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上卷|莫道天命知幾許

  天日晴朗,清晨還能見到的幾縷淡雲隨了風絲絲散去,空中只剩下如洗碧藍,一望無際,陽光毫無顧忌的鋪展開來,亮得人眼難開。濃郁花蔭下透著幾分清涼的影子,枝間蟬兒伴著微風細細吟唱,愈顯得一方清靜。

  卿塵抱著幾本書往煙波送爽齋走去,神情略有些懶懶的意味。昨晚又翻了一夜的書,這些天煙波送爽齋中奇門異類的筆記幾乎都被她查了個遍,卻依舊沒有見到那所謂巫族的禁術,她悶悶的邁著步子,下意識的把弄手腕上的碧璽,低頭嘆氣。

  兩個平日在府中伺候的侍從正在煙波送爽齋前嘀咕什麼,看到卿塵過來都是面上一喜,其中一個遠遠便迎上前叫道:「鳳姑娘!」

  「秦越,是七殿下回來了嗎?」卿塵隨口問道。

  「回來了,」秦越作了個揖:「殿下在裡面大發雷霆,我們沒人敢進去奉茶,拜託姑娘。」

  以夜天湛的性子,竟也有大發雷霆的時候,卿塵在水榭廊前站住,奇怪問道:「出了什麼事?」

  「我們也不清楚,只聽著殿下似是震怒,」秦越苦著臉說道:「這時候進去沒準就落個不是。」

  卿塵失笑:「敢情是想找我給你當替死鬼?」

  「姑娘就當可憐我們,殿下總不會對您發脾氣。」秦越又作了個揖,麻利的自另外一人手中接過茶盤,低頭懇求。

  卿塵眉梢淡淡一掠,還是自他手裡接過茶,又回身問道:「還有誰在裡面?」

  秦越道:「殷家舅爺和大少爺。」

  卿塵點了點頭,端著茶走往書房,在門口聽見夜天湛的聲音:「舅舅,殷家的生意已經夠多了,哪一處不足不夠,偏要去淌歌舞坊這潭渾水?」溫朗中不急不徐,他的語氣聽起來和往常沒什麼不同,稍加留意,方能察覺多了幾分疏離。

  「殿下說的是,但事已至此,還是要想想辦法才好,何況這次的事到了現在,牽扯進來的也不止殷家一個。」一個略老些的聲音慢慢說道。

  卿塵輕咳了一聲,伸手打起垂簾,屋中靠窗坐著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正是夜天湛的嫡親舅舅,戶部尚書殷監正,其旁一個身著錦衫的年輕人則是殷家大公子。

  夜天湛坐在案前,面色淡淡倒不像發怒的樣子,只是眉宇間絲毫不見往日的溫和,那神情令屋中顯得有些肅穆。見卿塵進來,他眼中的淡漠似是微緩,卿塵對他笑了笑,將茶輕放在三人面前。

  夜天湛繼續對殷監正說道:「事情我會想辦法,舅舅和表哥先回去吧,該放的早放,莫再拖泥帶水。」

  殷監正和兒子對視一眼,都知夜天湛面上雖仍是溫文如常,實際已怒極,此時什麼話也不宜再說,便起身告辭出去。

  卿塵心中暗想,這茶真是多餘,回頭定要找秦越算賬。

  夜天湛一言不發凝視案前稍許,緩緩吸了口氣,伸手拿了方涼巾拭手,閉目沉思。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手裡涼巾有意無意的狠狠握下,便有水從指縫流出來,滴到一旁的奏章上。

