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這方不大的庭院裡,琉璃心裡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
這處位於曲水坊南門的宅院,是一處兩進半的院落,房屋自然多數都是雙層。西州的房子原是蓋房之時便向下挖出一間,沿著外郭又挖出相應的空隙用以透光通風,中間留下的一尺多厚的生土便是房屋的牆壁,待這一層挖好門窗,鋪上樓板,平地裡起上一層,便成了兩層小樓。天時好時可以在二樓起居,若是到了夏日炎炎或大風肆虐的日子,便往樓下一躲。橫豎這座城市的街道、庭院都是向下挖出的,除了採光略差些,倒也不會有住進了地窖的氣悶。
和西州的尋常民居一般,這處宅院門庭並不寬闊,亦無花木之盛,外院的幾間屋子的生土牆上只抹了一層同色的黃泥,內院房舍的外壁也只塗了一層淺黃色細泥,一眼看去,這座兩年前新修的院落,竟有一種百年滄桑般的古樸沉穆。
一旁的管家老何悄悄看了沉默不語的琉璃一眼,心裡有些忐忑,滿臉陪笑的道,「好教娘子和阿郎得知,咱們這院子極是難得的,院子敞亮、房屋結實倒在其次,院子裡還有口深井,井水清甜,最是便利不過!」
老何的口音多少有點古怪,琉璃琢磨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有些納悶的看著他:有井很了不起嗎?老何忙笑道,「娘子有所不知,咱們這西州雖不似別處缺水,平日裡尋常人家也是要自己去東門下面的河中取水,或是向水車買水,這院中有井的人家十戶裡也不過兩三戶而已。安家在西州的幾處宅院裡,數這口井最好。」
裴行儉轉過身來,點頭笑了笑,「這卻要多謝舅父的厚愛了。」
老何悄悄的鬆了口氣,昨日那位大漢轉交的主人家信上寫得甚是明白,這宅院和院子裡的幾個下人,都已經轉手給了眼前這對官家夫妻,聽說這位阿郎是什麼長史,滿西州只比麴都護小上一級,又是從長安來的,他和老伴十足擔了一夜的心,沒想到兩人竟是這般年輕俊秀,說話又這般和氣。
在院裡前後轉完了一圈,琉璃和裴行儉挑簾進了主屋,只見屋子頗深,兩扇高窗都打開了一多半,整個房間便顯得明亮了許多。牆上塗著一層光潔的白泥,地下則鋪著氈毯,外間設著坐榻屏風等物,而西屋裡,一張六尺寬的箱式床上掛著淺青色的綢帳,配著簇新的深青色被縟,雖不奢華,卻十分潔淨。
琉璃怔怔的看著這間屋子,只覺得那種奇異的感覺更濃了一些。
老何在她身後笑道,「因為十郎按說過幾日便會過來,因此屋裡前幾日便清掃乾淨了,昨日又細細的收拾過一遍,用具一概都是新的,娘子若是覺得哪裡不妥,吩咐老奴一聲。老奴馬上去換。」
琉璃回過神來,點頭笑道,「都很妥當,你先去吩咐廚下備好午膳,再把西州這邊我們需要送禮的幾家族中長輩名單列出來,待我們備好禮品,你便帶著上阿燕一家家的送到,說我改日再前去拜訪。」
安家原本就是以西州為根基,如今主要的幾支雖然都去了長安、涼州等地,西州卻還有兩支坐鎮。自打永徽二年麴智湛帶領一撥西州舊吏從長安回歸故里,這邊便越發繁華起來,幾個月前,連二舅安靜智也把夾纈店開回了西州。
老何笑嘻嘻的領命而去,腰桿明顯直了兩分。
琉璃又轉頭對阿燕和小檀笑道,「外面西廂房那三間屋子,你們自己隨意去挑吧,回頭收拾收拾行囊看還缺些什麼,吃過午膳小檀和我一道去市坊!」
小檀歡呼一聲便跑了出去,阿燕也笑著行禮退下。裴行儉走到琉璃身邊,「你倒是佈置得快,只是安家的那幾戶族人,為何是你改日前去拜訪,不是咱們去拜訪?」
