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條宋楹從未發覺過的羊腸小徑,一連走了二十分鐘,走到連工廠的燈光和貨車的聲音都無法企及的地方,宋楹看見前面那人將手放在左側腰間凸起的地方,那是一把手槍的形狀。
在他要回頭的時候,宋楹猛地滾進了旁邊的草地,男人一連衝著草地開了好幾槍,等到風平浪靜,男人走進了草叢想要尋找宋楹的屍體,他開了手電筒的燈,那燈光在黑暗的地方極其耀眼,燈光打在一棵合抱之粗的樹莖邊上,那熟悉的棕褐色的衣服邊角出現在他的面前。
上膛的聲音猙獰起來,他對著衣擺的方向又開了幾槍,等到他覺得她必死無疑的時候,他才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卻原來真的只是一個衣擺。
他立在原地許久,他耐心的等待獵物慌張無措的發出聲響,果然,一刻鐘的時間,宋楹心存僥倖的往後撤步子,那簌簌的聲音本來是微不可聞的,但是男人聽力極好,他順著有動靜的地方舉槍,彭的一聲,可惜彈盡糧絕。
宋楹被聲響嚇得絆倒在地上,男人如狼似虎的攻擊過來,手電筒在地上滾了滾,照的兩個人的臉色陰森森的,男人的雙腿抵住宋楹的雙腿,一雙手狠狠的卡住她的脖子,宋楹的臉色漲的通紅,她張著嘴循著呼吸,怎麼也扯不開他的手,終於在早地上胡亂抓到了什麼,上來就死死砸在他的腦門上。
汩汩的有鮮血流出,他還是堅持不放手,可是手上的力道因為重重一擊小了不少,宋楹驚恐的從他剩下鑽了出來,猛地咳嗽了聲。
男人維持著掐人的姿勢倒在地上,就在他掙紮著想要重新站起來的時候,宋楹顫巍從他邊上撿起槍,又按上自己偷偷帶出的一顆子彈,極其靠近他的大腿,她顫顫巍巍的準備開槍,男人猛的反攻推下她,雜草後面是一個被遮蔽起來的懸崖,宋楹猝不及防,順著雜草的地方倒了下去。
貨車男將車子開進了越南小鎮,這個鎮上的人說的是越南話用的卻全是人民幣,他將貨壓在自己信任的手下手裡,連夜轉車去到河內,去到一件百貨店換了身西裝就住進一間高級賓館,他在賓館裡等了好一會兒又看了會兒毛片,才有人敲門。
一切都熟門熟路,越南人帶著一箱子現錢,貨車男將樣貨拿給他嘗,一拍即合。
等到越南人將貨取走,貨車男才又將車子開向國境線。
時秉汶的耳麥裡已經好久沒有宋楹的聲音,昨天斷了聯繫是處於對宋楹安全的考慮,此刻他的手機屏幕上她依舊是動作的,就說明她還活著。
孫秉看他一臉肅殺,就問,「這麼擔心她?」
時秉汶沒搭理他,他繼續說,「等越南佬發現那是被我們掉包的假貨,他們之後應該就勢不兩立了。」
「你們把東西安裝在哪兒了?」
貨車還行駛在僻靜的山路上,底部有一個一閃一閃的紅點。
「不會有人發現,大概今天晚上就能動手。」孫秉猶豫了下,「可是即使毀掉他們的余貨,也沒人能夠指認丁覆,他依舊可以逍遙法外,而且,你不要忘記他還有一個全中國最大的夜場。」
時秉汶的指尖細緻的描摹著那個代表宋楹的紅點,「有人能夠指認他。」
「誰?」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看了他一眼,「你看宋楹是往哪個方向走?」
「她應該是出了場地,速度這麼慢,怎麼停下來了?」
時秉汶淡淡說,「是發現了什麼。」
文利正在和陳岩喝酒,一排的烈酒敞開著,陳岩怕她喝醉了,也沒敢敬她,她說她要在這兒消磨時間,他就由著她消磨時間,文利喝的眼睛迷迷糊糊的,趴在吧檯上,冷聲問他,「丁覆以後要是不幹了,你怎麼辦?」
「沒想過。」
「這種事情可得早點想想,他要是逃難,未必想得到你。」
「你喝多了吧?」
「沒有,快了。」
「怎麼淨說這些喪氣話?」
「有嗎?」文利笑笑,拉過他的手掌捂在自己的肚子上,笑笑說,「給你做乾爹。」
陳岩的臉色刷的鐵青,「告訴大哥了嗎?」
「沒有,在想著怎麼告訴他。」
「還沒說?」
「他一個薄情寡義的男人,留下來不容易啊,再說了,他說我髒,這個孩子,他認不認都是個問題。」文利靠在他肩上,「這話我只給你說了,你可能不能告訴別人。」
「最近他讓你出什麼任務,告訴我,我去做。」
「不用,不至於這點能耐都沒有。」