  「哎!」卿塵輕聲提醒,伸手將奏章抽出,夜天湛驀地睜開眼睛,見她拎了本濕了一角的奏章正無奈的站著,眸中秋水般清明的光澤拂過他的眼底。

  他淡淡牽了牽嘴角,卿塵抬手將奏章上的水跡拭去,放回他手邊,他看了一眼說道:「丟了吧。」

  卿塵抬眸以問,夜天湛眼角輕輕往上一掠,說道:「得重新擬了。」

  卿塵也沒說什麼,轉身取了火摺子過來就著個銅盆將奏章一燃,丟進去看著燒了。

  夜天湛拿起茶盞微微啜了口,問她:「這幾日常和十二弟一起出去?」

  「嗯。」卿塵道:「我想熟悉一下伊歌城,有幾次都遇上十二殿下,他便帶我看了些地方,城中有意思的去處似乎他都知道。」

  夜天湛道:「十二弟是有名的會玩會樂。」卿塵接道:「如假包換的花花公子瀟灑王爺,倒不似你每天都忙的不可開交。」

  夜天湛道:「過幾日便清閒了,屆時是該帶你好好在天都轉轉,有些去處十二弟也未必知道。」

  「那自然好。」卿塵笑說。

  「殿下,」秦越在外面低聲道:「莫先生來了,見不見?」

  「莫先生?」夜天湛一怔問道:「哪個莫先生?」

  「以前欽天監的莫先生。」

  「哦?」夜天湛自案前站起來:「莫不平莫先生?」

  「正是。」

  夜天湛說道:「還不快請!」說罷竟親自迎了出去。

  卿塵有些驚奇,夜天湛能在煙波送爽齋見的客必是極為重要的人或私密之交,但這般親自相迎的卻也不多。她隨後走出:「你有客人,我先回去了。」

  夜天湛道:「一起見見,莫先生早年是我和幾位皇兄的老師,曾任欽天監正卿,素來被稱為我朝星相第一人。他辭官後已有多年不見,聽說雲遊四海去了,我看你這幾日總翻看些奇門五行的書,應當有興趣和他談談。」

  卿塵眼底微微一亮,此時便是能走也絕不走了。說話間秦越已引著一位老者遠遠過來,夜天湛笑道:「十餘年不見,莫先生何時回的天都?」

  莫不平亦拱手笑道:「老夫昨日才到天都,方才路過時見湛王府紅光隱隱,一時興起便進來看看是否有什麼喜事,還望七殿下不怪唐突。」

  夜天湛俊眸含笑,有意無意的往卿塵這邊帶過,莫不平隨著他目光在卿塵臉上停留一下,眼底無聲掠過隱約的探尋,夜天湛介紹道:「這位是鳳卿塵鳳姑娘。」

  卿塵抬眼打量,這莫不平除了頜下一縷五柳鬍鬚看去有幾分仙風道骨外,相貌平平毫無過人之處,但她清晰的感覺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睛深湛非常,意味平平的目光在身前一落,便似是知曉了些什麼,讓人有些說不出來異樣。她穩下心中奇異,淺笑著對莫不平施禮道:「見過莫先生。」

  莫不平微微點頭還了一禮,伸手捋著五柳須。

  幾人進了煙波送爽齋,夜天湛卻不在書房停留。水榭曲折處往後還有幾進亭台,走去似乎極深,待了過幾轉方到盡頭,是一間茶室。

  茶室依著一側山岩,幕紗重重送著微風,半邊灑著點點枝葉斑駁的光影,清涼而幽靜。當中擺著張雲杉古樹根雕茶桌,桌上一套紫砂八瓣瓜棱形茶具流線圓潤隱有光澤,可見是有人常用的。四面架上放著各色精巧的封口玉瓷小壇,保存著不同的茶葉。

  有清泉水不知來自何處,隨竹節相連引來近旁註入一個小小的白石淺潭,竹節隨水時而輕輕一落,水入石中其聲琤琮,如微風輕點瑤琴,襯得滿室清靜。

  夜天湛親手取水烹茶,一縷微微的水汽盈繞開來,卿塵接過他手中的瓷壇道:「你陪莫先生說話,讓我來吧。」

  夜天湛雖將瓷壇遞到她手中,卻道:「沖茶可是門學問。」

  卿塵望向他眼中那一抹湛湛清水,淡淡笑道:「品茶也是學問。」開罐茶香撲鼻,「可是武夷大紅袍?」

  夜天湛欣然點頭,卿塵垂眸靜坐,取過茶挾子用沸水將茶具一一熱燙洗淨,依次放置一旁,再用茶勺取了稍許茶葉傾於雪紙上略分粗細。素綠的茶葉襯著她修長瑩白的手指微動,茶葉悉窣,賞心悅目。