琉璃一愣,說來這些族人血脈已遠,並不是正經的長輩,自己身為安家的女兒,去結交一番還說得過去,可裴行儉身為西州長史,便是這一方土地的父母官,以晚輩之禮去拜訪胡商……裴行儉見她呆呆的看著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發什麼呆?待會兒送禮時遞話時記得捎上我。」
他不是開玩笑?琉璃詫異的看向他,「你剛來西州,難道不用處理公務、結交同僚?」
裴行儉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自然不用,如今我最大的事便是陪你。」
琉璃想了想,隱隱明白了幾分,頓時便有些歡喜不起來了,那隻死孔雀又是拉又是嚇的,多半便是不想讓裴行儉插手西州的事務,西州本是麴氏經營了一百多年的根基所在,大唐接手統共也不過十幾年,如今又回到了麴氏手中,而且聽那些官員家眷的談吐,這些西州大族之間竟是盤根錯節……她正想得出神,裴行儉揉了揉她的眉頭,「你難道還信不過我?這些事情都不用你煩心,我自有分寸!咱們這些日子便好好的走親訪友、吃喝玩樂,好不好?」
裴行儉的臉上一絲陰雲也沒有,眉梢飛揚著自信,和在西州官員面前那副溫雅謹慎的模樣判若兩人,琉璃看著他,不由笑著點了點頭。
裴行儉便問,「你適才在院子裡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
琉璃思量了片刻,自己也有點困惑,「也沒想什麼,來之前我其實不曾想過這處院落會是什麼模樣,但今日進來一看便覺得親切,哪裡看著都順眼,這屋子裡的佈置說來尋常得很,我卻是越看越喜歡,也不知是為了……」
一語未了,裴行儉已伸手把她攬在了懷裡,半晌才深深的嘆了口氣,「傻琉璃,你不明白?這是咱們的家,是咱們的第一個家,我也是越看越歡喜!」
琉璃恍然微笑起來,是啊!這是他們第一處自己買的院子,沒有陰謀的算計,沒有華麗的陷阱,只有乾乾淨淨讓人安心的味道,家的味道!她把頭埋在裴行儉的胸口,深深的吸了口氣,任憑他身上那種清爽溫暖的氣息把自己從裡到外的包圍起來,在這個陌生而古怪的地方,有他,還有一個屬於自己的院落,似乎便沒有什麼是值得擔心的了。
屋子裡一片安靜,隱隱能聽到外面街道上水車的叫賣之聲,窗子裡透進的明亮光線裡,細小的飛塵在無聲的飛舞,彷彿在雀躍著見證這一刻的靜好時光。
……
曲水坊的南面,便是西州城的唯一的市坊,從南到北的一條主街不過一百多米長,若與西市相比自然是小的可憐。只是走在這條主街上,琉璃卻覺得眼睛耳朵都有些忙不過來:身邊人來人往,有胡商操著一口地道的河洛話招呼客人,也有漢人在用滿口流利的栗特語討價還價;店舖密密麻麻,一色都是向著街道大開門窗的二層小樓,在捲起厚厚的氈簾下,各色香料綢緞珠寶應有盡有,看去比西市似乎還要花樣繁多一些。
琉璃一眼就看見了一個波斯的翼獅角杯,拿在手裡頓時再也放不下來,沒走幾步,卻又看見了一把羅馬風格的金箔紋像玻璃壺……待她反應過來該買的東西還一樣沒買時,這些沒用的東西早已裝了一照袋,甚至還買了一把埃及風的獸足高腳凳。阿成扛著一堆雜物愁眉苦臉的轉身走了回去。
琉璃心虛的看了跟在後面的裴行儉一樣,卻見他笑吟吟的向自己點了點頭,轉頭又與店裡的掌櫃攀談起來。
小檀輕輕的拉了拉琉璃,「娘子,咱們帶的銀錢已用了一半,要不要婢子回去再拿一些?」
琉璃忙斷然搖頭,她的那二百多金,買了院落下人,又進了兩車的貨物,如今剩的已不算太多——玩物喪志,她怎麼把來市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從家具鋪出來,琉璃不敢再亂逛,一路從市坊的南門走到北門,日常衣食住行之物卻集中在這邊。她一樣樣問了過去,發現這裡的布帛價格大約是長安的兩倍,醬、醋價格相當,鹽卻比長安便宜了一半多,另外黍米麵粉等物各有高低差價,瓜果野味則是物美價廉……她自是看得眼花繚亂,裴行儉卻也頗有興致,親手挑了兩樣果酒,又買了一條鹿腿。
