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醒來,卻已經是躺在了自己出租的屋子裡。我的身上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床褥溫暖,仿佛之前的那場瀕死的記憶從頭到位是我的錯覺。
我還有有些昏沉,看了眼床頭,之前被我死死拽住的包也一並隨著我被帶了回來。我舒了一口氣。打開包,鑰匙,駕照,錢包裡的錢和卡,一切都在。然而當我摸了摸包的小隔層,卻發現,之前好好放著的鑰匙卻不見了。
屋子的客廳裡傳來聲音,房間裡有別人。
「誰?!」
「張彩鳳,你終於醒啦!」隨著我的問話,一個熟悉的聲音伴著熟悉的身影晃進了房間。
是阿成。穿了件好看休閒的格子襯衫,這種棉布衣服讓他整個人都溫和起來。他手上還端了一份湯。
「生薑雞湯剛剛好,你喝點驅寒吧。」他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我,滿滿的是等待誇獎。
而我卻有些狐疑:「你怎麼在我家?剛才是你救我的?跟蹤了我?」
我簡直有一肚子的問題:「還有衣服呢?你給我換了?!你趁火打劫啊?!」
「切,還趁火打劫呢?我有那麼饑不擇食麼?還打劫你?!我認識的漂亮的女的,想對我投懷送抱的,我看排隊繞著地球都得繞幾圈。你就是苦苦哀求願意付錢讓我對你劫色,我還勉為其難呢!」阿成對我的小人之心嗤之以鼻,「是阿林給你洗澡換了衣服的,你沒看見你回來的時候整個人成什麼樣了,渾身上下都是泥水。你幹嘛去了?」
「不是你帶我回來的?阿林怎麼會來?」
這下換阿成疑惑了:「不是我啊,難道不是你自己回來的麼,還自己給阿林發了短信。我出來的時候看到你就歪歪斜斜倒在門口,半睡不醒的,阿林剛到,正不知道拿你怎麼辦,我和她合力把你弄進房裡了。」說完,他轉頭,朝著廚房的方向喊了一聲「阿林」。
「哎,來了來了。」應答的果然是阿林的聲音。
不一會兒,她便來到了我床前。
「恩,還好,沒發燒。」 她用手試了試我額頭的溫度,「不過我說文學啊,你這是找死麼,今天紅色預警,你跑出去幹嘛?還好你自己跑回來了,也還好我今天看手機及時。」
我再三詢問確認,明明應該有一個人把我拉出積水救出來的,可面前這兩人卻是一臉疑惑,顯然確實毫不知情,仿佛我真的是自己發了一場夢。
「對了,文學,我知道今天原來就是你的生日。可是今天外面大暴雨,完全沒法出門了,不僅蛋糕店,連商場也關了,我之前訂的生日蛋糕也送不來,其余也沒法准備什麼,就和阿成一起煮了雞湯面。 」阿林朝我擠眉弄眼,她趁著阿成去廚房盛面的當口,笑的一臉意味深長,「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他好像早知道你今天生日哦,提前給你預定了進口的槍炮玫瑰,本來要空運來的,結果遇上暴雨,整個都延遲了,他剛才電話裡用英語發火呢,我英語不好,但聽起來他給你定了足以開一家花店的花!話說,你太不夠意思了,你倆是怎麼王八綠豆看對眼的?是不是你看完我上次推薦的《嫁入豪門指南》得到的啟發?你用了上面寫的那招『欲拒還迎』?不過好像你這拒的有些過了啊,度沒把握好啊,你看阿成好像還挺受傷的,不過不要緊,我給他傳達了一下你心底真正的聲音,讓他了解你內心其實也是愛他的,只不過迫於兩人之間懸殊的地位,啊,我真是成就了一段偉大的愛情!」
「……」我額頭的青筋跳了跳,突然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但至今為止,一切都還安好。