  她取了茶中最粗者填在盞底,次用細末填於中層,稍粗之茶撒在其上,待茶入了茶甌,便提起一旁小火爐上燒著的執壺,抬手懸壺高沖,注水入甌。

  強勁的水流使茶葉在甌中轉動起來,熱力直透甌底,茶香散開,頓時溢滿了淨室一屋。

  卿塵靜看著清水逸出甌口,手執茶筅將飄浮在茶湯表面的泡沫輕柔擊拂乾淨,茶中色澤漸開,層層珠璣磊落,明淨生輝,一芽一葉一旗一槍,浮沉舒展光亮鮮活。她卻不急,用青花透亮的蓋子蓋在甌上,再提銚淋遍外壁。

  水氣沿著茶甌渺渺繚繞,稍會兒後卿塵放下執壺,素手挾住茶甌口沿,食指抵住甌蓋的鈕,在茶甌的口沿與蓋之間露出一條水縫,一個關公巡城,將茶水注入弧形排開的各個小茶盅,待茶水剩得稍許,再一點點滴到各杯中,使得茶色濃淡均勻。

  夜天湛見她手法嫻熟,顯然不是第一次沖茶,微微點頭,卿塵端杯微笑奉茶:「請殿下和莫先生指正。」

  觀杯中茶色橙黃明亮,聞茶之香氣飄溢馥郁,輕雲淡生,華采煥然,輕啜一口,岩韻十足,齒頰留香,香高持久而不脫原茶桂花真味,夜天湛不禁讚道:「好茶,早不知你這麼好的茶藝。」

  卿塵道:「這是茶好,尤其還是水好。大紅袍本就講究三分茶七分水,這水清澈甘冽,滋味甜醇,才更添茶香。」

  夜天湛道:「沖茶之水,山水為上,江河次之,井水為下,這道『半日泉』的泉水,入茶的滋味算是上品。今天莫先生來,十有八九還是唸著我的茶吧?」

  莫不平回味無窮的品完杯中之茶,任卿塵又將沖好的第二湯斟入杯中,笑道:「如此七殿下是心疼老夫喝茶了?」

  夜天湛溫雅一笑,做個請的手勢。

  莫不平閉目細品半日,對卿塵道:「鳳姑娘這置茶的心境一番從容氣象,淡然自若,著實難得。老夫品茶無數,此盞茶淡,卻深得大紅袍之霸道,烈氣於溫婉之中時隱時現聚而不散,好啊!」

  卿塵道:「我於茶道得之皮毛而已,還請莫先生不吝賜教。」

  莫不平聞言捋著鬍鬚說道:「為茶之道便如撫琴弈子,其中只在一個意境,得其技易,知其道難。鳳姑娘以心入茶,渾然神骨天成,老夫豈敢言教?」

  這一盞茶,帶的人心緒從容,夜天湛漫不經心看了卿塵一眼,忽然覺得她身上帶著無數的謎團。琴技茶藝言行舉止,她不像尋常人家的女兒,她的過去隱約到一無所有,眼前更是撲朔迷離,如同煙波濃霧下的閒玉湖,深靜幽遠,神秘的總叫人忍不住想去探究。

