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換衣服時,為了方便換藥,外袍裡面便沒穿別的衣服。目下脫起來反而容易了,陶瑾低頭認真地替他拆完紗布,入目便是他赤.裸的胸膛。他常年習武之人,膚色被曬得很深,身前的腹肌塊塊分明,跟姑娘家的柔軟全然不同。
陶瑾長這麼大只見過大哥的身子,還是在十歲以前。禁不住把他倆拿來做對比,陶靖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身上無一處不完美,修長挺拔,雋秀無暇,跟江衡全然不同。江衡身上有傷,或深或淺,有的已經不大明顯,有的卻能一眼看出當時傷勢嚴重。他是戰場上磨礪出來的人,身型健碩,渾身都充斥著血性,帶來無形的壓迫感。
她訕訕地放下紗布,總算是覺得不好意思了,「魏王舅舅能自己換藥麼?」
江衡好像不知道她尷尬似的,皺了皺眉道:「你方才也看到了,我自己一個人捉襟見肘。」
謊話說得面不改色,似乎真像那麼回事兒,難怪陶瑾被他糊住了。可是她要幫他嗎?怎麼想都不太好啊,她站起來往外張望,「我去叫丫鬟過來。」
小白兔進了狼窟,哪裡還有出去的道理?江衡存心想讓她留下,好不容易把人哄進來了,怎麼能放她出去?
他握住她的手腕,搖了搖頭道:「不必叫她們。」
陶瑾不解,先前就聽說他自己換藥,不讓婢僕近身,還當是底下的人誤傳,未料想真是這麼回事。她偏著頭問:「為什麼?」
江衡烏瞳往屏風後看出,旋即不動聲色地轉回來,「你想看到第二個秦慕慕?」
陶瑾恍然大悟,原來他是擔心這個。
倒也不無道理,王府沒有女主人,丫鬟難免蠢蠢欲動,想爬上魏王的床,千方百計地要接近他。
目下可不正是好時候麼?魏王受傷,跟前需要人照顧,換藥上藥,一來二去的,指不定就生米煮成熟飯了呢。她們的身份雖然不能成為王妃,即便當個妾室,也能一輩子高枕無憂了,誰不想把握機會?
陶瑾明白過來後,大方地把自己的丫鬟推出來:「白蕊玉茗絕對沒有這個心思,她們跟了我十年,對我忠心耿耿。」
江衡簡直被她氣笑了,他是那個意思麼?
她的腦袋瓜,何時才能開竅!
轉念一想,又不能過於急切。畢竟她還是個孩子,逼得緊了會適得其反,還需一步步循序漸進,徐徐圖之。他現在不好出手,對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動心思,已經夠禽獸了,若是還對她做什麼,那便是禽獸不如。
在那之前,他只有慢慢地等,等她及笄,等她開竅。這兩年裡必須把她好好看牢,不能讓別人中途搶走了。畢竟她樣樣出色,標致又討喜,回京城後指不定有多少才俊上心,到那時他遠在松州,鞭長莫及,她看上了別人怎麼辦?
這是個問題,江衡不得不重視起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他卻想得極其認真,以至於陶瑾叫了好幾聲,他才聽見。
「怎麼了?」江衡問道。
陶瑾撐腰,對他的忽視感到不滿,「你還上不上藥了!」
小姑娘黛眉倒豎,生動俏皮,看得江衡寵溺一笑,「上藥,叫叫給我上把。」
她很好說話,也沒有多想,只是苦惱地擰了擰眉尖兒,「可是我不會,以前沒給人上過藥。若是把你弄疼了,你告訴我一聲。」
江衡好說話地點點頭。
方才拆卸紗布時,肉和紗布黏在一起,分離時難免帶來疼痛。雖然江衡一聲不吭,但陶瑾還是揪心,她取過白色瓷瓶,拔掉軟塞,傾身仔細看了看他肩上的傷,「還疼麼?」
江衡依然是那句話:「不疼。」
不疼才怪,傷口都裂開了,都怪他不老實。陶瑾在心裡腹誹,因為克制著眼神不讓自己隨意亂瞟,便將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他傷口上,湊上前去,鬼使神差地輕輕吹了吹,「以前我受傷時,阿娘便是這樣給我吹的。呼呼便不疼了,江衡舅舅覺得呢?」
小姑娘撐著矮榻,幾乎貼著他的胸膛,她身上清香的氣息不斷傳來,帶著她特有的甜膩。江衡有些暈眩,幾番抬手,每次都放了下去,「還有點疼,再呼一呼。」
陶瑾扁扁嘴,「你方才還說不疼的。」
話雖如此,但卻乖乖地給他呼呼,溫熱的氣息灑在他頸窩上,吹得他渾身酥.麻。
再這麼下去遲早要出事,江衡閉了閉眼,聲音啞澀道:「夠了,叫叫。」
