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寧小誠也有年頭沒牽著姑娘手壓大馬路了,要往前倒騰,還得是他高中那時候。
倆人手拉著手往家走,像是一起過馬路的小朋友,心無旁騖,純粹是身邊多個伴兒多雙眼睛。
想起眼睛,寧小誠挺好奇:「你眼睛怎麼了?」
「昨天聽你那朋友說,好像有炎症。」
「啊。」蔣曉魯討厭常佳大嘴巴,怎麼好端端跟別人說這個:「挺小的時候跟我們院潮燦一塊玩兒,不小心杵著了,一開始感覺不舒服也沒敢跟我媽說,拖了幾天在學校發現看不清黑板,去醫院才知道感染耽擱了。」
「治好以後落點炎症,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兒,已經很少犯了。」
那時候李潮燦正處於對人生有「十萬個為什麼」的階段,對於任何問題都有著謎一樣的好知欲。
而傻了吧幾的幼年蔣曉魯,就是他解惑的最好對象。
比如在看「十萬個為什麼」中人體科學那一章的時候,李潮燦問:「曉魯,你知道為什麼別人你一打你,你下意識會閉上眼睛嗎?」
蔣曉魯搖搖頭,很誠實:「我媽打我的時候我從來不閉眼睛。」
李潮燦不信:「不可能,我媽每次一舉巴掌我都把眼睛閉的死死的。」
書上說,這是人體本能的一種抗激反應。
假設一個人的手在即將貼近你的臉,或者眼睛的時候,這個動作被放慢,你仔細感受,就能感覺到汗毛炸起,眼球漲凸,很細微,但是一定有。
蔣曉魯聽不懂,乾脆不說話。
李潮燦較真,拍拍屁股站起來:「你不信咱倆就試試。」
他把髒爪子舉起來,離蔣曉魯的臉近了些,蔣曉魯瞪眼看著他,無動於衷。小小男子漢的權威不容反駁,李潮燦緊張舔舔嘴唇,想猛地舉起巴掌唬她一下,誰知道蔣曉魯鼻子癢癢,忽然打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噴嚏。
身體不受控制往前一傾,正好眼睛戳在李潮燦的手指頭上。
當時蔣曉魯就哭了,李潮燦也慌了,哭了半天,李潮燦才好說歹說把她勸回了家。當晚蔣曉魯眼睛就癢癢啊,不停地揉,第二天她媽看她還很驚訝:「眼珠怎麼那麼紅?」
蔣曉魯害怕自己跟李潮燦玩兒被她媽知道,不敢說。拖了兩天,蔣曉魯在課堂上忽然哭了,老師過來問她怎麼回事兒,蔣曉魯小可憐包兒哭的抽抽噎噎,說自己瞎了,看不見東西了。
急急忙忙送到醫院,驚動了父母,經檢查才知道是外力傷害造成細菌感染,因為治療不及時可能以後會落下炎症。
杜蕙心當時還懷著孕,挺著大肚子問大夫:「以後……能不能就瞎了?」
大夫往蔣曉魯臉上貼紗布,快言快語:「那倒不至於,就是以後得多注意保護了。」
當時李潮燦的媽媽在醫院當護士長,聽到消息趕來關懷,李潮燦惹的禍再也瞞不住,回家遭到一頓男女混合雙打。
她媽媽心有餘悸:「如果人家曉魯瞎了,看不見了,你說你怎麼辦?」
李潮燦抱著桌子腿兒一臉英勇就義的范兒:「瞎了我娶她!!」
「你想的美!!!」李潮燦爸爸氣的跳腳,頭髮立起來。
童年一句戲言,誰也沒當真,李潮燦的媽媽那段時間很愧疚,總做一些好吃的親自上門來哄,蔣曉魯捧著排骨啃得滿臉醬汁,很快就把李潮燦的惡行忘在腦後。不久,蔣曉魯眼睛好了,拆了藥膏,李家少了一大塊心病。
蔣曉魯這後遺症,也從來沒跟別人說起過。
聽完,寧小誠思索起來:「潮燦?我怎麼沒印象了。」
蔣曉魯說:「李潮燦,原來兒童醫院護士長陳阿姨的兒子。」
「哦。」想起來了,寧小誠點頭:「以前在榆林當水兵那李潮燦,現在回來了?幹什麼呢?」
寧小誠說話的時候態度也很平和,但不知怎麼,蔣曉魯就是感覺到他有一股輕視。
好像壓根也沒瞧上,也不值當記在心裡。
「現在在南區派出所當警察。」蔣曉魯很維護李潮燦,刻意沒說片警兩個字。
寧小誠聽出她話中不高興態度,微微笑了一下。
看起來兩個人關係還真不錯。
他送她到家門口,站在馬路對面,兩個人一直拉著的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鬆開了。
「回家吧。」
蔣曉魯推開側面的鐵門,回頭跟他揮手:「小誠哥再見。」
紅色裙襬在晚風中蕩漾,年輕的姑娘有著窈窕的身姿和一雙修長白皙的腿,在沙沙作響的樹葉兒中,蔣曉魯漸漸走遠。
寧小誠在原地看著,口袋裡手機鈴聲大作。
他接起來,臉上愉悅笑容尚未消失,電話那端劈頭蓋臉就是沈斯亮一通京罵。
「我他媽是挖了你家祖墳你幹這缺德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