向排成了最適合海戰的隊形,黑洞的炮口無聲地對準了踏破晨霧而來的英國海軍!
那只是一隻大概只有十來只船隻的中型巡邏船隊,似乎對方也沒有意料到會在這種地方碰上黑色海狼的船隊,叫苦不迭卻礙於面子不可能立刻砍到桅杆宣佈投降,無奈之間,在司令官的一聲令下,炮手和火槍手也紛紛來到甲板上,那些衣著華麗整齊的皇家海軍高高地舉起了他們手中的火槍瞄準不遠處位於最外圍的海盜船上的海盜們——
一場廝殺眼看就要無法避免。
海戰勢必是耽誤前進的日程,凱撒的臉色沉如墨底,他站在三層甲板的位置,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卻足夠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讓每一個船員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還等什麼?揚起黑狼旗,開戰。」
扔下這句話,他轉頭毫不猶豫地回到船長休息室,船長休息室的落地窗在他身後重重落下!
剩下甲板上的海盜們怔愣著面面相覷,直到幾秒後人群中終於有一名水手如夢中驚醒一般重複了一遍船長的命令,甲板上瞬間炸開了鍋——桅杆上,迎風飄揚的德國國家旗幟緩緩降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繪畫著張牙舞爪呲著尖銳牙齒的黑色狼頭海盜旗幟!
在如今的地中海上,這面旗幟幾乎已經變成了死神的象徵!
「他奶奶的,敢玩兒偷襲!殺啊!!!!」
「二小隊集合!搶錢搶炮搶內.褲,毛都不給他們留——」
「船長呢?——船長不在!那大副呢?大副在那邊——」
「一小隊集合!跟我準備衝鋒舟登船!」
被命令哪怕是海戰的時候也不能停止下來的鼓號樂隊整整齊齊地站在怒風號的甲板上,他們吹奏的音樂變成了激情的戰爭歌曲,在這樣的音樂聲中,海盜們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叫囂著,毫不畏懼地向著敵人發起了第一波進攻!
……
清晨地中海的上空,海面不再如早晨那般應有的平靜,炮火聲和火槍的聲音交織成了最強的奏鳴曲,在巴伯路斯兄弟一役之後,怒風號頭一次正兒八經地展開海戰,並且對方是富有的皇家海軍,簡直是肥得流油,富得發黑——海盜們都瘋狂了,天知道他們多想換上一把磨得發亮的馬刀,海神才明白他們身上那船了大半年的衣服也該換換新的了!
被炮火擦過船舷的怒風號猛烈地震動起來,船身發出不堪負重的吱呀聲響,舵手急得滿頭大汗死死地抓著舵盤試圖將船隻駛離英國海軍的炮火擊中轟擊的區域,這名倒霉的正好被安排在今天值班掌舵的舵手心裡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幾乎每隔三秒就要往甲板上看一看——就像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著船長那高大挺拔偉岸的英俊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而此時此刻,怒風號的船長正飛快地裝備著自己,依舊是隨手從他的抽屜中閉眼抓上倆把火槍掛在腰際倆側,匕首被放在身上所有最方便取出來的位置,當船長的手第三次探進抽屜的時候,他頓了頓,隨即,只見空中金屬光澤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麥加爾下意識舉起手,下一秒,熟悉的、沉甸甸的手感讓他不禁翹了翹唇角。
「鬼殺拿好,」男人頭也不抬地整理著自己的腰帶,「這次再弄壞要你的狗命——在船艙裡老老實實地呆著,照顧好瑪格麗特。」
顯然在第一時間理解到了這句話的意思,年輕的姑娘回頭看了眼坐在床上的黑髮年輕人,眨了眨眼,蒼白的小手卻更加用力地抓緊了船長的襯衫下襬。
凱撒抬起頭,琥珀色的瞳眸死死地盯著海象員,他面無表情,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這是命令。」
麥加爾笑了笑:「嗯。」
海象員笑得很輕鬆,那笑容就好像凱撒此時此刻說的是「我下樓拿早餐」一樣,簡單乾脆得沒有任何負擔,陽光透過迷霧射進房間中,照在海象員的臉上,卻讓這個笑容變得異常刺眼。
有些話幾乎已經到了嘴邊,卻硬生生地停頓了下來,說不清那究竟是什麼感覺,凱撒瞳眸微微收縮,狠狠地漏跳了一拍。
不安,強烈的不安向男人的心頭襲來。
「我們會贏,但是會有傷亡,」閉上眼,壓制住胸腔中翻湧幾乎就要湧出來的情感,男人英俊的臉上缺乏多餘的感情,這讓他看上去異常的冷漠,「……如果其中有你,這一次我不會去救你。」
「…………放心吧,我一瘸子,還能去哪?」
麥加爾嗤嗤地笑,似乎看透了男人的情緒又似乎是什麼都沒有發現,他無所謂地揮了揮手,沒心沒肺地回答。
於是凱撒真的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走了。
船長休息室之外,響起了男人低沉而沉穩的指揮聲,然後,怒風號開始緩緩移動起來,無數次船舷被炮火擊中時的震動頻率忽然就變得緩慢了下來——
麥加爾靠在船頭閉上眼,他看不見窗外所發生的一切,但是當他的眼睛合攏,卻彷彿能穿過厚厚的船艙壁、船舷、樓梯,來到二層甲板的舵盤旁,彷彿他就站在那裡,看著男人那雙略微粗糙的大手握上了那好像從來不肯聽別的水手的控制的舵盤,然後他輕而易舉地轉動著它,帶領所有人組織進攻和脫離被擊沉的危險。
這一次我不會去救你。
男人冰冷的話語彷彿又在耳邊響起。
身邊蹭過來了一個毛茸茸的生物,他閉著眼也知道那是瑪格麗特,永遠活在黑暗之中的少女終於不再適應陽光,她手腳冰冷,就像蛇一樣死死地纏上了海象員結實的手臂,就好像在狂風中無依無靠的脆弱生物一般捲縮在了他的身邊。
握緊了手中的鬼殺,麥加爾緩緩地睜開了他深邃的黑色雙眸,他木然地移動著自己的腦袋,抬起手,摸了摸少女的頭頂,微微一笑:「靠那麼近,不是已經知道老子不是好人了嗎?」
將鬼殺插.進腰帶的插槽中,黑髮年輕人頓了頓後,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從那張氣味熟悉得令人貪戀的大床上站起來,大步走到了窗邊,猛地推開了窗子!
……
這一次,你不會想再來救我了,大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