一行人正往前走,琉璃眼角一掃,突然看見一家店舖門口的木筐中放著一堆白色的東西,頓時眼睛一亮,壓了壓心跳,才不急不緩的走了過去。
這家店舖門面極小,店主是位手腳粗大的中年漢人女子,正百無聊賴的坐在門口出神,看見琉璃過來,目光又落在門口的木筐上,臉上才堆出一個笑容,站了起來,「這位娘子是要看白疊?裡面有紡好的。」
琉璃點點頭,伸手小心的抓起了一把鬆軟的白疊,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這正是她要找的東西:棉花!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這個時代的西域應當是已經有了棉花,之後卻花了好幾百年才推廣到敦煌等地。至於被稱為白疊布的棉布,她在西市裡也曾留心過,卻發現幾乎只是一個傳說,至少她便從未見過實物。如今她終於看到這後世裡最普通不過的東西,也許是找到了一件值得一做的事情……琉璃只覺得手指上的份量沉甸甸的——不對,是的確有些太沉了!
琉璃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手指略一撥,便發現棉花裡的棉籽數量比想像中的要多上許多,而棉花的棉朵則似乎太小,仔細觀察纖維質量似乎也很可疑,她忍不住抬頭看向店主,「還有沒有更好的白疊?」
店主忙道,「娘子這是哪裡話,這白疊便是最好的了,不信您去別處看看,哪裡還能有這麼鬆軟大朵的。」
琉璃心裡微微一沉,難道此時的棉花品種還未改良過?想了想又問,「您為何不把白疊裡的這些籽去掉?」
店主驚訝的看了她幾眼,笑了起來,「娘子不是西州人吧?這白疊去籽何等費力,若是有那把子氣力去了籽,自然是要拿來紡布的,怎會還拿出來賣?」
也就是說,此時還沒有棉花去籽的設備?一些模糊的印象浮上心頭,琉璃怔了好一會兒才問,「這白疊如何賣?」
店主笑道,「便宜得緊,這是上等的白疊,八文一斤。拿來給下人做做冬衣冬被是最好不過的。」
裴行儉早已靜靜的看了半晌,聽到此處才開口問道,「這白疊平日裡都是用來做裡絮的?」
琉璃搖了搖頭,沒有去籽的棉花做衣服被子,那得多沉?「我在西市時,曾聽說過西州這邊有白疊布,想來是用來紡布的。」
店主滿臉是笑,「白疊布原是西州才有,比綢緞吸水透汗,又比火麻布柔軟舒適,娘子可要看看?」
從半圓形的門走進去,小小的店舖裡只放著一張高足案几,上面整齊的疊放著若干匹白疊布,多數是本白色,只有兩匹染成了靛藍,琉璃拿起來看了兩眼,也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發愁——布料織得極為粗糙,手感只比普通的火麻布略好一點,更別說跟絲綢去比,這樣的東西哪裡能用來做衣服?做抹布倒是差不離。她不抱希望的問了一句,「這白疊布什麼價錢?」
店主看到琉璃的臉色便心知不妙,只能打疊起精神笑道,「這批白疊布織得細密,算是上等的,十五文一尺。」
十五文一尺?琉璃還沒反應過來,小檀已驚呼了一聲,「比絹綢還貴?」
沒錯,十五文一尺,四十尺一匹,也就是要六百錢一匹,比西州的生絹和綢緞都要貴出一大截!更別說和長安去比,若加上運費,這樣一匹粗棉布,在長安要賣出定製夾纈的價錢來才不賠本……琉璃不由啞然失笑,難怪她在西市幾個月都沒見過白疊布,瘋子才會運這玩意兒去長安呢!
