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陽今天的航班是從成都飛首都,有一天休息時間,宋芃慇勤去接,兩個人在路上還不忘交流最近生活心得。
「我昨天下午跟著開發商去談拆遷,你猜我碰見誰了?」她握著方向盤,不掩臉上幸災樂禍:「蔣曉魯你還記得嗎?鄭昕她姐。」
嬌陽正在低頭玩手機,忽然抬起頭來,表現出十分感興趣的樣子:「她怎麼了?」
「她就住那兒!是租的房子。」宋芃笑著搖搖頭:「那地方一個月也就三千塊錢,樓道都爛的不像樣,怎麼說也算個白領,真讓人想不到。」
「哎,鄭昕那事兒怎麼樣了?」
嬌陽把手機放回包裡,衝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髮型和耳環:「還算順利吧,前幾天來我們總部面試了,經理和幾個乘務長都挺滿意的,她說回去問問家裡,家裡要是同意就能簽合同了。」
合上鏡子,嬌陽問道:「我這幾天忙,沒時間問,你最近追那人還有什麼進展嗎?」
「你說小誠?」宋芃開著車,沒了笑容:「沒進展,感覺我倆就是兩個層面的,沒什麼交集,不管我怎麼使勁,就是挨不上。」
說到這兒,宋芃忽然靈機一動:「哎,反正你晚上也去我家吃飯,正好家裡保姆讓我捎點裡脊回去,咱倆一起去超市?」
嬌陽懶怠:「肉哪兒買不著啊,幹嘛非得去超市?我站了一天,累都累死了。」
「去吧去吧!」宋芃很積極:「我家不遠就有一個。」
嬌陽一想,去宋芃家裡也不能空手,正好和她一起去再買點水果,就答應了。
每週五這個時間,段瑞下了班也有去超市的習慣,買點家裡要用的要吃的,她正在推小車挑呢,就聽身後一聲洪亮親切地:「段姨!」
段瑞回頭,先驚訝,隨即露出微笑:「芃芃啊,來買東西?」
宋芃挽著嬌陽的手,乖巧點頭:「買點菜,晚上回去吃飯用。」
「段姨,這是我好朋友嬌陽。」
嬌陽一身空姐制服,五官端正,身姿優雅,微微鞠躬:「阿姨您好。」
段瑞很有涵養地把手推車往邊上挪了挪,笑著頷首:「小姑娘長得真好,你們姐倆挑吧,阿姨先走了,有空來家裡玩兒。」
「阿姨,您一會兒怎麼回去啊?要不咱們一塊,我正好送您。」宋芃心裡打鼓,刻意讓自己表現的自然一些。
「不用不用。」段瑞連忙拒絕:「小誠在外面等我呢,他懶,不愛進來。一會兒他送我。」
宋芃心裡狂喜,暗中掐了嬌陽一把:「那行,阿姨您忙。」
待段瑞推車走遠了,宋芃迅速拽著嬌陽快步上前:「快點快點,趕在她之前結賬,一會一起去地下停車場。」
嬌陽小跑,用手扶住肩上的挎包,微喘:「合著你今天帶我來就為了跟人家媽媽偶遇啊?」
宋芃難得侷促起來:「好嬌陽,機會難得嘛。」
嬌陽雖然面露不高興,實則心裡也充滿了好奇,於是和宋芃嗔怪道:「那下不為例。」
宋芃連連答應:「嗯嗯。」
兩個人一路小心翼翼跟著段瑞,等在超市出口,見段瑞在收銀台結好賬,裝作不經意跟在她身後。
寧小誠百無聊賴地等,見段瑞從旋轉門出來,他開門下車,去幫老太太拎東西。
正好與宋芃嬌陽撞上。
如此巧合,段瑞也笑起來:「剛才在超市裡就碰見了,還真是緣分。」
宋芃靦腆起來:「小誠哥,真是好久沒見了。」
寧小誠十分溫潤從容:「上次老爺子過生日說你去家裡看他,一直沒時間謝你。」
「說什麼謝呀,都是應該的。」宋芃十分體貼:「小誠哥,你今天不忙啊。」
「沒什麼事兒,拉著老太太一起來買點東西。」出於客氣,小誠隨口一問:「你們去哪兒?我送你們。」
「不用不用。」宋芃趕緊拒絕,追人也講究個分寸:「車就在前面。」
嬌陽站在一旁始終優雅微笑,以前見了別人,宋芃第一反應就是拉著她介紹,現在碰上自己心儀的男人,倒是護食的很。
她微微用手肘碰了碰宋芃,故作玩笑:「芃芃,也不給我介紹介紹。」
宋芃臉上一熱,像是心思被戳穿,便道:「小誠哥,這是我朋友,嬌陽。」
「你好。」小誠跟嬌陽點點頭,並沒有握手的意思。
嬌陽得體回禮:「你好。」
嬌陽這行職業病,常年與頭等艙客戶接觸,已經有了一套自己看男人的標準。
身材要先看腰和腿,代表男人的自律。穿戴要先看皮鞋和手錶,這兩樣是男人的臉面。看人要看他對女士和家人的態度,這是男人的品性。
偏偏小誠又是個很講究生活的人,今天他穿了件Ferragamo淺灰色襯衫,黑色西褲,腰帶是很低調的銀扣dunhill。
人立在那裡,窄腰長腿,清貴又挺拔。
做女人要矜持,他既然沒有伸手,嬌陽也決不主動。
停車場不是個聊天的地方,打個招呼就算了。嬌陽和宋芃一起往停車位走,宋芃還頻頻回頭。
「我今天應該換身衣服再出來,上午在單位把褲子都坐皺了,哎,你說他媽媽對我印象是不是還行?我剛才表現的怎麼樣?」