陶瑾哦一聲,正好她嘴巴有點酸,便沒再繼續。白色瓷瓶還握在手裡,她一本正經地給他上藥,藥末均勻地灑在傷處,見差不多了才收手。她確實沒做過這種事,包扎起來比江衡還笨拙,但是因為認真,倒也很快上手。
礙於男女有別,她不敢離江衡太近,但是每次紗布轉到他背後時,她就不得不傾身貼得更近些。他的肩寬,她纏紗布的姿勢像極了抱他,即便陶瑾這種遲鈍的人,也禁不住面紅耳赤了,更別提江衡是什麼反應。
她的氣息一直縈繞著他,纏纏綿綿,差點讓他崩潰。
一開始覺得是好事,漸漸地覺得他真是自作自受。小姑娘就在跟前,離他這麼近,他卻什麼都不能做。江衡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這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好不容易包扎完了,陶瑾看著自己的傑作,還算滿意,「江衡舅舅別再亂動了,這兩天也別習武,傷口要是再裂開便不好痊愈了。你若是在府裡閒得慌,我可以教你做別的事,不用成天刀槍棍棒的。」
江衡穿上衣服,若有所思地問道:「別的什麼事?」
她想了想,「下棋或者釣魚,哦,你會玩孔明鎖嗎?」
那是小孩子的玩意,他十五歲時便不玩了,不過看小不點興致勃勃的,不好掃了她的興,便配合地頷首,「會。」
陶瑾果然很高興,開始琢磨明日的計劃,「那我們明天去後院湖裡釣魚,順道把孔明鎖帶上,邊釣魚邊打發時間,你看如何?」
江衡道:「聽你的。」
那就這麼定了,她忽然想起來白蕊端著梨湯,揚聲喚她進屋,轉頭問道:「魏王舅舅剛才出了汗,這會兒一定渴了。正好我帶了梨湯和酸棗湯解渴,你想喝哪一個?」
白蕊在外面等了許久,不見屋裡有任何動靜,不知道裡面是什麼狀況,不敢貿貿然進來。好在沒什麼事,她悄悄打量了江衡一眼,不知道他對姑娘打的什麼主意。
江衡對這沒什麼挑剔,隨口道:「酸棗湯吧。」
陶瑾端起青瓷碗送到他面前,「你嘗一嘗,我特意用冰鎮過的。不過放了這麼久,這會應該不怎麼涼了。」
江衡接過去喝了一口,又酸又甜,委實不是他喜歡的口味。但看小不點一臉希冀,他配合地全部喝完了,在她的灼灼目光下道:「嗯,冰涼解暑。」
陶瑾心滿意足地把梨湯也送上去,「那魏王舅舅把這碗也喝了吧!」
「……」
*
翌日卯時,天邊一抹蟹殼青,灰蒙蒙地籠罩著整個天空。太陽行將升起,地平線露出明亮的光線,瞬間照亮了半邊天。
夏日清晨是難得的清涼,經過一晚上的沉澱,連風都沁人心脾。涼風從穿堂而過,吹進江衡房間的檻窗裡,掀起床上帷幔,露出裡面沉睡的人影。
江衡正在睡夢中,他做了一個夢。
銷金幔帳裡,影影綽綽的身影,柔軟的身軀,一點點貼在他身上……他看不清對方的臉,卻覺得她的身體嬌小玲瓏,散發著淡雅的馨香,很熟悉,好像今天才聞過。
她埋首在他頸窩,雙手環住他的肩膀……她太小了,坐在他身上就跟個孩子似的,他幾乎不敢碰她,怕害她受傷。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腰肢,正要張口,便聽她喚了一聲「魏王舅舅。」
江衡猛地睜開雙眼,額頭上驚出冷汗。
他盯著床頂看了好一會兒,才從那夢境中緩過來。
他抬手蓋在臉上,或許覺得自己禽獸不如,居然在夢裡肖想那麼小的姑娘。但是身體的反應卻掩蓋不了,下面難受得很,亟欲發洩。
夢也做了,他自己清楚得很,這份感情再也沒法否認。
他看上了自己的外甥女,想要她。即便沒有血緣關系,但那個輩分橫亙在他們之間,他便始終逃不掉這份罪惡感。但這會管不了那麼多了,情.欲戰勝了理智,他的手放在那裡,來回移動。
腦子裡是陶瑾的一顰一笑,她乖巧地喚他魏王舅舅時的模樣,她生氣時模樣,她含著眼淚楚楚可憐的模樣,每一樣,都讓他念念不忘。
此時回憶起來分外清晰,好像就在眼前,近得可以觸摸。他禁不住叫了一聲「叫叫」,聲音低啞,帶著濃濃的壓抑。
明知道這份感情不應該,可還是控制不住。她在他身邊待得越久,他便越沒有自制力。
情感洶湧而至,手上的動作難免更快了些。
說來也奇怪,以前分明自制力好得很,偏偏在她這裡,屢屢失控。
正是要緊關頭,忽地聽見外頭有說話聲,接著直欞門被人推開,伴隨著一聲歡喜雀躍的聲音:「魏王舅舅,咱們去釣魚吧!」
江衡一僵,手心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