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後我在宋銘元的總統套房裡連睡了三天。
宋銘元身上就有那種氣質,讓人冷靜理智並且沉思。
他說的對,其實哭和軟弱,或者沖動,都是解決不了事情的。逃避也沒有用。與其煩悶傷心痛苦,不如好好修養重整旗鼓。
而這三天裡,不得不說,我這下才體會了一把什麼叫有錢人的生活。才知道我之前那種根本在宋家眼裡只能叫小康。
來了帝色,我才發現宋銘元給我的那張房卡,不僅僅是包含了一個無限期的總統套間,甚至還包了一切其余服務,比如說SPA美容、room dining等等,我幾乎不用出酒店,就可以搞定一天的生活,而這些服務都是最高品質的,泰國的按摩師,法國日本的餐點師,想吃什麼點什麼。
不得不說,實在對現在的我太合適。
我如此養了三日,待這幾天下來自己的心情真的慢慢平復,內心的難受不那麼重了,才把這個酒店的地點告訴了阿林,她便帶著阿龍過來看了我。
一進門阿林果然就有些愣眼:「我靠!文學,這種內憂外患的時候,你怎麼還胖了啊?」她一把就沖過來捏了捏我的臉,「看起來心情還行,氣色不錯啊?」
阿龍也關心的走過來:「姐,你沒事吧?」
我笑著對他們點了點頭:「恩,沒什麼事,好多了。就是我突然理解了人生的奧義,大略是人生沒有過不去的砍。」
阿林看我確實又活蹦亂跳了起來,雖然意外,但卻很高興。
她的語氣也輕鬆起來:「那我能采訪一下你當前的心情麼?」
「唔,大略是,那種,拿著前男友給我的500萬分手費周游了世界,我漸漸忘卻了失戀的痛苦。和這是一樣的心情吧。我拿著帝色的卡,在這裡好吃好睡,才發現,人生其余都是浮雲,只要有錢在,世界充滿愛啊。」
阿林和阿龍都笑了起來:「你想通了就好。」
「不過我說文學,這幾天關於你的新聞已經大幅度減少了,好像一夜之間媒體就被禁言了的感覺,至少主流幾家大媒體公司都開始幾乎不再報道,就只是網絡上還有些風傳。」
說到這裡阿林又有些神色遲疑起來,她頓了頓,才有些猶豫的開口道:「不過也有一個不是那麼好的消息。學院那邊說,這次你這件事社會影響比較,恩,比較大,所以覺得你暫時可能不適合學校生活,哎,我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對於這點我卻是已經有了些心理准備:「學校決定給我處分或者留校察看,還是開除?」
「是留校查看。」阿林的臉色也有些不好,「其實還是網上那幫暴民鬧出來的事,這件事他們根本不知道真相,就憑借網絡上一星半點的信息,就拼湊出你的形象了,還人肉,扯上了學校,專業,說什麼我們大學沒有好好教育人,學生素質差什麼的,校長也被教育局吃了個處分,一怒之下才這樣的,我也托人去求情了,但這次院裡領導也沒法子,出這種事,老師臉上也沒光,總要出個樣子殺雞儆猴而且對外面那些輿論做做樣子的麼。哎。」
「對了,這次事情媒體幫忙應該都是阿成吧?」阿林大概覺得剛才的話題沉重,立刻轉移到了阿成身上,「但你怎麼不見他啊?他都來找我好幾次求我讓我帶他見你了。」
我也不想細說,只模糊的嗯了一聲。宋銘元說到做到,之後果然不再控制阿成,阿成便重新開始聯系我。
可是不論是他的電話也好,還是短信,我都沒有再回復,也沒有告訴他我在哪裡。
現在局勢仍舊很亂,還是有不少記者妄圖盯著我挖新聞,我們現在聯系或見面都仍舊是不妥當的。而這次事件,倒也讓我好好思考了自己的人生。我和阿成的感情,到底應該何去何從?
他是很好的戀愛對象,帥氣英俊多金,又有趣,然而除卻我們享受的當下,他是否對未來有任何預計?