嬌陽踩著高跟鞋自顧自深思,絲毫沒注意宋芃,宋芃奇怪:「哎?」
「啊!」嬌陽回神,綻出一個微笑:「挺好的啊。」她摟住宋芃肩膀,故作親暱:「我們芃芃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嫁給誰不是綽綽有餘。」
回家的路上,段瑞也和寧小誠聊起這件事:「平常看著宋芃還覺得不錯,今天跟旁人一比,還真給比下去了。」
段瑞暗指嬌陽,寧小誠笑一笑,搭著方向盤沒說話。
段女士也是個很精明的人,能在一個地方連續偶遇兩次,就肯定不是真偶遇這麼簡單。
「小姑娘嘛,愛動動腦子耍點小心機,無傷大雅。」段瑞沉吟:「其實我看那個空姐不錯,起碼待人接物很得體。」
「媽。」小誠把車拐了個彎兒,看著後視鏡:「也就您拿您兒子當個寶貝,別人誰待見啊,別總在大街上看見個姑娘就動腦筋,好歹也是個人民公僕,您這歲數沒事兒跳跳廣場舞跟同事出去旅旅遊,跟我操半輩子心了,還沒夠?」
到家門口,他掀開後備箱把老太太去超市買的東西一兜一兜拎下來:「您晚上跟我爸吃吧,我不上樓了。」
段瑞失望:「媽說的話你不愛聽了?不愛聽我就不說了,飯該吃還得吃。」
寧小誠失笑,環著母親肩膀:「您想哪兒去了,我晚上和斯亮他們說好了。」
「去吧去吧。」段瑞蹣跚走進家門,嘴裡嘀咕:「正經事一件不幹,養你有什麼用。」
小誠上了車,掛了檔,琢磨琢磨,也不禁思考起來。
結婚成家這事兒,還真得上上心了。
段瑞前年做完切除手術雖說身體一直很硬朗,但老太太歲數越大越容易心事重,過段日子她就退休了,別回頭真憋出什麼病來。
另一個,平常自己一個人,也有點孤單。
回了家黑燈瞎火,冷被窩冷枕頭,男子漢也需要關懷哪。
同一時間——
蔣曉魯今天也開著她那輛紅色四輪子搬回家了。
四五個箱子摞成摞,三個背包兩盆花,外加一隻綠毛龜就是她全部家當。她像個勤勞樸實的農民工人扛著爬了幾次樓,癱在門口氣喘吁吁。
杜蕙心帶著鄭昕給她一件一件往屋裡拎,絮絮叨叨:「早就說不讓你搬不讓你搬,非得逞能自己出去住,怎麼著?還不是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蔣曉魯擰開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不用你給我收拾,那些東西回頭我還得搬,就放幾天,找著房子我就走。」
蔣曉魯原來那屋最近被改成了衣帽間,要想收拾收拾住人,得先買一張大床。這幾天只能讓她跟鄭昕湊合在一起。
鄭昕還不太高興:「我睡覺輕,她愛熬夜,怎麼往一塊睡啊。」
杜蕙心拉著小女兒:「你湊合湊合,這幾天她那床就給送來了。」
幾個箱子一一打開,全都是蔣曉魯的衣服。鄭昕「哇」的一聲,隨手拎了幾件在鏡子前比劃。
「媽,我穿這個好不好看?」
杜蕙心還真放下手裡的東西過來幫著參謀:「這個顏色不好,那個藍的好。」
蔣曉魯掐腰站在門口,氣的直翻白眼:「那是我的,你放下!」
「她就試試,又不要你的。」杜蕙心從櫃裡拿出新床單:「晚上吃什麼,媽給你做你愛吃的,鄭叔知道你今天回家,特意回的早。」
蔣曉魯是個對衣服和鞋子很愛惜的人,上了班又尤為講究穿戴,她那些金銀細軟一大半都不是便宜貨。
鄭昕比劃了兩下,興致缺缺:「有什麼呀,我又沒穿,還給你。」她輕飄飄扔回去,對蔣曉魯的態度很不高興:「那麼大的碼,給我我還穿不了呢。」
「平的跟搓衣板兒似的,穿上能不大嗎。」蔣曉魯反唇相譏,換了拖鞋,一個人把衣服一件一件拎出來掛好。
鄭昕氣的臉紅,一跺腳:「我衣櫃裡沒地方了。」
蔣曉魯面無表情:「我掛洗手間。」
鄭昕噘嘴:「我晚上要洗澡,弄濕了別怪我。」
蔣曉魯毫不客氣:「我掛鏡子後面,要是還能被弄濕就是你故意的。」
「你怎麼這麼不講理啊!」鄭昕急了,「媽!!!你看她——」
「行了行了,你別惹她。」杜蕙心拉著鄭昕的手,朝她一使眼色。母女倆像達成了什麼默契似的忽然就不說話了。
過了幾秒,鄭昕蹦蹦跳跳去廚房,大度把房間留給蔣曉魯。
四周終於安靜下來,蔣曉魯開始收拾行李,收拾收拾著,她忽然感覺自己像個外人。
她坐在地板上,蜷起身體,疲憊地一言不發。
她心裡想,要趕快出去找房子,然後搬出去,就將就幾天。
誰知道,這一將就,鄭家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戰爭,直接改寫了蔣曉魯同志未來的人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