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厲子茜看來,顧輕舟這一次沒有生她的氣,也就是默許了她和顧廉之間的來往。
她想以顧輕舟心思那麼敏感,一定能明白她的苦心。
她最不想,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他再也沒有一個關心他、愛他的親人。
哪怕顧廉曾經犯下大錯,但只要他真心想挽回,對顧輕舟好,厲子茜就會為這個男人永遠敞開顧輕舟的家門。
之前的這二十幾年,顧輕舟過得太孤單了,她想有所改變,而且是往好的方向發展。
不過和顧廉越相處起來,就越覺得顧廉這人比他兒子還要單純,甚至,對她好,絕對和顧輕舟比起來有過之而不及。
她說想吃水果,顧廉馬上叫人去買,進口的,一箱一箱的往宿舍裡送。
她說要吃肉,雞鴨魚肉,不怕她開口,只怕她不要。
漸漸地,顧輕舟也從一開始的抵抗有了轉變,變成了接受顧廉的這一種示好。後來顧廉掌握了敲門,幾乎是拼了命的在疼她,有時搞得厲子茜都頭疼。
這天下午,顧輕舟有課要上,厲子茜考完了兩門功課後,被顧廉接去別墅繼續享受女王般的照顧。
吃零食時,厲子茜總覺得顧廉似乎有話要說,幾番欲言又止的,那直勾勾的眼神讓她有點受不了。
「您有事能直說麼?」她無奈,放下薯片瞅向顧廉。
「哈!被你發現了!」顧廉搔搔頭。
厲子茜無語,「就您那眼神,如果不是知道我是你兒媳婦,我都要以為您看上我了。」
「呸,瞎說什麼,我能看上你這樣的?」顧廉連忙糾正。
厲子茜聞言不樂意了,「我怎麼了?看上我這樣的怎麼了?我知道,你現在表面上對我好就是因為顧同學,其實心裡可看不上我呢。」
顧廉忙不迭的搖頭,「別胡說啊,小祖宗!要是讓我兒子聽到了,還不徹底跟我絕交!你好著了,是我不敢看上您,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厲子茜擦了擦臉上並不存在的眼淚,說,「你有什麼話就說,別拐彎抹角的。」
見厲子茜放過自己,顧廉鬆口氣,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那個,你和我家輕舟什麼時候扯證呀?」
厲子茜想過顧廉肯定是想問她關於顧輕舟的事,卻萬萬沒料到是有關這方面的。
「我們談這個還早吧,我還沒想過啦!」
顧廉瞪大眼睛,特別不可思議的說,「這還早,我家輕舟都快三十了,你這丫頭畢業了也要成老姑娘了,再不結婚生小孩可就晚了!」
「不到三十就不叫老!」
「你們不老,可我老了,我得抱孫子,而且必須盡快!」顧廉一副不容置喙的語氣。
厲子茜看他這樣,遲疑了下,小聲嘟囔,「你家寶貝兒子也沒求婚,嫁個屁……」
「你個小姑娘別張口閉口就是P……咦?」顧廉頓時驚悚的坐直身體,「原來你也想趕快嫁給我兒子呀!」
厲子茜白他一眼。
「那,問題不是出在你身上,而且我兒子身上嘍?」
厲子茜嘆氣。
其實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那天送走Abby後,她還真的考慮過和顧輕舟結婚的事。
她還半個學期就畢業了,顧輕舟如今工作穩定,談這個的確不早了。雖然,他們正式交往沒有多久,但是越發和他在一起,和他的父親接觸後,就越來越想要融進他的生活,不是百分之十,不是百分之五十,而是百分之百。
她想要一個家,也想給顧輕舟一個家。
可是,那天她有意無意提起這個話題後,顧輕舟並沒當做沒聽到,反而很正經的告訴她,他還沒考慮這麼遠,而且希望給她時間,多玩幾年。
她都玩了二十多年,就像顧廉說的,都已經玩成了老姑娘,還玩什麼呀玩。
一旁的顧廉打量厲子茜半晌,搖頭嘆氣,「平時挺精明的一丫頭,這種時候怎麼會這麼笨?」
「你有法子?」
顧廉點點頭,「有是有,不過吧,我老頭子從來不做無用功。既然要我給你出主意,就得給我點好處讓我心動。」
這老頭子趁火打劫。
厲子茜說,「如果你的方法有用,我可以允許你作為顧同學的父親在婚禮上發言。」
「真的?!」顧廉兩個眼珠都亮了起來。
「快說什麼辦法?」
顧廉勾了勾手,厲子茜湊過去,只聽顧廉在自己耳畔道,「你呀,不會生米煮成熟飯嘛,到時候你一哭一鬧,還不怕我兒子就範?」
囧,一聽完,厲子茜整張臉漲得通紅。
這法子雖然有點損,但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唯一的問題就是……
「你難道不瞭解你兒子嗎,他,呃……很君子的。」和未來公公討論這種問題似乎有點奇怪?
