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chapter 38

  手術花了兩個多小時,結束之後時秉汶就一直待在了醫院,宋世清身上的麻醉失去了效果,刀口處的疼痛密密麻麻的席捲過來,他倒吸一口冷氣,就醒了過來。

  時秉汶幫他側了側身,換了個更好的姿勢,宋世清看見是他,多少有些意外。

  「怎麼這麼晚了還在這兒?」

  「醫生說最好有個人陪著怕晚上有什麼意外。」

  「醫生怎麼說我的?」

  「說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酒還是要少喝一點。」

  宋世清哈哈的笑了,細微的拉扯著傷口,他齜了齜牙,說,「這話誰沒說過,現在咱還得花錢讓醫生說。」

  「那你為什麼不戒了?」

  「你說我一個快八十的糟老頭子,以後要說活吧,也指不定能活個幾年,如果我頂天還能多活個五六年,然後有個人給我說,你把酒給戒了,讓你多活一年,你幹不幹?」

  「……」時秉汶不指望一個喝了一輩子酒的人能突然戒掉這個癖好,就像一個吃了一輩子中國菜的人,讓他在餘下不多的生涯裡一直吃漢堡,大家都做不到,於是他安撫說,「這幾天我會讓家政看好你的。」

  「小楹呢?你沒有告訴她吧?」宋世清緊張兮兮的,「這件事可千萬不能告訴她,她喜歡瞎操心。」

  其實醫生的話,他並沒有將病情的嚴重程度給宋世清反饋全面,他的身體現在很危險,時刻有猝死的危險。

  時秉汶搖搖頭,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如果宋世清再發生意外,宋楹不一定能夠接受的了,更何況,在一定程度上,宋楹也是個病人。

  「你安心養病,宋楹那邊的問題解決了,我就讓她過來。」

  「她惹麻煩了?」

  「嗯。」

  「早知道,幹這行遲早這樣。」

  「這次更多的是私人恩怨,我不會讓她出事的。」

  「你會幫她?」

  時秉汶點點頭。

  「雖然說你們夫妻緣分盡了,但是小楹是個好姑娘,有時候脾氣倔了點惹人生氣,你能幫就幫點。」

  「她很好。」

  宋世清嘆了口氣,「之前你們離婚我也沒問,小楹和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陰冷而皎潔的月光像成群的螢火蟲撒進了窗戶,宋世清看見黑暗中他修長的手指微微曲著,他的聲音也很清冷,還有些許惆悵,他說,「她生病了,我想治好她。」

  時秉汶回來西城幾天也沒回去家裡,成垣倒是三番四次想邀他見一面,時秉汶自然知道是因為最近股市動盪,好在時祁的表現夠穩健,沒讓投機者尋到什麼可乘之機,可是奇怪之處在於這筆資金來源比較蹊蹺,雖然暫時查不到違規之處,但竟全是來自廣藏。

  他在確定宋世清安全無虞的情況下接到了嬰嬰的電話,女兒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具有解乏的作用,他抵了抵額頭,表情也稍稍有些放鬆。

  嬰嬰怯怯說想他,時秉汶本身疲乏,這個時候臉上倒是不經意的展露了微笑。

  「爸爸,你什麼時候回家?」

  「爸爸現在很忙。」

  「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麼這麼說?」

  「這些天我都待在家裡,我說和花花出去玩奶奶都不讓。」

  這是時秉汶交代的,他單手□□褲兜裡,解釋說,「家裡比較安全,最近不要到處亂跑。」

  嬰嬰失落的撇撇嘴,聲音小小的,「哦,好吧。」

  「怎麼聲音這麼小?」

  「是辛沛阿姨,奶奶說辛沛阿姨要靜養,讓我不要吵。」

  「嗯,那聽奶奶的話。」

  嬰嬰依舊撇嘴,看了眼家政阿姨正在打掃,她坐在沙發上盤著腿,古靈精怪的說,「爸爸,阿姨的肚子變大了些,是不是有寶寶了?」

  「……」時秉汶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說,「爸爸現在還有事,有時間在和你說話。」

  「哼,我就知道。」

  她語氣中竟然有妥協和委屈,時秉汶無奈的搖搖頭,「嬰嬰永遠是爸爸媽媽最疼愛的人,誰也替代不了。」

  「哼哼,爸爸,不打擾你了,奶奶過來了。」

  還沒等他回答,嬰嬰就掛了電話。

  時秉汶看了看天,剛剛下了場小雪,很可能是上半年的最後一場,雪後的天空是橘紅色的,逐漸澄澈出湛藍的天空。

  或許是個好兆頭。

  宋楹睡得很晚,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依然風雲突變,廣藏的天氣就因為西伯利亞來的寒流急轉直下轉了冷,風將枝葉街道刮得匡匡響,天氣預報說會有大到暴雨。

  宋楹窩在房間裡查了查中置這個公司,除了註冊資本已經官方的運營報告之外,她又輾轉著從一個網頁連著一個網頁,只要有丁點蛛絲馬跡她都不放過,可是這些年這個公司在廣藏算是聲名鶴立名利兼收,找不到絲毫的破綻。

