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chapter 45

  領頭的女人敲了敲門,廠門大開,一排排的餐車推進去,宋楹斗膽微抬眼簾,整個場景可以說是壯觀,機器的轟鳴聲不斷,長地橫向排開,每一個環節環環相扣,每個男人在自己的崗位上像個冰冷的螺絲釘,幾百個男人倒不是一起過來,這讓她們等了好一會兒時間。

  宋楹學著她們按部就班的將食物排開,機械的重複著盛飯盛菜的動作,靠前擺放的餐桌很快什麼都不剩,推著餐桌的女人一個個走開,最後只剩下五六個女人。

  靠裡間一個男人走出來,樣子和廠裡其他人相差無幾,他去到那姑娘面前,挑眉深看了她幾眼,等那個男人走了,一個女人生冷的給那新來的姑娘交代,「待會兒我們把你的餐桌推走,你留下來。」

  姑娘納悶,「為什麼?」

  那女人瞪了她一眼,那姑娘也就不敢說話了。

  宋楹心跳的劇烈,那個姑娘就在她身邊,但是她知道她無能為力。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宋楹也是一樣的處境。

  那個姑娘的餐桌也要由宋楹推回來,再回去的路上只有她一個人,敲門後進去,那個巨大的餐桌靜立在原地,突然,一聲女人的尖叫聲傳入了她的耳朵,她心裡像是串進了一道電流,青著臉抬頭看了下周圍,所有的人恍若未聞,機械般重複著手中的動作,類似粉末狀的物品被規整的包裝在塑料袋裡。

  就在不遠處的隔間裡,女人好像哭嗓了啞子,隔間與廠外的距離只隔了一層簾布,女人的悲切男人的粗獷以及他們交合的聲音直暴的闖了出來。

  宋楹的腳步幾次轉換了方位,所有的細節,男人的汗水和他們粗獷的肌肉,冷漠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能讓她明白她自己現在的處境,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心無力。

  餐車推回去的時候,她鐵著臉有次序的將碗筷放進了水龍頭下面,邊上的一個女人看了她一眼,問,「你月事來了?」

  宋楹點點頭。

  那女人也沒再說話,洗完了碗筷她和那些女人們在廚房吃完剩下的飯菜,她是新來的,摘菜的工作全部交給了她。

  她被人領到一片開梗後的大棚田地裡,大概交代了下需要的份量就離開了,宋楹四下看了看,成片的都是成熟的罌粟,她微微嘆了口氣,謹慎的將衣服裡細小的耳麥拿了出來別在了衣領上。

  「具體多大面積我看不到,因為活動範圍很窄小,從主門進來就可以看到左右兩邊的巨型工廠,應該是他們工作的主要產地,裡面的人成百上千,做飯的人就有二十來號,後面就是住宿的地方,女人住的地方很簡陋,不知道工人的怎麼樣,還有,」她想了想,聲音艱辛了幾分,「這裡面的女人可能是性lu,看他們的表情習以為常,可能已經很長時間了。」

  時秉汶應了聲,「我知道了,我們現在在還原你過去的路。」

  「沒有用的,這條路不能承載更多的人。」

  「嗯,嘗試其他的路線,不會只有這一條,照你說的裡面那麼多人。」

  交代完所有重點,宋楹小聲的呢喃了句,「還有,我現在有些害怕。」

  「我們做了這麼多也就為了找到你所在的地方,既然找到了,就不會讓你等太久。」

  「嗯,我相信你。」

  「你身邊有什麼可以防身的?」

  「什麼都沒有,她們的衣服……少……」

  宋楹回去廚房的時候那姑娘已經回來了,雖然默不作聲的幹活但是兩側的臉頰都紅腫了,眼睛還是濕漉漉的,看見宋楹拎著不同的籮筐進來,一時沒忍住,哭得更加肆意。

  她一哭,所有人都停下手裡的活看她,她只能緊咬著嘴唇不發出聲音,宋楹因為愧疚也不看她,割了一下午的菜,指尖磨了不少水泡。

  文利和丁覆隔著餐桌吃飯,文利怏怏的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丁覆閒閒的看她一眼,「怎麼,飯菜不合胃口?」

  「不是,最近沒胃口。」

  「讓你辦得事怎麼樣了?」

  「沒辦。」

  「怎麼手腳這麼拖沓?」

  「宋楹被時秉汶保護的好好的,我近不了身。」

  丁覆也放下碗筷,「有你近不了身的人?你到底在等什麼?」

  文利深看他一眼,淺笑,也不說話。

  丁覆冷哼了聲,「既然你不動手,我讓陳岩或者其他人過去。」

  文利喝了口白水站了起來,「不用那麼著急,我會讓她生不如死的,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