顧廉稍微愣了一愣,隨即皺起眉頭,「你說我兒子怎麼就不像我呢,當初我和他媽媽那可是*一發不可……」
「打住!你的情史我可不想聽。」厲子茜及時摀住了耳朵。
顧輕舟下課後,來別墅接厲子茜,很『順便』的買了點牛奶和補品帶到別墅。
顧廉眼淚嘩嘩的,別說是補品,就是外面隨便撿一張紙,只要是顧輕舟送的,顧廉都感激涕零。
厲子茜倒是很開心,在情緒表現上,顧輕舟沒隨了顧廉,要不一個大男人成天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路上,厲子茜難得的沉默,要是換作平時早就在他耳邊念叨著顧廉怎麼怎麼好,顧輕舟覺得她今天有點心事重重,卻不知她此時此刻在心裡正在做某種決定——事關於他的決定。
品嚐完顧輕舟做的晚飯,厲子茜自告奮勇要刷碗,不讓刷都不行,顧輕舟拗不過她,答應了,自己去打掃被她弄得亂七八糟的客廳。
顧輕舟剛收拾到一半,廚房裡就傳來厲子茜叫自己的聲音,於是放下手中的東西去到廚房,還沒看清發生什麼,就感覺到胸口一陣濕意。
厲子茜驚訝的摀住嘴巴,「啊,對不起,我沒注意到你在這裡。」
不是你叫我過來的嗎?顧輕舟搖搖頭,「沒事,我先去換一件衣服。」
「嗯!」
一臉諂媚的送走的顧輕舟,在心裡計算了一下時間,厲子茜立刻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跑去顧輕舟的臥室,門也沒敲,「顧同學,你知道擦碗的毛巾放在……」
顧輕舟聞聲轉過身,果不其然,恰恰鋼脫掉身上的濕衣服還來不及換,就被厲子茜撞了正著。
她男人的身材果真不是蓋的呀,顧輕舟並不是那種肌肉男,也不健壯,但肌肉線條說不出的優美,她最喜歡看他舉手投足時不經意間賁起的血管和肌理分明的輪廓,簡直讓她口水大作。
顧輕舟只是淡淡的瞄了她一眼,隨即從衣櫥裡拿出乾淨的衣服,剛要環上,又聽她『哎呀』一聲。
他莫名其妙的停下動作,望向她。
厲子茜這時緩步走到他身後,剛沾過水還帶著一絲涼意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背脊,比羽毛還要輕還要滑膩的觸感讓顧輕舟神色微微有了變化。
「顧同學,你這裡有一個疤耶。」她驚奇的說,一邊繼續用手吃顧輕舟的豆腐。
看得出顧輕舟有些不自在,心不在焉的回了她道,「小時候不小心磕的。」
說完,幾乎是立刻向前邁了一步,她的手落了空。
厲子茜還來不及再為自己爭取點福利,顧輕舟就像是火燒眉毛一樣迅速把上衣穿上,她甚至以為他是故意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根本沒給她眼睛吃點小豆腐的機會。
她嘆氣,無語問蒼天。
厲子茜本意就不是要真的刷碗,所以然,剩下的活又落回到顧輕舟的身上。
她再客廳複習功課,剛複習到一半,瞬間靈光一現,終於明白剛才的誘惑大計為什麼會失敗了。
她想要誘惑顧輕舟,那脫衣服的也應該是自己啊,她真是笨,早知道把水潑到自己身上,然後像小說裡寫的那樣,穿一件顧輕舟的襯衣出來,不迷死他才怪!
想到就要行動,趁顧輕舟還在廚房,厲子茜把要喝的茶水灑到自己價值不菲的毛衣上。
「顧同學,我的衣服濕了,去你臥室找件衣服穿啊。」她象徵性的通知一下男主人。
誰知顧輕舟一邊擦著守一邊從廚房裡出來,「正好你前天扔了幾件髒衣服在這裡,我給你洗好,曬乾放在臥室裡了,你去換上吧。」
厲子茜一瞬間就悲憤了,她平時懶可以,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懶呢,竟然讓顧同學幫她洗衣服!
最可氣的是,他洗過了竟然不送到她的宿舍裡!