  所有能夠調查到的信息都包裝的接近完美,既然這樣的,他們又為什麼和衛生所的那批人簽訂了保密條訂呢?還有那天所謂的中置的負責人,宋楹咬了咬指甲,找到了負責人圖片,可是和那天簽約時候看見的不一樣。

  接連幾天的奔波導致她本未完全癒合的腿彎有些撕裂,她一激動就牽扯到了原本的傷口倒滋一口涼氣,宋楹痴痴的看著那張圖片,下了床四處找了找,一時間背包被她翻的亂七八糟,她煩躁的撓了撓頭髮,電話適時的響了起來,宋楹看了眼,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宋楹快速將自己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外面的雨已經嘩啦啦的砸了下來,宋楹有些艱難的逆風撐傘,六叔身上也有些濕漉漉的,宋楹眯著眼睛進了車,連連說了幾聲抱歉。

  有打雷的聲音,六叔大概沒聽見,她坐穩的時候六叔才回過神來,宋楹看後視鏡中他的表情,是這些天來見過的最冷漠的。

  車子行駛了有一段距離,路上行人不多,再往前開的要不是爭搶著打車要不是躲雨,那間約好的中餐館就在夜場附近的一條老街,設計的是雕樓畫棟的樣式,頗有些新穎。

  六叔熄火等在下面,看見宋楹快步下車然後在服務員的指引下上了樓梯,他的視線往上走,一個四十歲的中年男人站在鏤空的中式園窗前一瞬不瞬的往下看,隔著雨簾,六叔與他四目相對,卻一點溫度都沒有。

  宋楹耍了耍身上的雨水,站在門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覺得沒有不妥的時候才敲了敲門,裡面沒有動靜,她便又敲了一下。

  「吱呀」一聲,這是宋楹第三次見到這個男人,她原本還帶著警惕的表情適時的輕鬆起來,點頭道了聲好。

  「請進吧,」男人看起來倒還紳士,有幾根銀發,臉上卻沒一點皺紋,「因為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還沒有點餐。」

  宋楹笑笑,坐在他的對面,服務員也走到她的邊上,她只是將菜單交給對方,「我吃什麼都可以。」

  外面的雨饕餮而盛大,宋楹能看的見也能聽得見。

  「上一次見你,覺得你對我還是排斥的,怎麼約你就出來了。」

  「難得周先生有時間,今天不見,是怕你再沒有這個閒情逸致。」

  「怎麼會,你還是要見一見的,畢竟是時祁的董事。」

  「我只是個冒名的,沒有任何實權。」

  週數悠閒的喝了口茶,「即使冒名,也多少看出您的重要,我約你來很簡單,就是想轉手你的股份,價格你來定,多少都可以。」

  「看來周先生沒有調查清楚,我只擁有分紅的權利,並不代表我能轉讓。」

  「呵,時總還真是精於算計,」週數笑笑,「我可以不要你的股份,但是董事會投票的時候,不知道宋女士能不能遵從我的意願?」

  宋楹定定神看他,「時祁是西城的公司,和廣藏距離山高水遠,還是說周先生有投資西城的打算。」

  「首先,時祁不是西城的公司,它是國際公司,這麼說來,我其實並不願意進去時祁,不知道宋女士能不能聽懂?」

  宋楹雙手交握,說,「我查過中置。」

  「嗯哼?」

  「周總,你和圖片上的中置的負責人長得似乎天差地別。」

  週數擺擺手,「他只是個幌子,用來騙騙媒體,這沒什麼好奇怪。」

  宋楹聳聳肩,「其實要查他的身份證也不是很難,如果身份證上也是那張所謂的替身照片,周先生可就算是違法了。」

  週數勾了勾唇角,做了個「請」她喝茶的動作,語氣也不善了起來,「宋女士可能是職業習慣言語才會這樣犀利,要是別人,我可能已經讓她離開了。」

  六叔依舊等在車裡,迎面又停了一輛車,他本無心探看,但是隨意掃了一眼,卻又覺得那人的身形不是一般的眼熟。

  時秉汶脫了外面的風衣,雨水跳脫到他的鎖骨上,順勢也滴進了衣服裡,他快步走進了餐廳,和服務員詢問了句,服務員當時呆滯了一下,時秉汶面帶微笑,服務員魂夢牽縈的領著他上了樓。

  「我以為周先生應該有這樣的氣度,其實,股份雖然在我手裡,但是終歸還是時秉汶的,我不會違背他的意志變相的私吞或者更變。」

  週數沉聲看著她,「也不必這樣糊塗,時秉汶未必戀著你的好,你這樣一廂情願在他看來或許是個笑話。」

  「這些都不搭噶,這是信譽問題,我答應過他的。」

  「迂腐。」

  這個時候又有人敲門,宋楹以為是服務員,就順聲看過去,卻看見了時秉汶。

  週數看見他倒是一愣,又看向宋楹,恍若明瞭,「原來這樣你就肯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