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chapter 35

  司機將車子停在了夜場,夜場的跟班看見他個個恭恭敬敬的叫「六叔」,他恍若未聞的停好車,然後領著宋楹去向時秉汶的房間,時秉汶人不在,六叔讓她稍等一會兒,說時秉汶很快就能回來。

  宋楹感激的說了句好,六爺關了門,她倒在了床邊,睜著眼睛看著絢麗的吊頂,聽見鐘錶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差不多有個五分鐘,房門再次打開,腳步聲也是熟悉的,房間很大,宋楹不在外間,他便往臥室走去,果然,宋楹懶懶的睡在一側,聽見他過來,矇住了眼睛。

  時秉汶又走近了一點,微抿著嘴唇,說,「見到她了?」

  宋楹的嗓音還是有些沙啞,時秉汶彎下身子,寵溺的說,「怎麼還哭了,不是一直在找她嗎?」

  宋楹雙手依舊遮住眼睛,時秉汶的大手溫熱,沿著臉頰抹去她落到耳根的眼淚,抱著她說,「怕了?」

  宋楹不是脆弱的,卻很想將自己脆弱的一面表現給他看,她哽嚥著哭出聲來,時秉汶無可奈何擦去她的眼淚,說,「奔波了一天了,吃點東西。」

  宋楹抽噎的兩下,自己也覺得丟臉,只能強作堅強說,「現在吃不下。」

  「那我等你一起。」

  宋楹坐了起來,她心裡有氣,不然她不會戳破,她會等等,等到他沒有耐心了,「你為什麼要和我一起,你現在的態度讓我很不舒服!」

  時秉汶倒也隨意的坐在她身邊,他知道她現在應該是極其混亂和焦躁的,她心有愧疚的朋友以凶狠決絕的姿態猝不及防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她自然不知所措,可是,如果文利不是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她就會好受一點嗎?

  並不會。

  「那你想好了,我要是現在走,你能不能出夜場的大門都不一定。」

  「那你走啊,我好我歹不用你管!」

  說著說著宋楹差點憋不住淚流滿面,但是她忍住了。

  時秉汶也並不理會她的牢騷,就這樣陪在她的身邊,她起初還挺憤悶的,呆坐了一小段時間她也理智了下來,她現在的確少不了他,也只有他或許能夠保證自己的安全。

  她移了下屁股對著落地窗,其實也沒什麼,這是夜場最安靜的地方,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在星空下,在夜色中,大海顯得靜謐而深遠。

  時秉汶的目光也隨著她看了過去,其實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同樣是在海邊,同樣是棕櫚樹,同樣是沙灘,宋楹再次看見他。

  「時秉汶,我想留下來。」宋楹的語氣帶著妥協,還有些示弱的味道,時秉汶知道她有求於他。

  「你不覺得這裡對你來說是危險的嗎?」

  「既然文利是丁覆的人,那對我來說能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

  兩個人皆是沉默。

  「可以,那你現在要先吃飯。」

  「好。」

  兩個人沒有出房間,吃完飯宋楹就去沖了個澡,然後就呆呆的坐在落地窗前仰頭看著璀璨的星空,這種星空在西城是萬萬找不到的,她看的痴迷了,寡淡的表情上竟然拉扯出了一絲恬淡的笑意。

  時秉汶也沖了個澡出來,看她看的那麼認真,不忍心打破這一刻的靜謐,便隨手關了燈,屋子頓時就陷入了黑暗,襯托的夜空更加繁麗無垠,他隔著她有些距離的坐在地上,頭髮還沒有乾透,掏出了一根菸點燃,微抬著頭半吸了一口,眯著眼睛。

  宋楹一個晚上經歷了不少劇烈的心理活動,黑暗中有淡淡的菸草味,有時候思維陷入僵局,她就會撇頭確認他在不在。

  宋楹看他他也不知道,他不說話,只安靜的坐在她身邊就能讓她安心好多。

  「我明天想要再去一趟。」

  「去哪裡?」

  「布拉家,你不認識。」

  時秉汶嘴角上揚了一個微小的弧度,「你去那裡幹什麼?」

  「有些事情沒有問清楚。」

  「你失蹤的事和那裡的人有關,現在鬧得沸沸揚揚,他們多少對你有敵意,你確定你還能問出什麼?」

  「或許吧,誰知道。」

  「那好,我會讓六叔陪著你。」

  「他有什麼來頭?」

  「來頭不小,能夠暫時保證你的安全。」

  「那你呢?」

  「好長時間沒回西城,有人要興風作浪,我可能要花些時間處理一下。」

  宋楹有些失望他的回答,但是想起她受傷住院的時候他也是這一套說辭,這樣說來,這幾天他或許就沒有回去。宋楹動了下嘴角,多少是有些觸動的,他沒有必要留在廣藏,現在留下也只能是因為自己。