  卿塵笑了笑,放下茶盞問道:「方才聽說莫先生相術天下第一,七殿下可是試過?」

  夜天湛微笑,看定莫不平:「幾年之前莫先生便說天機不可洩露,如今可還是這句話?」

  莫不平看著夜天湛神采清雅的面容,旋而笑著低頭品茶。

  夜天湛身為皇子,已然尊貴非常,現在既問天命,這一問一答,並非普通的問答。

  莫不平啜完一杯茶,見夜天湛依然不著痕跡的看著自己,知道他是不打算再聽搪塞,悠悠說道:「七殿下尊貴不止於此,老夫言盡於此。」

  此言意喻非常,夜天湛不露心緒,面帶淡笑,對莫不平舉杯道:「先生請。」

  莫不平拈鬚點頭,飲了一口茶,卻若有所思的看向卿塵。

  卿塵此時正將沸水再次注入甌中,沖泡第五道茶。心中只覺莫不平這老傢伙所言相術,分明是大耍太極拳。以夜天湛如今聲望地位,只要不是天災人禍鬼迷心竅,自會步步晉封爵位,莫不平這句「尊貴不止於此」,明擺著是太極九段的路數,千年得道老狐狸一隻,真假難辨。

  萬事皆由心生,一樣的話,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心思,便有了不一樣的答案,不一樣的世間天地。

  莫不平自是不知卿塵這一番腹誹,只是深深打量她。他與相術之上研浸一生,確實頗具心得,但眼前這女子看去渾身澄透言笑清澈,卻偏偏是他生平首次見到一個參不透的,他既不能知其過去,亦不能知其未來。如此異數叫人驚奇,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鳳姑娘,不知老夫可否請問一下生辰八字,或者可以推知姑娘的命數?」

  他看了卿塵這麼久卻如此相詢,夜天湛倒是上了心,朝野皆知莫不平一雙火眼金睛,推知天命向來不問生辰,為何今日竟有了例外?

  卿塵這邊卻一愣,生辰八字?若論生辰八字,甲乙丙丁子丑寅卯的,她哪裡一時間便說的出來?

  她不慌不忙的將茶一一斟入各人杯中,先說道:「聽說極品大紅袍沖泡九遍仍是香醇十足,這茶確實是難得的好茶,無怪莫先生十餘年未在天都,一回京就來七殿下這裡。」有了這幾句話的時間緩衝,心中打定主意,託了茶盅對莫不平淡定一笑:「莫先生,品茶不言天命,既有天定,我等凡人何苦自擾?」

  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叫莫不平好生無奈,從來只有他拒絕別人的時候,還不見有人不想知曉自己命運的。

  眼見卿塵一臉從容靜漠,他不死心的又問一句:「鳳姑娘難道不想知道?」

  卿塵唇角淡笑,望去的一泓秋水幽然不見深淺,悠悠道:「知即是不知,不知即是知。」

  莫不平碰了第二個軟釘子,眸色中略過絲絲光澤,更加深了幾分。

  紗幕輕飛習習送爽,穿過茶香滿室,卿塵輕啜了一小口茶。

  此時夜天湛突然問道:「那先生看卿塵的面相,可有所得?」

  誰知莫不平卻半日不語,待卿塵幾乎將杯中茶飲盡實在沉不住氣再抬頭時,他慢慢說道:「老夫不知。」

  「此話怎講?」夜天湛愕然道。

  莫不平一雙銳利的老眼再次審視卿塵,卿塵壓住情緒平靜的和他對視。最後莫不平搖了搖頭坦然道:「老夫就是看不出鳳姑娘的面相,所以才相詢生辰。」

  此言一出,夜天湛十分驚詫,卿塵見面前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自己,只好繼續不動聲色淺淺笑道:「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活著才有趣,若是什麼都知道了,反到沒了這樂趣。偏偏我是個生怕活著沒了趣的人,如此甚好。不如以茶代酒,陪莫先生飲一杯吧。」舉杯飲茶,寬寬的袖子擋下來,避過了夜天湛研判十足的目光。

  一個時辰之後,卿塵看著夜天湛送莫不平走出水榭,快步進了書房翻找天干地支時辰圖。手指沿著書頁一溜劃下,將自己的生日對照出來,子丑寅卯牢記在心,免得再被問個啞口無言。

  她皺著眉心嘆了口氣,知曉未來的機會錯過了,方才旁敲側擊的問了莫不平幾句關於巫族的事情,他竟也不十分清楚。外面夏日炎炎,她心中涼涼的一縷失望,來易來,奈何去卻難去,怎能不叫人心生煩悶?