裴行儉也驚訝的走上一步,拿起一匹白疊布翻來覆去看了幾眼,皺眉道,「此物為何這般昂貴?西州有多少人種植?可是極難成活?」
店主嘆了口氣,「種的人倒有一些,好活得很,你看外面那生白疊,原是不值錢的,山那邊天氣寒冷,大夥兒多是用白疊來絮被而已,只是紡起來極難,也就是西州城的一些貴人愛用這白疊布來做臉巾和襪子,才有巧手的婦人費心費力的紡將出來,因此都是論尺來賣的。」
琉璃心中盤算,她若記得不錯,一斤棉花至少能紡出半匹多粗布來,但一斤棉花只要八文,半匹粗布卻要三四百文,這其中的差價……她抬起頭來,微笑道,「勞煩裁十尺下來。」
店主原以為這筆生意要泡湯,突然聽見這聲吩咐,不由眉開眼笑,「娘子果然是好眼光,咱們西州人都知道,白疊雖是看著不起眼,論舒適卻是綢緞都比不過的,若是不漿洗,越穿還能越柔軟,娘子多用幾回自然便知道好處。」手上便忙不迭的拿了尺子來量了十尺本色白疊布,仔細的裁下疊好,雙手送到了小檀的手裡。小檀一面給錢,一面稀罕的摸了摸,「倒是厚實得緊。」
琉璃笑而不語,只對裴行儉道,「回去我便給你做幾雙襪子出來,只怕比細麻的要強。」
裴行儉略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琉璃,點頭笑道,「好,你給自己也做兩雙,也好知道這西州的白疊布的好處。」
從白疊店裡出來,琉璃心中有事,一路默默盤算,又隨手買了些日用之物,挑了些上好的細綾,正想轉身回去,裴行儉卻道,「琉璃,前面有家夾纈店!」
夾纈店?琉璃抬頭一看,可不,不遠處一家店舖前的木牌上赫然寫著「夾纈」的字樣,看去好不親切。她和裴行儉不由相視一笑,一起走了過去。
一走進店門,熟悉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三面牆上那或紅粉相間,或藍白交雜,或做三彩五彩的夾纈,讓整個屋子顯得一片花團錦簇,琉璃略掃了一眼,便看到了一幅熟悉的嬰戲圖,她忍不住笑了起來,轉身走向掌櫃,「這位老丈,借問一句,您的東家是安家哪支?」
掌櫃略有些詫異的看了琉璃一眼,「這位娘子莫不是認得在下的東家?這夾纈店剛開不久,東家正是長安的安家四房,東家的夾纈在長安也是赫赫有名的。」
琉璃笑道,「我姓庫狄,舅父的如意夾纈倒也是去過幾回的。」
掌櫃驚訝的張大了嘴,隨即便滿臉綻開了笑容,「娘子可是一筆好丹青的庫狄娘子?小的久聞大名了,這店裡好幾幅夾纈還是娘子的手筆,都是再受歡迎不過!」
琉璃笑道,「老丈過獎了。」
掌櫃拍腿笑道,「小的全是誠心實意,娘子有所不知,這西州貴人的喜好和長安頗有些不同,如今托官家招工匠入西州的福,染坊也有了,雕工也找到幾個好把式,只是能畫夾纈的畫師卻實在難尋,這西州的畫師多是畫佛像的,畫出花鳥也和佛爺似的,只能敬著!娘子若能……」突然拍了拍頭,行禮不迭,「娘子恕罪,小的老糊塗了,東家說過您是有福的,如今已是貴人……對了,娘子怎麼來了西州?何時來的?」
這掌櫃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後語的風格倒是與久未見面的那位安家六郎有五分相似,琉璃忍不住笑了起來,「是隨夫君過來的,算上今日才是第二天。在長安時,倒也曾聽舅父說過在西州開了家新店,不知六表兄如今可在西州?」
