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偵訊室面對橫森時,他一臉豁出去的表情。坐在椅子上時,他依然抬著下巴,宛如瞧不起似地看著對面的新田。
「今天由你偵訊啊?」橫森問。
「你的氣色不錯嘛。完全不像快要被起訴的殺人嫌犯。」新田說。今天由本宮擔任記錄。這是他特別拜託稻垣的。
「要起訴就快啊,何必這樣大費周章。我全都招了,應該可以了吧。」
「這可不行。一定要把整起案件的全貌都解開才行。」
橫森不耐煩地歪歪嘴角:「還有哪裡不滿嗎?」
「三月十四號,田所夫妻並沒有一起用餐。」新田忽然進入正題。「被害人田所昇一先生也滴酒未進,胃裡的東西,也和田所太太說的料理截然不同。這是怎麼回事?」
橫森別過頭去,喃喃地說:「我哪知道。」
「田所昇一先生是個很重視家族聚會的人。他在白色情人節沒有和太太一起用餐。我們很想知道為甚麼。」
「那就去想啊。問我也不知道。」
「我想問問你的看法。結婚三年,在白色情人節的夜晚,通常會有慶祝活動吧?」
「通常是這樣沒錯,可是夫妻也有很多種,不能一概而論吧。」
「原來如此。」新田凝視橫森削瘦的臉孔。「為甚麼你決定在那晚動手?」
「啊?」橫森眼神飄移。
「白色情人節的夜晚,結婚才三年的夫妻,很有可能在家裡慶祝,也會喝一點酒。這麼一來,應該不會出去慢跑。即便你埋伏守候,也極有可能徒勞無功。你沒想過這一點嗎?」
「……我忘了。」
「你忘了?」
「我忘了那天是白色情人節。只是這樣。」
新田搖搖頭:「不可能。」
「為甚麼?」
「你在漢堡店點了甚麼東西,監視錄影器都拍得很清楚。你點的是白色情人節特餐。就算你之前忘了,也會想起來吧。」
橫森猶如被擊中要害般身體往後退,一臉鬧彆扭地別過頭去。
「田所夫妻的感情好像不太好。」新田說:「根據我們的調查,昇一先生這陣子外食的情況變多了。我們問過他的部下,部下說最近社長連不需同席的聚餐都會來參加。我想這是為了避免在家裡吃飯吧。參加聚餐就會喝酒,這種夜晚回到家也不會去慢跑。對,最近田所先生的慢跑次數比以往少很多。負責訪查附近的搜查員,也查到這個事實。那麼相反地,可以預測他在甚麼日子,會確實出來慢跑嗎?」新田盯著橫森的尖下巴繼續說:「那就是有家庭活動的夜晚。這種日子,他都命令員工早點回家了,自己不可能沒有餐會計畫。但因為不喝酒,所以有機會出去慢跑。而事實上,那晚他也穿著防風外套出去慢跑。問題是,為甚麼你知道這件事?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剛好挑白色情人節下手的理由?」
可是橫森沒有回答。他頭有點低,依然別過臉去動也不動。
「橫森先生。」新田叫他。「是有人拜託你吧?拜託你殺了田所昇一先生吧。」
橫森的臉頰抽動了一下。
「說來還真奇妙。日前我們也去拜訪田所美千代小姐,她一點都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說得好像全是自己的錯似的。」新田說完後,靜待對方的反應。
過了一會兒,橫森呼地吐了一口氣,身體還微微晃動,抿著嘴笑了笑。
「真厲害。看來刑警也有腦袋靈光的。」橫森看向新田。「我覺得甚麼都說出來就太遜了,所以才沒說那麼多。可是既然被看穿到這種地步,那也沒辦法了。」
「果然是有人拜託你?」
「不,不是這樣。是我提案的。我想要救她。」
「你指的是田所美千代小姐吧。救她是甚麼意思?」
「當然是把她從那個惡魔般的男人手裡救出來。」說出這句開場白後,橫森繼續說,內容大致如下:
他向田所美千代做了愛的告白後幾天,兩人再度有了獨處機會。這時,他看到驚人的東西。她原本穿著長袖開襟毛衣,後來覺得熱而脫下來,裡面穿的是短袖針織衫。他看到她露出的上臂竟有好幾處黑色瘀青。
橫森問她怎麼回事,田所美千代嚇了一跳,連忙又穿上開襟毛衣並堅稱:「沒甚麼,只是撞到而已。」
橫森怎麼可能接受這種說法,他緊咬不放,希望田所美千代說實話,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後來她終於沉重地說出遭到丈夫施暴。丈夫在外面是溫柔又有包容力的人,但在家裡只要有點不高興就會動粗。尤其嫉妒心特別重,只要美千代和別的男人稍微親密點,他就會抓狂。所以美千代也在考慮,烹飪教室要不要拒收男學生。
橫森說這實在太過分,叫她跟這種傢伙離婚。但美千代噙著淚水說,要是能離婚不知道有多幸福。可是她父親以前受到昇一的大筆金錢資助,離婚的話一定會被逼還錢,事到如今她不想讓父親受苦。
「我非常震驚。平常開朗活潑、看似沒有煩惱的她,居然會露出那麼悲傷的表情。不過,這才是她的素顏。其實她非常敏感,是個很容易受傷的人。平常的她總是戴著面具。我第一次察覺到這件事,同時也感到深深的憤怒。絕對不能允許這種不合理的事,所以我才想做些甚麼。」
「做些甚麼……也就是殺害田所昇一吧?」
「當然。」
「這件事,你有跟美千代小姐說嗎?」
「有,但我沒有說得很直接。」
「你是怎麼說的?」
「要是妳先生死了,妳會跟我結婚嗎?──大概就像這樣。」
「她的反應呢?」
「她難過地搖搖頭。」橫森眉梢下垂。「她叫我不要想恐怖的事,她自己忍耐就好,不想把別人牽扯進來。當然沒了丈夫就能自由戀愛,但這是白日夢,她早就死心了。聽了她這番話,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拯救她。」
新田和旁邊的本宮對看一眼後,視線轉回橫森:「殺人是兩個人一起策劃的?」
「是我一個人策劃的。不過就如你剛才說的,那傢伙在白色情人節確實會出去慢跑,這個消息是她提供給我的。」
「結果她卻背叛了你。她看了監視錄影器的畫面就說出你的名字。關於這一點,你是怎麼想的?」
「我不認為我遭到背叛。站在她的立場也無可奈何吧。就算說謊,遲早也會被拆穿。我認為她的選擇是正確的。更何況我說過好幾次,你們甚麼都不懂。我想救她。能夠救她,我就滿足了。她應該也很感謝我。」橫森自誇地說,還抬起尖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