  文利上樓換了身裝束,打開丁覆的房間,那個長相清純身材豐滿的女人依舊不著一縷的躺在床上,她的兩隻腳抬了起來,悠閒的玩著手機,看見文利,也只是輕蔑的一笑。

  文利下樓的時候沒和丁覆打招呼就出了門,她坐在駕駛座的位置上遲遲沒有發動,深呼了幾口氣,這才平靜的開車離開。

  依舊到了送餐的時間,宋楹看見廠內的大量粉末狀物品開始進行裝箱運進倉庫,倉庫裡黑乎乎的,光線也是昏黃,宋楹看接二連三有人過來,便低著頭勤勉工作。

  其中一個男人在她面前站了一會兒,旁邊的女人用方言說了句什麼,他便悻悻的離開的。

  晚上又有女人留下來,宋楹推著推車回去,旁邊的女人問她,「你的月事來了多久?」

  宋楹諾諾的回答,「才第一天。」

  晚上宋楹再次回去推別人的餐車,這個時候人稍少了些,宋楹遙遙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機器邊上,黝黑的雙手背在後面,身材挺直,用宋楹聽不懂的鶴族語言罵罵咧咧。

  宋楹立馬推車掉頭,那人聽見聲響回頭看了眼,大概沒認出來,繼續指揮著。

  宋楹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靜,她儘量告訴自己壓制壓制,夜裡廚房只剩下她們兩個新人負責洗碗,碗筷像山堆一般壘起來,那姑娘問她,「你耳朵裡是什麼?」

  宋楹愣了下,「沒有東西。」

  「騙人。」

  說著那姑娘踮起腳仔細的看了看,真的沒有了。

  「我聽說,她們裡面之前出現過臥底,然後被扔進狼窩了。」

  「誰告訴你的?」

  「你出去的時候,有人警告我的。」

  「怎麼沒人警告我?」

  「我怎麼知道。」姑娘又看了看她,「我們進來這裡面恐怕凶多吉少,如果你有機會逃出去,一定要帶上我,不然我會告訴他們我看見的。」

  宋楹瞅她,「你是因為什麼原因進來這裡?」

  「我們那兒很多姑娘都到這裡來,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有錢寄到他們父母的賬上,我在家沒事,我父母就託人捎帶上我。」

  「她們從來不回去,他們家裡的父母都不找嗎?」

  「我們那窮的糟心,只要有錢就好了,閨女回不回去都是一樣的。」

  宋楹點點頭。

  「你會救我吧?」

  宋楹看她一眼,恐怕她是試探,所以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是夜,宋楹趁著上廁所的空檔站在窗口用力看向被遮蔽的倉庫,倉庫的面積其實和工廠不相上下,整個場地上有幾十輛貨車,它們整齊排列,然後大門大開的時候,只有一輛開了出去。

  又是熟悉的蟬鳴聲,直到貨車離開了視線,她才回去睡了。

  兩個小時候,貨車出現在孫秉監測的路況,這輛車或許是用來探路的,孫秉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給沿途的官兵打了招呼。

  第二天白天的時候貨車出了邊境,貨車裡的司機或許鬆懈,下來撒了泡尿抽了根菸,又給誰打了個電話,說貨物已經安全抵達了。

  宋楹有驚無險的在裡面又待了兩天,她確信她那天看見的背影就是布拉,不過這個布拉和她之前採訪的布拉氣質上多少不大一樣,這個布拉陰狠健碩,但是之前的布拉給人的印象多少唯諾。

  宋楹清早五點烏漆麻黑的就被人推醒,同室的八個女人洗漱好便被帶去整理男人的包裹,一條長長的桌子上,擺滿了狹長的背包,每一個狹長的背包裡需要放上成套的槍支彈藥和短刀,同時還需要佩帶足夠的壓縮餅乾和冷水。

  分配午餐的時候宋楹其實很擔心會碰上佈拉,但是布拉好像不在此處吃飯,她再次探了下這個地方,成品都已經被撤走,進來的都是剛剛收割的罌粟,需要進行最後的加工。

  一整天,宋楹的雙手都和槍支彈藥為伍,天色漸黑的時候,一個男人敲了敲門,領班去詢問了下,男人看向宋楹說了些什麼,領班回來,對宋楹說,「你和他出去。」

  宋楹看向那男人冷漠的眼神,探究不出任何情緒,她慢慢的站起身,同行的姑娘或許也為自己絕望了,索性低下腦袋。

  樓梯的感應燈已經壞了,宋楹在忽閃忽閃的燈光營造的恐怖氣氛下跟著前面那個不動聲色的背影,她的腳步時有踟躕,男人覺察到了,回頭冷冷的盯著她,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那是一條宋楹從未發覺過的羊腸小徑,一連走了二十分鐘,走到連工廠的燈光和貨車的聲音都無法企及的地方,宋楹看見前面那人將手放在左側腰間凸起的地方,那是一把手槍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