  夜天湛送客回來似是心裡想著什麼事,站在窗前遠遠望著閒玉湖中接天碧荷,突然問她:「你看這湖中的荷花今年開的如何?」

  「極好。」卿塵說道,復又加了句:「但我沒見過往年是什麼樣子。」

  「起初種的並不多,慢慢竟也佔了半湖顏色,似乎年年開花年年多些。」夜天湛微微一笑,揚聲叫道:「秦越!」

  秦越立刻應聲進來:「殿下!」

  「將凝翠亭四面整理清爽,下月初九我要在閒玉湖宴客。」夜天湛未曾回頭,仍舊看著湖波清遠,淡聲說道。

  「下月初九?」秦越抬頭道:「那日不是殿下的壽辰嗎?」

  夜天湛點頭:「別忘了將幾位殿下都喜歡的桃夭美酒多備下些。」

  聽是要宴請各位殿下,秦越不敢馬虎,答應著即刻去辦。

  卿塵笑問:「原來初九是你生日,你有沒有想要的禮物?」

  這倒把夜天湛問的一愣,回身打量她半晌,今天還確實有一樣要想的,低頭說道:「我要什麼,你便送?」

  卿塵爽快答應:「只要我能做到,便一定遂你心願,但你不能故意難為人。」

  「好。」夜天湛步到桌邊:「我要的東西,你現在就能給。」

  卿塵想了想,猜不出他是想要什麼,於是道:「那你說來聽聽?」

  只見夜天湛抽出一張雪濤箋,挑支狼毫筆輕輕在硯中潤了墨,遞到她面前:「你的生辰八字。」

  「嗯?」卿塵不想他要的壽禮竟是這個,當真是出乎意料:「想知道告訴你便是,何必頂個壽禮這麼大帽子?」

  夜天湛搖頭:「方才莫先生一再相問你都不說,我怕你現在也不肯。」

  想起方才的事,卿塵嘴角牽了牽,慶幸在他進來之前已經翻過天干地支圖,不至於再被問個措手不及,接過他遞來的筆:「這又不是什麼不可說的秘密,只是不想告訴他罷了。」

  夜天湛靜立案前,拿起紙來看,待到墨乾,將那張紙收好:「我記得了。」

  卿塵笑道:「這真是你要的壽禮?」

  夜天湛認真點了點頭:「沒錯。」

  如此簡單,卿塵恍惚了一下,面前的夜天湛似乎又一次和李唐重疊在一起。

  同樣的面孔底下,雖是不同的人,但一樣的體貼寵溺,一樣的柔情似水,一樣的從不讓對方為難,一樣的風度翩翩關照有加,有哪個女子能不為此沉迷?

  想忘掉,這段時間一直在為此努力,卻每每在看到夜天湛時覺得便要功虧一簣,愛了恨了,為何深深淺淺,連自己都不知究竟用情幾分?

  或許,即便她現在堅決不願承認,曾經交出的那顆心原來真誠的近乎脆弱。那一刻心間的碎裂,執著的凝固在遠遠未知的地方,直到很久以後才傳來碎片墜落的聲音,擲上冰冷的地面,清晰而決絕。

  她眉心輕鎖,正在上揚的嘴角收斂了笑意,眸底掠過黯然卻又隨即浮起一抹倔強。沒想到無意眸光轉過,卻猛的萬分尷尬,夜天湛正似笑非笑端詳著她臉上精彩的表情,看來已經看了好久。

  她像是偷糖被逮到了一般怔然無語,卻見夜天湛今天眉宇間始終隱著的陰霾終於散開,他揚唇輕輕的對她笑起來,俊美無雙的眼中掠過風華無限,那溫柔瞬間包裹了全身,她愣愣的站在他身前,竟就這樣沉浸在了裡面,不想不願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