窗外仍然是暴雨的聲音,但我們三個窩在我雜亂的房子裡,圍著桌子吃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面。雖然不情不願,阿成還是被阿林逼迫著給我邊彈邊唱了「生日快樂」歌。
我捧著熱可可,突然覺得一切溫馨美好的不切實際,手機裡還躺著父母的短信,冷冰冰的祝我生日快樂,還有銀行卡的通知信息,卡裡轉來了一大筆錢。
「想買什麼生日禮物自己買就好。」父親的短信上這麼寫著。
然而他們不知道,我並不需要錢。
「雨好像小點了,都快停了的感覺,那我先走了啊,反正我地鐵,你們倆好好過啊,哈哈,哈哈哈哈。」阿林的告別聲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笑的一臉神秘,然後頭也不回的就跑了。
房間裡便只留下我和阿成。剛才那陣不詳的預感又開始警鈴大作。
果然,阿成清了清嗓子。
「那個,我今晚穿了你最喜歡的黑色子彈內褲。」
還不等我反應,他便站起來,一步步朝我走了過來。
「還用了你最喜歡的綠茶味沐浴乳洗了澡。」
「還有這件襯衫,你不要覺得它很堅韌,其實很好撕的!」
阿成笑瞇瞇地看了我一眼:「文學,原來你就是傳說中的『愛在心口難開』型啊,阿林都和我講了,原來你也覬覦我的*很久了,只是因為我過去的傳聞對你造成了過多的困然,覺得我太花心。但不是那樣的!而且既然我今天來不及送你生日禮物,但為了表達我的誠意,就把我自己送給你吧。」
黑色子彈內褲,綠茶味沐浴乳,愛撕衣,這明明是阿林的愛好……
我看著一步步走過來的阿成,試圖讓他冷靜下來。
他卻對我拋了個媚眼:「看你激動的,我技術很好的。」
「這裡面有誤會!這是個誤會!而且!我看八卦講你不喜歡平胸!我,額,我就是傳說中的那種飛機場!」
阿成卻置若罔聞,不經意間,我就被他逼到了沙發角,他一個前進,我便一個趔趄坐到了沙發上,這樣他便壓在我的頭頂,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啊,雖然我確實不喜歡平胸,但,現代社會麼,你也懂的,老婆餅裡沒老婆,麻婆豆腐裡也沒麻婆,所以文胸裡沒有胸,也是情有可原可以理解的。」他一邊說著,一邊盯著我的胸口看了一陣,「而且以我的經驗,你這個,也絕對不是平胸啊。女人何苦為難自己,適當時候要放自己一馬啊,胸嘛,夠用就行了,追求G胸幹嘛?」
說著他的頭一步步低下來,越湊越近,在離開我腦袋還有五厘米的距離,他突然停了下來,撲哧的自己笑了出來。
「你看看你都蜷成什麼樣子了。」他笑瞇瞇地盯著我,「我騙你的,傻瓜。」
說著他放開了對我的桎梏,我舒了一口氣,然而正當我要站起來之季,他突然一個俯沖,又把我按倒在了沙發上,盯著我的眼睛,然後他給了我一個吻。
「生日快樂。」
那只是一個非常短暫的吻,其實只是嘴唇相觸,然後他便放開了我,只是他的臉還是離的我這麼近,他熱熱的呼吸就噴在我的臉上,外加那句聲音好聽的「生日快樂」,我無法控制的,整張臉騰的紅了。
他看見我的反應,突然更加興趣盎然了。
「你該不會是初吻吧?恩?果然是初吻。」
「那作為你的啟蒙教育,我這樣實在太不夠意思了,應該給你一個法式深吻才對嘛。」說著他就要繼續湊上來吻我。
我一把把頭別開,趁著他不注意的間歇跳出了他的包圍圈。
可臉還是紅,甚至連直視阿成都做不到,看著他形狀良好色澤飽滿的嘴唇,我總禁不住浮想聯翩。
大概真是他所說的惱羞成怒,我虛張聲勢道:「不用了,你的技術我看也不見得好,我才不想受你荼毒。」
阿成笑道:「對啊,就當我是技術不好,那我很樂意在你身上實踐練習早日進步啊。」
這個二皮臉!為什麼大眾都覺得宋銘成宋二少爺會是像所有他那樣地位的人一樣,處事冷靜,做派高雅,不苟言笑又成熟穩重之人呢!真是差別太大了!