那天他在書房裡的反應,總是我心裡的一個隔閡,像橫更在我們之間的一條河流。正如宋銘元所說,阿成的人生太過順風順水,他根本沒有受到過挫折,而我的人生卻不是這樣,我的人生簡直是荊棘叢生而艱難,他能否為我走到荊棘裡,我並沒有十分的把握,對於他,喜歡的同時,理智上便不得不有些遲疑。
罷了,就順其自然吧。愛你的人自然會朝你走來。不屬於你的人,你用盡一切辦法受盡一切委屈也無法挽留。
經過這一次的一連串突變,我似乎反而倒平靜了,倒有點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意味。或許人生便是這樣,有得便有失,得到什麼,失去什麼,便是成長。
「對了,文學,這幾天你爸你媽都在找你,尤其你媽,好幾次哭著求我把你在哪裡告訴她,說你怎麼都不肯接她電話。」阿林似乎想起什麼般的補充道,「不過,我是很堅貞不屈的,她想用金錢賄賂我,我也沒有動容!雖然她哭的好像真的挺淒慘的,也說這麼多年來對不起你,看上去像是真心挺後悔的,所以她讓我把這個鑰匙帶給你,我就給你帶來了,哦,還給了我一張紙條,寫了個地址,說叫你以後有空有心情就拿這個鑰匙去這個房子。」
說罷,阿林從口袋裡掏出個鑰匙。我看了一眼,正是那次大暴雨我被救後遺失的那一枚。當時我急切想知道「M」是誰,因此對鑰匙的遺失曾經非常懊悔。然而現在,我從阿林手裡結果這枚還帶著她體溫的小金屬塊和紙條,反而心情很平靜。我已經知道「M」是誰了,突然對這枚開啟什麼未知房間的鑰匙也不再那麼有好奇心了。
阿龍這時看我和阿林也說的差不多了,才插*進來:「對了,姐,前幾天村裡有個叔來城裡,媽讓他給咱倆帶了一些新鮮的面餑餑。這一袋是她特意關照給你的。」他說著便從身後提出了一個袋子,臉色有些靦腆和不好意思,「雖然有點糙,但吃著對腸胃好,姐你要不嫌棄的話就拿些吧。」
我看著阿龍,再聯想到我那山區的養母,心中卻也很復雜。
「阿龍,這麼多年來,媽他們還是一直在吃面餑餑麼?」
阿龍苦笑了下:「是啊,姐你也知道的,我們那疙瘩一直很窮,而且又乾燥,除了滿山的酸棗樹,那棗子又不甜沒法吃也沒法賣,其余作物種子,我們也買不起,之前村裡好些人攢了錢去買種子,結果還被人給騙了,買的種子根本種不出啥。豬也還在養,但就夠自家偶爾開開葷,咱沒錢養成規模啊。所以媽就拼了命送我上大學呢,希望以後回家能幫著大家,就是做個老師也好,村裡根本沒像樣的老師。小時候要不是媽堅持讓我去鎮裡上學,現在也一樣被困在山裡。」
阿成這一番話,倒是讓我深思起來。沒來由的,腦海裡竟然冒出一個念頭。
這幾天我一直在思考想找個地方旅游躲避一陣子,畢竟一直住在這個總統套件裡也不是件事,本來我都在看附近幾個海島的資料了,這些日子,確實對人群和城市有些疲憊。
可現在看到阿龍,聯想到上次見到的時候養母那張蒼老和飽經風霜的臉。我突然改變了主意。
反正都是想逃離當前的生活,與其去海邊花錢像個二世祖一樣的休假,為什麼不回山區一趟呢?之前父母給我的零花錢還有很多,外加我的稿費,是非常豐厚的一筆資金,說不定回去能幫到大家什麼呢?
我和阿龍阿林講了我的想法,他們兩人都表示很驚訝。
「反正學校都對我留校查看了,而且最近你不是也說學校也到處是想逮我的記者麼?我反正也沒法上學,不如你幫我辦個休學申請。我也正好出去走走。反正去哪裡都是走。」
「文學,你怎麼振作的這麼快?不會是准備找個沒人的地方了卻此生吧?」
「你想太多了,我卡裡的錢還沒用完呢。我就是突然想做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找到自己的人生價值。」
「好吧,前半句聽起來你還是正常的,這才像是你的答案;後面幾句我持保留看法。」
接著我便抓著問了阿龍好些問題,知道了下山區裡目前的狀況。
送走這兩人之後,我便開始忙碌起來。
這樣的忙碌倒是比之前連續睡上三天更好,人一有事情做,轉移了注意力,便不會再糾結在過去裡。而且我又有了目標,一時之間非常熱血,網購了一堆書,如今便在去山區之前不斷的看書充電著,倒不再關心網絡上那點血雨腥風,很是自得其樂。
而且如今我就是再上網,也不再流連在那些小說網站了,我的常用網站如今都變成了「養豬網」、「豬友之家」、「農業網」、「種子交易網」。
這一看,才發現農業真是一門學問,我對這些專業知識如饑似渴,注冊的ID「未來養豬小能手」也因為常常登陸並發問題與網友們討論一下子升級成了VIP用戶,在養豬論壇裡甚至也儼然變成了明日之星一般的焦點人物。
經過幾天的學習,我覺得也差不多先去養母那兒先看一趟考察下環境了。
當天下午,便定了先去省城的大巴,准備再轉車去村裡。阿龍已經幫我給養母打了招呼。而且只去幾天,我便只整理了個背包,除了換洗衣物,想了想,還是塞了本《富國強民,養豬致富》進去,萬一路上沒勁,還能看看呢。
這種高效率的狀態下,我用一個禮拜便摸清了當下村裡的狀況,又回了趟城裡,花了些錢托人找了個靠譜的農業技術專家,又再多買了些豬和養豬設備,雖然完全達不到養殖場的密度,但看著村裡孩子看著豬屁股那流口水的樣子,我捏緊了手裡的書,決心今年過年讓村裡的孩子們都能吃上豬肉。
之後我變穩穩當當在村裡住下了。養母和村裡的人在最初對我行為的觀望之後,也發現我似乎還挺靠譜,便也爭相來幫忙了。
然而豬養多了,村裡剩下的,又多是老弱婦孺,餵豬清理豬圈這些事,實在幫不上大忙。
我便上養豬網站,又發了幾個帖子,包食宿給工錢招幫手,順帶讓阿林也幫我去學校裡貼了小廣告,看看是不是有哪幾個大學生願意體會山區來實踐一下。
可不論是帖子還是廣告,貼出去了不少時間,卻仍舊無人問津。
我還是招不到人。
直到一個午後,我從後山帶人看棗樹回來,卻看到養母滿臉喜悅的迎了過來。
「鳳啊,有人來咧!有人來養豬咧!是個好娃!」
山區的太陽有些毒辣,我還沒摘掉帽子,抬了頭瞟了一眼,就見從養母身後不遠處拖著個箱子的,走來了個人,長腿窄腰,身材挺拔,迎風還飄來一股香水味,頭髮也顯然用發蠟打過了,顯得根根直立,敢情還做了個焗油才上這兒來養豬?
對方卻顯得很熱情,大踏步地朝著我養母走過來。
「伯母,額來啦!額來啦!額給你養豬來啦!」
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
我一把摘了帽子。
迎著仍舊毒辣的太陽,我看到來人,可差點昏過去。
站在我眼前的,不是宋銘成宋二少爺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