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魏王府,江衡把青海驄交給管事牽走,他快步往府裡走去,「婚事籌備得如何?」
他一路上換了四五匹馬,這匹馬日夜兼程跑了幾千裡路後,這會早已疲憊不堪。江衡幾天幾夜沒有闔眼,終於在三月十六之前趕了回來,他滿面風霜,風塵僕僕,然而看到府裡布置的大紅燈籠後,疲倦頓消,整個人都精神不少。
管事便把一應事宜都回稟給他,包括明日迎親的程序,新房的布置,以及到場的賓客名單,一一敘述。
江衡聽罷之後第一句話就是:「帶本王去看看新房。」
管事領著他過去。
新房布置在王府東南院的杜蘅苑,這個院子原本不叫杜蘅苑,叫卷繡院,是江衡走之前臨時改的。只因陶瑾當初住在松州的魏王府裡,也是住在杜蘅苑裡,如今既然她嫁過來了,不如就起一樣的名字。
院子不小,完全按照江衡的要求布置了。
前院寬闊,格局精美,院子裡有一個假山池塘,周圍種了不少花草,西南角栽種幾顆石榴樹和梨樹,等到盛夏還能結出鮮美多汁的果子。院子另一邊還搭了一個紫籐花架,花架下是一坐秋千,是江衡特意吩咐管家搭建的。
他看過之後很滿意,猶記得當時陶瑾剛到松州時,跟他說起過小時候不能蕩秋千的遺憾,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一直印在他心裡,到現在都沒忘。既然她嫁給他,那這裡便是她的家,以後無論她想要什麼,他都會盡可能地滿足她。
江衡走進新房,房內布置得比外面還隆重,入目所見,全是紅色。紅色的大紅囍字,紅色的銷金幔帳,紅色錦繡被褥……這裡是他跟陶瑾的新房。
條案上用金盞托著五谷豐登,龍鳳巨燭靜靜地立著,只等著明天吉時一到,它們就被點燃。
管事擔心他的身體,關切地詢問:「王爺是否先洗漱休息一下,明早才有精神迎娶郡主?」
這一路他確實是辛苦,幾乎三天三夜沒有休息,身上這身衣服也是三天沒換,邋裡邋遢,模樣一定很難看。他笑了笑,一想到明天就能迎娶他的小豆腐,這一瞬間只覺得再辛苦都值得了。
他答應下來,讓管事去準備熱水浴桶,再找一身乾淨的衣服。他站在銅鏡面前,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若是被陶瑾看到,定會嫌棄他難看。上回就是這樣,他千辛萬苦地趕回來,她卻嫌他的胡茬扎得她難受。
確實該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熱水燒好後,江衡回到自己的院子,洗去一身塵土,把胡茬都刮了乾淨,換上乾淨的墨色寶相花紋暗地雲紋錦袍,總算有點像樣了。管事已經準備好了飯菜,他這一路都沒好好吃飯,唯恐他的身體受不住。
江衡坐下吃了兩碗飯,起身便往外走,「本王出去一趟。」
管事匆忙跟上,「王爺還要出去麼?不如先躺一會兒把,您這一路實在太累了。」
他搖搖頭,目下還有一些事要辦,「我要進宮面見皇上,順道去幾個別的地方,明早前應當能回來。」
這都什麼時辰了,還要出去?
天都黑了,管事在他身邊伺候了十幾年,見他總是這麼辛苦,就是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管事心疼道:「明日下午才迎親,王爺若是回來得早,還能瞇一會。」
他笑了笑,沒說什麼。
*
來到皇宮面聖,聽宣室殿的公公說皇上正在金華殿寧嬪那裡,他這就命人過去通傳,請他在御書房稍等片刻。
江衡移步去御書房,路上問隨行的小公公:「寧昭儀何時升了寧嬪?」
小公公話很多,有問必答:「寧嬪前陣子剛診斷出身孕,皇上立即便升了她的品階。眼下皇上對寧嬪寶貝得很,幾乎每天都要過去看一眼,這還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個皇子,估計寧嬪還要受封。」
話剛說完,想起旁邊這位正是魏王,登時住了嘴,「小人多嘴,魏王千萬別放在心上。」
江衡彎唇輕笑,「若是再亂說話,仔細你的小命。」
小公公戰戰兢兢應了個是,不再多言,乖乖地帶他來到御書房。
江衡在御書房等候不久,從窗戶往外看去,遠遠亮著幾盞燈籠,是皇上從金華殿回來了。
他起身跪拜:「兒臣見過父皇。」
皇上讓他起來,上下打量一眼,沒想到他還真趕回來了,「松州的事都解決了麼?」
原本就沒什麼事,江衡到松州後指點了兩下,那些契丹人便被趙斌和吳權打得七零八落。他在松州只逗留了五天,便連夜出城,往長安趕回來。這一路幾乎沒好好休息過,能平安回到長安,實屬不易。
江衡答道:「都解決完了。」
皇上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坐在一旁的龍榻上,「你倒是快得很,就這麼急著娶媳婦?」
他不否認,老老實實地點頭,「是。」
皇上問他,「那你來宮裡做什麼?兩個月不見,難道不想陶府那位小郡主麼?」
當然想,怎麼能不想。
但他總得把所有事情解決之後,才能安安心心地見她。