可惜了她才穿過兩次的新毛衣……
厲子茜無精打采的第二次回到臥室,一打開衣櫥,看到顧輕舟的幾件毛衣和外套整齊的掛在左邊,她的衣服則平整的掛在右側。
忽然間,心裡有一種已經和他是老夫老妻的感覺,看到衣櫥裡彼此的衣服各佔一半天地,那一剎那間的溫暖真的不知該怎麼用言語來形容。
甚至,已經開始期待和顧同學真正的婚後生活。
顧輕舟收拾好,倒了杯溫水走過來。
他的生活習慣一直良好,除非實驗室有什麼緊急情況或者實驗不順利,他才會打亂作息。
厲子茜自己那杯水被她貢獻給毛衣,此時正好渴了,順著他的手把被子湊到唇邊喝了一大口,顧輕舟有點小無奈。
等她喝完,才問,「明天最後一門考試,考完了有什麼安排嗎?」
「你要請我吃飯麼?」她雙眼亮晶晶的問。
顧輕舟一笑,「可以,你想去哪吃?」
「還是家裡吃最好了,哪個大廚都沒有你做的飯好吃。」
「這麼捧我?」顧輕舟擺明看穿她那點小陰謀。
厲子茜只好投降,支支吾吾的說,「放假的話,宿舍就要收回了。所以我想……要不要我搬來和你一起住?」
他們的宿舍一般都是安排兩位教師合住的,但是因為教職工也在附近分了房子,住宿舍的老師不多,一般都是一人間。
顧輕舟把他空出來的臥室改成了書房,床也都荒廢好久了。
一聽到她這個要求,起先男人也愣了,半晌才問,「你哥哥都同意了?」
「關我哥什麼事啊?」她有點奇怪。
顧輕舟看她一會兒,搖頭,「才放一個多月的假,還是回去陪陪家人吧。」
「那你怎麼辦,你也是我的家人啊。」即將分別的情緒一來,厲子茜也控制不住,雖然只是住的遠一些,又不是真的各自天涯海角,但一想還是捨不得。
她忽然抱住顧輕舟,「想到你又恢復到一個人的狀態,就不想離開你。」
顧輕舟回抱住她,笑著說,「又不是不見面了。」
「啊,要不這樣好了。」她想到一個好辦法,從他懷裡抬起頭,「你搬去別墅和你爸爸一起住?」
頓時,顧輕舟眉間出現摺痕,「我不要。」
彆扭的語氣,像個孩子。
厲子茜捧住顧輕舟的臉,親吻他的唇,「那我就搬過來和你一起住,你決定吧。」
顧輕舟眉頭蹙得更深,顯然很是糾結。
最後,還是厲子茜妥協了。
顧輕舟答應她,一週至少回去顧廉那裡吃一頓晚飯,當厲子茜把這個消息告訴給顧廉,胖老頭喜極而泣,一直唸著,她這個兒媳婦沒白疼。
考完試,厲子茜回家安分了幾天,大哥和北北去國外出差,二哥是常年不在家的,和爸媽呆了幾天,就開始呆不住了。
厲媽媽從大兒子口中得知厲子茜談戀愛的事情,見厲子茜這幾天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狀態,大嘆如今養兒養女都是給別人家養的,一邊還說,過幾天等全家都到齊了,讓她也帶顧輕舟來家裡一趟,正式見一下家長。
中午剛吃過飯,厲子茜打算去學校找顧輕舟,一打他的電話卻打不通,他很少會出現這種情況,除非有課的時候,可現在也不是學生上課的時間啊。
又過了十幾分鐘,顧輕舟應該是看到她的未接來電,發了信息給他。
「舅舅病危,在醫院。」
看完短信,厲子茜心裡咯登一下,立刻拿了衣服和爸媽說一聲,打車就往醫院趕。中途,她打了電話給顧廉,只是不想顧輕舟在這個時候孤單無助。
沒一會兒,出租車停在醫院門前,厲子茜熟門熟路找到顧輕舟舅舅的病房,卻不見他本人,只看到舅舅的女兒一個人坐在走廊裡哭。
「小靜,怎麼樣了?你哥呢?」
小靜聽到聲音抬起頭,眼睛還是紅紅的,哽嚥了幾聲才說,「哥哥去交錢了,媽媽在裡面。」
厲子茜擰眉看著她,心疼小孩子,伸手把她攬進懷裡,即便只是才見過第二面而已,但卻完全無法把他們當做陌生人來看待,也在心裡祈禱,病房裡的舅舅能挺過這一關。
小靜在她懷裡哭了一會兒,抽泣著說,「爸爸一直這個樣子,我從很小就知道早晚有一天爸爸會離開我們。媽媽說,哥哥花錢幫爸爸治病是在報恩,等爸爸……爸爸去世了,哥哥就不會管我們了。姐姐,你告訴哥哥,別不管我們好不好?」
厲子茜知道,這一家子的開銷一直都是顧輕舟承擔的,他如果是那種人走茶涼的人,早就可以放手不管了。他不是報恩,而是太珍惜家人。
「你放心,哥哥不會不管你的,他愛你們。」
小靜從他懷中抬起頭,眼睛通紅,「真的嗎?」比起失去爸爸,她更害怕的,是失去哥哥。
厲子茜幫她擦擦眼淚,點頭,「嗯,以後你想見他,可以隨時打電話或者來找他。他不是別人,是你的哥哥。」
厲子茜又安慰了小靜一會兒,沒多久,顧廉帶著兩個保鏢趕了過來。
「丫頭,情況怎樣了?」
厲子茜從椅子上站起來,「我也不知道,輕舟也不知道去哪了。您來的正好,您幫我看著點小靜,我去找他。」
顧廉看向小靜,大致能猜到孩子的身份,點點頭,「你去吧,這裡我來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