吧檯上她的手機響了,陳岩給她拿了起來,看了一眼遞給她,「大哥的電話。」
文利將手機揣進包裡,親了他一口,說,「知道了,我回去了,晚安。」
文利停車熄火,在車子裡又待了一會才下了車,這一條路她已經走了好多年,即使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往返的紋路,在她眼裡,它們是最卑劣的藝術品,卻融入了自己的血液。
臥室裡沒人,廚房裡沒人,沒有丁覆,也沒有他的情婦。
她又等了一會兒,才等到丁覆氣急敗壞的回來了,他看著他氣勢洶洶的推開門,看他憤怒的站在她跟前,她只是將腦袋埋在胳肢窩裡,像是沒睡醒的慵懶樣子。
丁覆拎起她,她連連後退直到抵在牆壁上,她由著他用這樣屈辱的方式對待她。
「你騙了我?」
「我騙你什麼了?」
「你恨我?」
文利輕描淡寫的搖搖頭。
丁覆猝然放開她,她要不是穩穩的扶住牆,很有可能就被摔在地上。
「當初我不同意你去西城,為什麼你偏偏要去?」
「怎麼說都是賺錢,去哪裡不是賺。」
「那為什麼當時不乾脆點殺了宋楹?」
「人家來頭大,我怎麼動手?」
丁覆笑笑,看著蹲在地上的文利,陰測測的說,「你知道,誰都可以背叛我,唯獨你不可以?」
「我們無名無分的,有什麼不可以。」
丁覆捏住她的下顎,沿著她的唇角舔舐了一遍,「布拉剛剛給我打電話,說宋楹混進了場地,」他看見她的眼眸有閃爍,就知道她是知情的,「你用宋楹做誘餌,把時秉汶引到廣藏,就是要和我作對的吧?」
丁覆看她不言不語,笑笑說,「不過沒關係,你給我設計,我給你挖坑,我們終究是一種人。」
「你什麼意思?」
「你會知道的。」
貨車男開始的路線與宋楹還差不多,可是過了岔路口,他就開向了完全逆行的方向,時秉汶讓跟蹤的人再離得遠一點,果然,那車中途停了下來歇了好一會兒,確定沒問題了,才小心翼翼的開向一座大山,山口極其隱蔽,不知道是誰按下了按鈕,以山為守,裡面甚至還有軌道。
這就是鶴山的所有秘密,連接上個世紀的屈辱歷史,很多鶴族人為了逃命修築的暗道,之後隨著人們搬離出去,歷史也漸漸被人遺忘,之後又被不安好心的人撿了起來。
時秉汶讓跟蹤的車輛駐守在山外,然後和孫秉短暫交流後聯繫了地方警員,等一切準備完畢,孫秉在後方等待支援,時秉汶和退役兵先行一步去到鶴山。
場地上的所有貨車都已經準備完畢,但是監視器裡面出現大量軍用車輛,他們不等著他們行車出來而等在山外只是為了甕中捉鱉,布拉知道自己可能九死一生,他再次給丁覆打了個電話,可是電話遲遲沒人接聽。
身後的人以他曾經的榮光問他,「達達,我們該怎麼辦?」
布拉將手機擱置在一遍,他知道自己這次是徹底被丁覆利用了,「怕死嗎?」
身後的人搖頭,「為了達達,萬死不辭。」
布拉冷笑,「把屋子裡的女人全部提溜出來,還有,所有的貨車,全部燒掉,包括倉庫和工廠裡的,全部燒掉!」
那人像是聽傻了,「那是幾千萬的——」
「現在那些東西換不了一條命,全部燒掉!」
身後的人左手打在胸口,「是,達達。」
女人正在廚房裡幹活,卻不知所措的全被被拉到工廠,有人拿著手機攝像,很快的就和警方連上線,無論是私路或者山路,他們必然插翅難逃,可是現在女人成了他們的挾持對象,槍支對著她們的大腦,她們個個低著腦袋。
警方的是孫秉以前同僚,兩個人算是曾經特種兵裡最優秀的學員,孫秉和時秉汶無奈對視,最後還是接聽了他們的視頻電話。
男人沒露臉,聲音也做了特殊處理,他說,「你們聽著,我限你們一刻鐘時間內馬上將人撤走,超出一分鐘,她們就少一個。」
說著男人露出的持槍手臂抵向女人的腦袋,女人的眼淚無聲的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是警方說話,「你們不要衝動,現在繳械還來得及——」
還沒等他說第二句話,男人毫不猶豫的向女人開槍,女人的腦漿崩裂出來,鮮血流進凸出的眼睛裡,像是流出了死不瞑目的血水。
之前已經有不少警員從四面攀登了上去,時機差不多,時秉汶抬起食指,算是暗示,「我們現在就撤出去,一刻鐘,你們可以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