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chapter 8

  God says to man,」I heal you, therefore I hurt,love you, therefore punish.」

  ---------------Tagore

  宋楹整整消失半月之久,報社開始小道消息不斷,再加上最近這個圈子本來就不太平,更加讓同仁如驚弓之鳥。

  為了不讓報社困擾,宋楹並沒有說自己這段時間所經歷的來龍去脈是在和邱澤有了妥善的交代之後,與邱澤統一口徑說自己出於工作保密原則所以沉寂了許久,但是報社的人何其聰明,加上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前車之鑑,大家似信非信。

  休息了一個月多,宋楹被綁期間意外流產流的不乾淨,於是做了一個婦科的小手術,並不傷筋動骨。

  她的心情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她的氣色較之以往紅潤許多,身上的淤痕也漸漸退散,身體也不像之前單薄。

  宋楹覺得時秉汶對待離婚這件事還是很有耐心的,協議書改了好幾遍,每次都會譴派律師給她詳解協議的每一條款項的具體含義,之後又讓律師客客氣氣的她有什麼多餘的補充,有些款項是時秉汶的原則,不容許她碰的,比如嬰嬰,比如時祁的股權,宋楹知道,可是宋楹病間無聊,每次都會挑釁的有所補充,之後,協議就僵了。

  宋楹知道協議上自己沒有什麼吃虧的地方,這份協議在與時秉汶結婚的時候就已經擬好了的,而且有兩個人白紙黑字的保證,保證若干年後兩個人離婚收場時各自利益不受折損,婚姻期間財政分離,其餘條款須兩人同意後加入。

  所以說,時秉汶願意分割一點錢財,已經是他最大程度的施捨了。

  氣話都是氣話,宋楹說不要嬰嬰都是氣話,但是靜下心來想想,自己並沒有任何把握得到嬰嬰的撫養權,不論是經濟能力或者是照拂能力,所以要打官司的話,勝算小。

  宋楹提前出了院,黃昏的時間段回到了西郊的老房子,爺爺正在午後的老梧桐樹下喝酒,他的頭髮白的早,孤零零的一個人顯得寂寥。

  宋楹一言不發的坐到石凳的對面,默默的看著他喝了一小杯又續上了一小杯,今天沒有風,卻有下雨的勢頭。

  爺爺微醺的回去取了個酒杯遞給她,然後又給她倒了一點,說,「陪我喝一杯。」

  宋楹在他的熏陶下其實並不忌諱酒,只是一直怕他喝多了一醉不醒,然後自己又不在身邊。

  「最近我都沒過來,你怎麼都不問問?」

  爺爺愣了一下,「很長時間嗎?我都不記得。」

  「你還是記得比較好,哪一天我要是回不來,你就沒酒喝了。」

  「那我今天可得多喝點。」宋世清說著就又幹了一小杯,又夾了顆咸花生米放進嘴裡。

  宋楹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抿了一口,看著石桌上的一小盤花生,連碗米飯都沒有,於是皺了眉說,「你晚上就吃這個?」

  宋世清一邊喝一邊眯著眼睛想著什麼,竟然視宋楹為無物。

  「要不我給你找個婆子過日子吧,有個人照顧我也能放心點。」

  「你奶奶要是知道了,我下去了她指不定怎麼埋汰我,」宋世清雲淡風輕的擺擺手,「算了算了!」

  宋楹忍不住微笑,「那你看人家婆子跳廣場舞,奶奶泉下有知就不生氣了?」

  「她還管這個?!」宋世清把這個玩笑當真了就,奶奶的性格是斤斤計較型的,她要這個也管,老頭子就真的不高興了,「她才不管這個,我清明的時候給她多燒點紙錢多說點好話也就是了。」

  也是,奶奶比較愛錢,這一招說的過去。

  「要不我給你找個護工吧。」

  「我不喜歡家裡有外人。」

  宋楹知道他在為自己省錢,有些內疚,說,「習慣習慣就好了。」

  「隨你。」宋世清已經酒足飯飽,他醉醺醺的眯著眼睛看著前排的老樓,又嘮叨了一些上個世紀的往事,那個時候宋世清的家庭背景還是可以的,可是風水輪流,一個屁大的理由就被打倒了。

  奶奶那個時候不嫌棄他,兩個小青梅竹馬就彼此依附的度過了人生最為窘迫的一段時日,後來日子好了,奶奶卻又走的早了。

  宋楹不打斷他,只細細地聽著,不知道怎麼的,眼眶紅了一圈。

  其實宋世清囉嗦,這個故事都已經老掉牙了,但是現在說起來,卻又歷歷在目。

  宋世清說的停不下來,他不在乎有沒有觀眾,宋楹看天也差不多快黑透了,把碗筷酒杯收了起來,又去到家裡把斑駁的屋子收拾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宋世清打開鐵門醉呼呼的說了一句,「你下次過來把嬰嬰也帶過來,我不希得看見你。」

  他應該是醉了,但是問題卻發自內心,他看宋楹不答,問她聽見了沒。

  「噢,聽見了!」

  晚上她回到自己大學前一直住著的小臥室,臥室實在是小,只放了一張板床和一個衣櫃和一個矮矮的書桌,書桌貼著床鋪,當時寫作業是坐在床上趴在書桌上完成的,後來宋楹再也沒回來住過,但是這裡的佈置卻和以前一模一樣。

  書桌的左側抽屜上了小小的金色的鎖,鎖的鑰匙就在隔壁抽屜裡,用塗滿公式的幾張草稿紙隨意遮住,宋楹拎出鑰匙,輕輕吐出一口氣,開了另一邊的抽屜。

  這邊抽屜裡是好幾份筆記本,本子由厚到薄,是宋楹的筆記本,薄的是小時候寫的,封面有些舊,最薄的是粉色的,上面是個變身的美少女戰士,宋楹端端正正的在上面寫著自己的名字,然後附上三年級生。

  越往後走,筆記本的顏色愈發的陰沉穩重,最後一本是上了密碼的,裡面是少女的心事,卻比別人的要沉重幾許。

  宋楹放鬆的倒在床上,將上了密碼的筆記本擱在了腦門上,筆記本滑下來,她就把它打開,然後將打開的筆記本蓋在整張臉上。

  那都是很多年的事情了,彼此都算得上青蔥歲月,高中的校服還是藍白相間的,宋楹坐在五樓靠在窗戶邊上的位置,窗外有一棵參天的松樹,鬱鬱蔥蔥的,夏天到了能起到遮陰的效果,教學樓外面是一排樓梯,樓梯下面是開闊的操場。

  時秉汶喜歡打球,宋楹總能望到他,他總是成群結隊的,臉上也總是掛著一抹不至於讓人覺得疏遠的笑容,他極少數一個人走,只有一次,是轉秋的天氣,宋楹清清楚楚的記得,他就站在台階的高處,走著走著停了下來,校服被風兜了起來,鼓鼓的一團,他個子高,雙手放進上衣裡,像是想到了什麼,望著澄澈的藍天許久,是沒有情緒的凝望。

  宋楹傻的,數學老師在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她失神的用右手撐起下巴,直到那個人不見了,她還是朝著那個方向。

  那本日記本裡,好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