  「我有些擔心嬰嬰。」

  時秉汶淡淡道,「我會讓人看好她的。」

  「謝謝你。」

  「嬰嬰也是我女兒。」

  「不是要謝你這個,是謝謝你,能讓我碰見。」

  時秉汶食指中指並用的捏住煙身轉了轉,他看向她,星空下能夠看見月光灑在她半側臉頰上皎潔的側影,他輾轉著心思揣測,卻還是問她,「為什麼這麼說?」

  「我從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總是中規中矩的,後來遇見你,你就像我腦海裡一個可望不可及的影像,指引了我好長時間,你因為嬰嬰和我在一起,即使你不樂意,但是還是給了我幾年的光陰,這麼想來,我是應該謝謝你的。」

  「你想說什麼。」

  宋楹的眼睛裡氤氳著淚光,但是她還是笑著的,「我其實一直很自私,雖然我有很多的理由,但是我將我的一廂情願安置在了你身上,」她左手摩擦了下額頭,說,「時秉汶,做不成夫妻的人是不可能成為朋友的,現在想想,嬰嬰交給你比交給我自己放心。」

  時秉汶碾磨著自己的指腹,細細的聽著。

  「我接連幾次遇見危險,不管是不是機緣巧合,一定有人要置我於死地,如果僥倖我還活著,我不會再回去西城,我想通了,只要有你的地方我一定不好過,與其這樣,還不如離你遠遠地。」

  她的語氣已經很平靜了,像是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一支菸將近結束,時秉汶微低著頭,眸光有些懈怠,「如果你決定這麼做,我會給你安排好爺爺。」

  「爺爺在西城住了一輩子,我不會強求他,況且嬰嬰也在,偶爾讓她去看望他也不錯。」宋楹的思維是連貫的,她作出了決定後就會聯想一系列的細節,她繼續說,「你掛在我賬上的股權最好盡快轉走,因為一旦我有萬一,對你對時祁都不利。」

  「我有分寸,」時秉汶的語調亦是淡淡的,「上次醫院的時候我就說過陪你玩命,沒有開玩笑。」

  宋楹看不大清未來的方向,她的確需要時秉汶的幫忙,即使現在矯情,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沒有準備的幫助反而適得其反,還不如兩個人事先協商好。

  宋楹抿了抿嘴唇,無奈的伸出右手,時秉汶目視窗外由她固執的伸展著手臂,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才漫不經心伸出自己的手臂和她交握,她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冰涼,卻滲出了細密的汗水,時秉汶緊了緊她的手心,兩個人友好交握著手掌在空氣中友好的晃了晃。

  經過一個晚上的發酵,周瀟在夜場公然遭綁的事情被傳的甚囂塵上,陳岩試圖發動人脈找尋綁匪哪怕一絲的信息但是一無所獲。

  因為關係到周瀟,而周瀟和丁覆曾經又都是廣爺最心腹的手下,遑論丁覆是通過背叛廣爺獲得的地盤,之間的厲害關係,令人尋味,陳岩盡力的壓制消息的傳播,但是第二天大早卻聽說周瀟在廣藏的別墅被燒成一片廢墟,外界傳聞他的別墅裡有廣爺生前留下來的遺囑。

  這兩件事情聯接起來,讓不少幫派裡的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宋楹睡得模模糊糊的時候聽見了開門的聲音,她太累了,卻還是翻身眯著眼睛下了床,她將門開了一丁點的縫,隱約能夠聽見六叔的聲音。

  「我們這些人為了錢什麼都可以做,那點皮肉傷算不了什麼……」中間有說了什麼,聲音微不可聞,「……想要見你……」

  「什麼時候?」

  六叔說了時間,宋楹沒有聽到。

  宋楹索性回到床上繼續睡了一會兒,翻來覆去睡不著,起來的時候也才七點鐘,她起來的時候時秉汶還在,和她打了個照面就下樓離開了,孫秉就住在隔壁,一敲門兩個人就成雙結對的離開了,他們的身材高挑勻稱,步伐又落拓清秀,穿著休閒衣衫,怎麼都是一道風景。

  他們走了沒有一小會兒,就有人敲門,宋楹謹慎的對著貓眼看了下,是六叔。

  六叔看起來是個老實人,笑起來也憨厚,這種人隱藏在哪裡都不會有人發現,因為太普通了,因為普通所以沒人會去在意,也不會警覺他會存在威脅。

  「六叔。」

  六叔給她憨實的鞠了一躬,「不敢不敢,不用這麼稱呼我,叫我老六就好了。」

  「輩分在這兒,還是叫六叔比較好。」

  六叔笑眯眯的,「那,我就承著了。」

  「六叔有什麼事嗎?」

  「哦,時先生交代我這幾天給你開車,我是來告訴你我住在地下一層最左邊的一間屋子,你也可以給我打電話,順便,」說著六叔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項鏈,「麻煩您把這個戴上,我好知道你在哪兒確定你的安全。」

  宋楹接過項鏈看了看,是一條很普通的銀色鏈子,中間鑲嵌著一個天藍色的玉石,「好,謝謝您。」

  「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