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人家說,你到處在找我們。」
瑪格瑞塔依舊還是笑得那麼好看,她哼著不知名的歌兒,手上心不在焉地給瑪格麗特編著漂亮整齊的麻花辮,而凱撒的妹妹就如同上一次麥加爾看到她時一模一樣,在黑夜裡毫無知覺地坐在那張扶手椅上,就像是一個完全沒有生命的瓷娃娃。
「我找到不老泉了。」男人站在一旁,眉眼不動,一板一眼地說。
瑪格瑞塔翻飛的手速頓了頓,歌聲也停止了。
「我說過,」看上去還非常年輕的美麗女人的聲音聽上去笑意減少了些,「小凱撒,你不該勉強。」
「過程輕鬆。」
幾個單詞,簡簡單單就概括了他們曾經搶劫西班牙皇家港口,血洗火燒人魚港灣的那些腥風血雨。
瑪格瑞塔盯著凱撒看了一會兒,欲言又止。但是在男人如夜晚的海水般沉浸的目光下,她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即將脫口而出的話。提著裙襬,瑪格瑞塔似乎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終,她的目光停在了正努力湊近瑪格麗特,看稀有動物似的研究得非常認真的麥加爾身上。
同一時間,麥加爾轉過頭,給了她一個春光燦爛的笑容。
瑪格瑞塔愣了愣,下意識去看凱撒,後者臉上表情不變,似乎並沒有察覺什麼不同。
暗自在心中嘆了口氣,瑪格瑞塔露出一個微笑,問黑髮年輕人:「你的腿怎麼了?」
「會好的。」麥加爾說,「不小心被門夾到頭了,影響了神經。」
瑪格瑞塔:「……」
凱撒:「……」
衝著大狗的老媽又是燦爛一笑,麥加爾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在他面前的少女身上——
這就是顛倒日夜黑白之人——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她就會陷入類似於假死的狀態;當太陽從海平面緩緩上升,她才如同正常人一般開始呼吸——然而,羅維朋夫人號卻因為幽靈船詛咒,在陽光升起的時候,必須呆在冰冷深邃的海底,不見天日。
瑪格麗特,凱撒的妹妹,一個同樣受到了來自不老泉詛咒的孩子,她明明只能在白天裡才能像是一個正常的姑娘那樣走路說話唱歌,卻永遠看不見陽光的模樣。
……恩,是個小美女。
麥加爾伸出手,沉默地替她扶正了頭上那頂禮帽——是上一次他們來到羅維朋夫人號時,凱撒從口袋裡掏出來的並且親自帶在瑪格麗特頭上的那一頂,麥加爾收回手,回頭看向凱撒時表情有些彆扭,他胡亂地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你妹妹好像挺喜歡你的。」
「當然了,」男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瞥了海象員一眼,「一個不爭氣的弟弟和一個永不見天日的妹妹,他們倆中間最奇葩該有一個是性格上的正常人吧。」
……三個雷歐薩加起來也頂不上你一個變態好麼。
麥加爾什麼也沒說,沖凱撒投去了一個正常的街坊鄰居在談話對象炫耀的時候需要露出的贊同表情。
在天亮之前,羅維朋夫人號上,瑪格瑞塔例行在跟怒風號的水手們回收道別,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隨著重重的落地聲,從羅維朋夫人號上回來的不止凱撒和麥加爾,凱撒一個人用驚人的臂力輕鬆夾帶倆人,將瑪格麗特就像是寶貝一樣地帶回了怒風號。
少女華麗的禮服裙子晃瞎了怒風號水手們的狗眼。
他們驚愕地張大嘴盯著船長大人這位從沒見過面的家屬,看著她就像是毫無生氣的布娃娃一樣被船長打橫抱在懷裡,而作為殘疾人又及船長大人的男人,麥加爾一上甲板就被無情地扔給了他的二號坐騎雷克。
船長不解釋。
也沒人敢問。
至於迷信……呵呵,自從枝枝學會了爬繩梯天天像隻猴子似的來無影去無蹤只有在定點投餵早中晚三餐的時候會老老實實地出現在她的小破船上,船上不能存在女人這種謠言已經變成了浮雲。
「——我有十幾年沒見過瑪格麗特了。」怒風號的紅毛大副目送著船長大人抱著妹妹大步離開的身影,嘖嘖感慨。
趴在他背上的麥加爾有些無語:「她一共都沒有十幾歲吧?」
雷克笑了:「她不比你年輕。」
麥加爾:「……」
雷克:「啊,老大帶著她回船長休息室了。」
麥加爾:「……」
「中間橫著一小女孩大概會影響你們的恩愛生活吧?」
「沒關係,」海象員同志面無表情地拍了拍愛操空心的大副,極其不要臉地說,「反正她白天才醒,天還沒亮,還來得及來一發。」
……