江衡沒有接話,而是面無表情地問:「兒臣此番入宮,是想問父皇烏木一事調查得如何?可有結果?」
這事一天不落實,他便一天洗不清嫌疑。皇上懷疑是他跟陶臨沅合謀縱火,若是不查個清楚,說不定日後會影響他跟陶瑾,他必須得解除一切後顧之憂。
提起這個皇上便心煩,揮了揮手道:「查不出來,只能是江衍所為。你休再問,過兩天來宮裡勸勸皇後,她這陣子心情不大好。」
江衡點頭應是,皇上沒像上次那樣質疑他,應當是沒他的事了。
他告辭走出御書房,夜已至深,整個長安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
離開皇宮,江衡又去了一趟軍府。
他四處查看一番,交代完各項事宜,告訴武官們未來兩個月他都不會過來,讓他們好好管治。
回到魏王府,天已蒙蒙亮。
江衡直接倒在床榻上,甚至沒來得及去陶府看一眼,便從卯時睡到未時末。
再醒來時,渾身都精神不少。府裡已經來了不少賓客,管事為了讓他多休息一會,便沒來打擾他,把前院布置得妥妥帖帖。前院一派熱鬧喜慶,他起身洗個澡,換上大紅喜服,先到前院應付一干賓朋客友。
到場的人有朝中高官重臣,王孫諸侯,還有軍府武官,以及一些他多年來的好友。場面很是熱鬧,眾人紛紛上前賀喜,送的賀禮一架架抬入後院,真是多得數也數不清。
江衡一一答謝眾人,待吉時到後,來到府外騎上駿馬,領著一隊隊伍前往陶府。
江衡身穿大紅喜服,身材魁梧,昳麗英俊,騎在馬上更下顯得偉岸不凡。身上的喜服給他深邃冷峻的臉上平添幾抹柔和,使得他今日看起來格外平易近人,當然也跟心情有關系。他唇邊含笑,一看便是心情很好。
到了陶府門口,門前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場面真個熱鬧非凡。
府裡的閽者進去通稟,約莫一炷香後,一個身材健壯的婆子背著陶瑾走了出來。陶瑾披著銷金蓋頭,穿著鳳穿牡丹繡金紋嫁衣,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白皙如玉的小手,緊緊攀著婆子的肩頭。
自從她出來後,江衡的眼光便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不知她現在是什麼表情,是不是跟他一樣迫不及待。
兩個月不見,還是那麼小小的一只,婆子的後背幾乎都能把她擋嚴實了。
江衡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心裡發癢。
等婆子把她放入彩輿後,喊了一聲起轎,江衡握緊韁繩,領著一眾隊伍回魏王府。路上嗩吶笙簫,鞭炮鑼鼓,聲音喧鬧。魏王迎親是頭等大事,整條街的百姓都出門圍觀,萬人空巷。
江衡曾說過他成親這天普天同慶,百姓同樂。隨行的婆子一路都在灑喜錢,小孩子哄搶著去撿,前所未有的熱鬧。
一直來到魏王府,射過轎頭,婆子領著陶瑾從彩輿上走下來,把紅綢的一端放到她手中,另一端放到江衡手中。
王府門前早就站滿了人,等著第一時間覷見新娘子的芳容。
可惜被銷金蓋頭緊緊蓋住了,只能看到她蓋頭下的身段纖細嬌小。一雙手在大紅嫁衣的映襯下,更加膩白得不像話,從一雙手便能看出她肌膚皎白,靡顏膩理。
新娘子是最後一個到來的,她來之前,王府便已高朋滿座。
眾目睽睽之下,江衡牽著她往王府門口走去。
跨火盆時,陶瑾明顯有點遲疑,她怕自己跨不過去,或者炭火燒到自己的裙擺。江衡看出她的為難,索性兩手架住她的腰肢,直接把她抱了過去。
在場賓客紛紛起哄,喧鬧聲吵得陶瑾頓時滿臉通紅,好在別人看不見她蓋頭下的臉。
走到正堂,跪在蒲團上跪拜天地高堂。
夫妻對拜時,江衡看著她塗了蔻丹的小手,真是指如蔥削,白得柔膩,紅得嬌艷,讓人看了沒法不心動。江衡克制不住心裡的念頭,大手輕輕覆在她的小手上,與她夫妻對拜。
從此以後,她便是他的魏王妃,這一輩子都到一同走下去。
生死不離,白頭偕老。
陶瑾明顯愣了下,回過神時,已經迷迷糊糊地拜完堂了。
兩人被送入新房,在一大堆人的簇擁下來到杜蘅苑。
以前總看別人成親,真正輪到自己的時候,原來是這種滋味。走入杜蘅苑,江衡扔掉手中的紅綢,直接牽住從剛才開始便一直在誘惑他的小手,帶往內室。
*
就算再等不及,禮數還是要做足的。
陶瑾坐在檀木髹漆龍鳳呈祥床榻上,只能看見腳底下一方天地,蓋頭尚未掀起來,她看不見江衡的臉。
婆子捧上一柄玉如意,對他道:「王爺請掀蓋頭。」
江衡拿在手中,看向床上安靜坐著的小姑娘。
這是他朝思暮想許久的人,過了今晚,她就是他一個人的。
江衡手持玉如意,挑起銷金蓋頭的一角,慢慢往上,露出她梨花般皎潔的面容。
小姑娘今天剛開臉,原本就光滑的皮膚更加像剝了殼的雞蛋,說她是嫩豆腐一點都不為過。
她略施薄粉,兩靨柔美,抬起□黑水眸,朝他羞赧淺笑。霎時間,似有花開,一朵朵開滿江衡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