掌櫃搖頭,「六郎前些日子已經回長安了,他的性子原是呆不住的,只怕過些日子會讓三郎過來。」
琉璃眼前頓時便出現了安三郎那兩撇阿凡提式的鬍子,點頭笑道,「三表兄性子沉穩,主意又多,聽說如今西州商機日多,倒是讓他來主持局面最是穩妥。」
掌櫃點頭不迭,「可不是,自打麴都護回了西州,只家、張家的好些貴人也都回來了,前年麴家玉郎回來後,當年便開了好些工坊,來往客商過所時也再沒刁難過,比先前便利了許多。這兩年西州城裡少說也多了百來戶富貴人家,客商更是添了兩三成,連房子、米面都漲價了,正是開店的好時機,唉,卻不知突厥那邊……」突然間看到正凝神聽他說話的裴行儉,忙不迭的又行禮,「這位可是大娘的夫婿?小的有禮了。」
裴行儉微笑點頭,「老丈不必多禮,不知老丈貴姓,在西州住了幾年?」
掌櫃笑道,「小的姓史,原是西州人,年輕時走過幾趟長安,如今老了,承蒙安家郎君厚愛,給他看看店舖。」
裴行儉笑著閒談了幾句,話頭便轉向了這兩年西州新添的工坊,掌櫃道,「原來這市坊對面是女市,最是見不得人的齷齪去處,玉郎回來後便改做了工坊,從敦煌、肅州那邊引了幾百號漢人工匠過來,如今皮匠、木匠、泥匠、鐵匠各種大小工匠竟是一應俱全,手藝也是極好的,如今西域各州府多有來買。」
裴行儉笑著點頭,琉璃突然想起一事,忙問,「不知這工坊裡,可有專做器具的能手?」
史掌櫃不由愣了一下,皺眉想了半日,「娘子問的可是能做機關器械的大匠,想必應是有的……」突然一拍大腿,「聽說麴家玉郎便是極有能為的巧手,我聽那幾個雕工說過幾句,竟是把他誇得如魯班轉世一般。」
麴崇裕?算了吧!琉璃頓時掃了興,裴行儉看了她一眼,順著掌櫃的話又問了幾句,掌櫃的話頓時滔滔不絕的流了出來,正說得興起,就聽外面響起了噹噹的銅鑼聲,竟是到了閉市的時分。
待得回到家中,琉璃看見早先買回的那些寶貝,興致才略高了些,正拿著那個翼獅角杯擺弄,裴行儉笑道,「我看你是把這些店舖裡幾十年無人問津的東西都蒐羅回來了,這羊做得這般怪模怪樣,卻是用來做什麼的?」
琉璃心道,什麼羊,這明明是波斯銀器裡最典型的長角翼獅好不好?只能笑道,「杯子自然是拿來喝酒的,這角便正好是把手。」
裴行儉拿在手裡試了一試,點頭道,「倒也巧妙,只是到底看著古怪了些。」
琉璃笑道,「如今這個家中,我想買什麼便買什麼,且有你覺得古怪的時候!」這是她親手買的院子,沒有那麼多盯著自己的目光,而那些西州的官眷大約也不會自降身份來這邊做客,她總算不用顧忌太多,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琉璃只覺得有股熱切的東西在心口幾乎就要噴薄而出。
裴行儉笑著點頭,「在下拭目以待。」想了想又道,「你想找的大匠,若是過些日子,我大約還能想些辦法,只是你到底想做什麼?」
琉璃堅決的搖了搖頭,「不告訴你!」
裴行儉驚奇的挑起眉頭,琉璃笑道,「你沒有五成把握的事便不會告訴我,如今這事我連一成的把握都沒有,說來作甚?」
裴行儉看著琉璃得意的笑臉,有些哭笑不得,正想換個法子把她的話逗出來,就聽小檀氣咻咻的跑了進來,「阿郎,都護府的官吏給您送公文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