船長大人果然親自將瑪格麗特那麼大一黃花閨女安置在了船長休息室裡——很顯然,眼看著即將達到日落之國並且打開通往不老泉的大門,當時弄死倆條人魚中那條成年人魚的凶手還沒有找到,在這個節骨眼下,凱撒不會再容許出現半點兒差錯。
船長休息室裡,凱撒就像是擺人偶似的,挨個兒把他殘疾的「兒子」和太陽不露臉就像個死人似的「女兒」擺回他的床上。
麥加爾湊近了,非常、非常近地,用近乎於非禮的距離去打量著小姑娘嫩白連雀斑都沒有的臉蛋,說話時卻是對著船長休息室裡的另一個人:「我的腿什麼時候能好,這種被人搬來搬去的日子過得有點膩了。」
「那就用爬的。」
重新坐回辦公桌後,繼續繪製那張航海圖的船長大人頭也不抬地說。
麥加爾側身躺在凱撒的大床上,他用手支撐著腦袋,默默地欣賞了一會兒「工作中英俊的大狗」,指尖動了動,從身側臀部一路彈鋼琴似的跳躍彈動,一路移上腰際,然後再彈回翹臀,來來回回孜孜不倦地重複了三個來回,凱撒終於放下手中的羽毛筆,無奈地抬起頭:「想說什麼?」
麥加爾嘿嘿一笑,為他們這種奇怪的默契。
「你母親不放心你。」
「用腳趾頭都能看出來,」凱撒不太感興趣地哼了一聲,「你就想說這個?」
麥加爾翻了個身,現在他變成了背對凱撒的姿勢,彼此都看不見對方的表情——船長只能看見他的小奴隸用修長白皙的指尖拈起毫無知覺的瑪格麗特的一絲頭髮,繞在指尖把玩了一會兒,當那富有彈性的捲髮從他指尖滑開,海象員的聲音才悠悠哉哉地再次響起——
「瑪格瑞塔是在擔心詛咒的事。」麥加爾一陣見血地說,「大狗,你有沒有想過其實詛咒也同時存在於你的身上?只是……形式略有不同?」
麥加爾覺得身後有人在靠近。
果不其然,三秒後,一個黑色的影子籠罩住了他,身後的床重重陷下去了一塊,海象員翹了翹唇角翻過身,對視上了壓在他上方的男人那雙琥珀色的瞳眸。
……
還是之前那種電雷勾地火,寶塔鎮河妖的節奏。
痴漢海象員:「……大腦全是你的狗臉不好用了,先來親個嘴恢復下功能吧。」
說完,也不等人家船長大人同意,自顧自地將手臂吊上他的脖子,將人拉下來在他的唇上吧唧啃了一口。
凱撒:「……扔你下船。」
痴漢海象員:「嘿嘿。」
凱撒將撅著嘴還想湊上來的海象員摁回床上,此時此刻,男人的雙手撐在他的腦袋邊兒,將黑髮年輕人整個籠罩在了自己的身.下,姿勢很曖昧,可惜旁邊有一個八百瓦大燈泡……
麥加爾下意識地回頭去看了眼旁邊啥也不知道啥反應也沒有的瑪格麗特,心想妹子可長點兒心吧這時候你就該羞澀地閉上眼不是嗎?
可惜天沒亮之前,就算是一個簡單的閉眼動作,瑪格麗特也做不來。
麥加爾很是遺憾地嘆了口氣。
「我健健康康地活到了三十二歲,」凱撒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麥加爾腦袋上方響起,「我可以只有出入羅維朋夫人號;想休息的時候就可以帶領我的船隊靠岸找個酒館呆上十天八日;在我的世界裡,白天就是白天,黑夜就是黑夜;我順利地長成了兩個雷歐薩那麼高……並且,再多養你幾年,我想我很快就會長出白頭髮。」
「噢,」小奴隸笑眯眯地惡意曲解船長大人的意思,「那肯定是因為縱慾過度。」
「……」
凱撒拍了拍麥加爾的臉,移開了自己小山一樣的身體,只扔給了躺在大床上的海象員三個字。
沒事的。
……
清晨就快要來臨了,儘管夜晚總是顯得那麼溫和,但是介於人類的本能,人們還是期待每一天陽光升起的那一刻。船艙外的甲板上,值班一夜的海盜們正打著呵欠等待著同伴前來換班,這樣他們就能去吃個簡單的早餐之後去美美地睡一覺。
沒人能想到,就是在這麼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清晨,危機正在悄悄靠近。
寂靜的海面上因為溫度的升高生起了迷霧,原本一片寂靜的海面上,忽然從濃濃的大霧後面傳來了櫓架搖動時發出的陣陣嘎吱聲——
海面蕩起了不平常的波紋,從船槳上滑落的水珠落入海裡的聲音被浪花聲所吞噬。
而不遠處的東方,火紅的新日正緩緩升起。
隨著第一縷陽光通過海面的折射映照成無數光芒的碎片,瑪格麗特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麥加爾撐著下巴挑了挑眉,沒有放過這一絲動靜——
然而,當小姑娘蒼白的幾乎能看見綠色血管的指尖動了動,海象員甚至還沒來得及道一聲早安,人前人影一閃而過,那洋娃娃似的姑娘終於像個活人一樣動了起來,她利落地從凱撒的大床上跳到了地上,衝到桌案旁邊正在給自己倒酒的船長大人身邊,她拽住了凱撒的袖子,用仍然屬於少女範疇卻沒有任何腔調起伏的聲音——
「凱撒,海軍在靠近。」
…………
在距離跟雷歐薩會合的倒數第四天清晨,黑色海狼的船隊遇上了英國皇家海軍。
也這是麥加爾上船以來,第一次正兒八經地遇到與正規軍的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