我正瞪著他不知如何是好之時,手機卻響了起來。
我接起來,是Marvel。
他在電話裡笑:「文學,上次簽證看到你資料上寫今天是生日,生日快樂!你先把手機設置成公放,我彈個新譜的曲子給你聽,這首歌是轉門為你生日而作的。」
我按照他說的設置了揚聲器。
如水的琴音便傾斜而出。是一支非常歡快活潑的歌,我坐在沙發上,心裡是滿滿的感動,即便沒有父母的呵護,可我還有在乎我的朋友。
阿成也聽出了來電之人是Marvel,他鼻子裡冷哼了一聲,便坐在我旁邊一起聽Marvel彈琴,並不斷做些小動作妄圖吸引我的注意力。
見我越發專注的聆聽琴曲,他顯得相當坐立難安。
Marvel一曲畢,他在電話裡再次祝福了我:「對了,你在家裡麼?晚上怎麼過的?」
這下阿成終於按捺不住,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便一把站起來,從我手中搶過手機。
「她晚上和我過!不便打擾!再見!」
他說完便利索的掛了手機,並且把電源也關了。
「你怎麼這樣!我的電話!我還沒謝謝Marvel呢!」
「哼,謝他幹嘛!你看他,泡妞都沒有誠意,以為彈個琴就行了啊,都不拿出實際行動來的,哪裡比得上我,你想聽彈琴,我彈給你聽啊,你不想彈琴,我就陪你談情啊。」
我反應了一會,才體會到他什麼意思,臉又紅了一片,看了看時間,也不早了,便連拖帶拽的把阿成給趕回了隔壁。
這一天的際遇實在有些跌宕,我躺在床上,回憶起被困在車裡的場景,那時候我因為缺氧昏昏沉沉,記憶裡似乎當時有人不斷敲著車窗玻璃,最後拖著我游上去的那雙手,似乎也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熟悉感。
到底是誰?是「M」?可鑰匙為什麼不見了?
一系列的問題想得我頭疼,最後索性放棄了思考,這才深入了睡眠。
第二天起床,腦袋也清醒了點,打開窗,暴雨已經停了,我想了想,覺得應該回一次家,雖然父母總是每次生日照例給我打錢,但生日禮物總還是會給我准備的。我想提前通知家裡一聲,可不論是父親還是母親,手機都沒有人接。
雨大概是昨晚就停的,路上的積水已經少了不少,我准備坐地鐵回家,想到昨晚被我遺棄的車,也有些頭疼如何向父母解釋。
原以為家裡沒人,可走進家門前,卻發現父母甚至文音的車都停在車庫裡。竟然三個人都在?可打開門,我喊了一聲「我回來了」,卻沒有人回應我。
我換了拖鞋,客廳都沒有開燈,只有二樓的書房有一盞燈。
鬼使神差的,我也沒有開燈,而是摸黑上了樓,輕輕地走到了書房。
此時書房的門虛掩著,我把頭往裡面探了探,是父親和文音,他們似乎正在說著什麼,可惜聲音有些低,我聽不清,只是父親難得對文音露出如此嚴肅的表情,而文音的表情似乎非常不甘心,她在反駁著什麼。
父親大概是真的發怒了,他提高了聲線:「你這樣做太過分了!出了事情怎麼辦?!我真是對你太失望了!」隨著他的怒氣,他反手給了文音一個耳光。
不僅被打的文音,連門外的我都嚇了一跳,簡直是震驚了。父親對文音一向縱容和寵愛,甚至上次踢馬時間,他都沒有責備過她一句話,可這次究竟發生了什麼?
文音的臉上也寫滿了不可思議,她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眼淚立馬就流了下來:「爸爸!你竟然打我?!你竟然為了TA打我?!可是爸爸,換做你,你發現這件事,難道就不想和我做出同樣的反應麼?難道你不氣憤麼?我氣不過,才做了這件事,可如今你竟然打我!」
父親聽了這句,聲音也軟了下來:「文音,不是我為了別人打你,而是我更擔心你,我擔心你又惹上事,馬上就有鋼琴比賽在即,你必須有一個良好的心態和環境讓你練琴去參賽,我不容許你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什麼差池。」說完他便上前,把文音摟進了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爸爸錯了,爸爸不該打你,雖然爸爸知道你的委屈,但你確實不懂事了。」
文音得到了安撫,情緒也穩定了下來:「沒關系爸爸,我琴練的挺好的,Marvel有一位恩師,算是隱世高人,Marvel已經拜托讓這位恩師一起輔導我了。鋼琴比賽不會有問題的。」
接下來,兩人之間的氣氛便緩和了過來,說話聲音又小了下去。而我看到父親打文音除了震驚,還有疑惑,但是我不敢問,隱約總覺得奇怪。
我退回了幾步,重新弄出點聲音,裝成剛上樓的樣子。
「爸爸,媽媽,家裡有人麼?我回來了。」
「文學?」父親問了一句,一個人從書房裡走了出來,然後他關上了書房的門,「你回來了啊。」
「家裡還有其他人麼?」
我父親笑了笑:「沒有,你媽媽和文音出去了,好像有個鋼琴演奏會,他們一起去參加了。昨天你生日,今天既然只有你和我兩個人,那我們出去吃個飯吧,也算給你補個生日。」
「走吧。」說完他便把我往樓下引去,仿佛家裡確實只有我們兩個一樣。
我心中有無數疑問,我不知道父親這麼做的目的,但他這次騙我,無非不希望我看到臉上還帶著淚痕的文音因此而追問她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