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一摸,便摸到了她半乾的頭髮。
這樣睡覺容易著涼,江衡讓她坐起來,隨手拿起床頭的一件中單蓋她頭上,「擦乾再睡。」
陶瑾一把扯下來,大驚小怪地嚷嚷:「你拿什麼東西放我頭上了?」
江衡制住她,不讓她動,一只手扶著她的肩膀,一只手給她揉搓頭髮:「這衣服是剛才送來的,很乾淨。」
怕自己亂動碰到他的傷口,陶瑾只好不情不願地任由他擺弄,「讓丫鬟送一條巾子進來不就好了。」
他道:「我不想讓別人進來。」
於是陶瑾頓時沒有話說,既然他喜歡,那就隨他吧。
她的頭髮已經擦得不滴水了,江衡握住她一捧青絲,拿在手裡認真地汲乾水分,眼神很專注。陶瑾偏頭看去,正好迎上他的目光,她一怔,他開口問道:「剛才洗澡怎麼這麼慢?」
得了,居然還沒忘記這個問題。
陶瑾笑嘻嘻地,「白蕊煮了一鍋雞湯讓我喝,我去洗澡的時候又泡了一會,自然就慢了。」
江衡沒再發問,繼續給她擦頭髮。
他的手勁大,不多時便把她的頭髮擦乾了,那件中單被他隨手扔在地上,他抱著她重新躺回去,「先休息一會,等下再用晚飯。」
陶瑾舒服地縮進他懷裡,她剛用茉莉香露洗澡,撲鼻而來的淡雅清香。江衡問了句,「什麼味道?」
她故意抬起腦袋讓他聞,「茉莉花!」
誰知江衡貼到她臉前聞了聞,兩人眼睛對著眼睛,他居然說:「沒聞出來。」
陶瑾很生氣,「你的鼻子堵住了!」
話剛說完,江衡便低頭咬住她的唇瓣,碾磨品嘗一會兒,撬開她的唇齒闖了進去。多日不見,所有的濃情蜜意都融在這個吻裡,江衡吻得很細心,幾乎把她嘴裡每一個角落都舔了一遍,再勾住她糾纏不休。
陶瑾被吻得差點岔氣,擰著眉頭嚶嚀一聲,他總算放開她,沉聲道:「這下聞到了,很香。」
陶瑾這才反應過來他是故意的,故作凶狠地瞪他一眼,轉身躺在裡面準備睡覺。
「我要睡了。」
江衡身上有傷,卻還要貼上來,「睡吧,一會我叫你。」
她擔心他這樣躺會壓著傷口,推了推他,「你不要抱著我,你好好躺著。」
江衡揚眉,「我不抱著你抱誰?」
又來了!她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陶瑾氣呼呼地,轉頭凶巴巴地說:「你還想不想養傷了?再這樣下去我不理你了!」
江衡沉默了下,本以為他會妥協,半響他居然道:「叫叫,我有好幾天沒抱過你了。」
陶瑾不吭聲,他繼續道:「剛才是誰說讓我抱抱她的?」
眼看他有繼續說下去的趨勢,而且表情很可憐,陶瑾善心大發,讓他自己躺好,她伸出胳膊圈出他健壯的腰肢。「這樣可以了吧?」
江衡低笑,享受她難得的主動,「可以。」
陶瑾到底沒有他臉皮厚,才抱了一下就耳朵通紅,欲蓋彌彰道:「我是看在你受傷的份上才抱你的。」
江衡嗯一聲,手掌疊在她的手背上,「我知道。」
他這麼通情達理,陶瑾反而無話可說。抱沒多久,她困意襲來,枕著他的胸膛睡了過去。
江衡幾天幾夜沒有休息,強撐到現在,一直都是因為她。目下看她睡著了,自己也放鬆下來,閉上雙目。
*
這一覺睡了三四個時辰,外面的丫鬟知道他們都累,於是沒敢叫醒他們。
太陽漸漸落山,月色漸深,屋裡一片漆黑。陶瑾先醒來,睜眼一看,許久才適應周圍的視線。不知道什麼時候了,她肚子有些餓,正想下床掌燈,卻發現江衡一條手臂橫在她腰上,緊緊地摟著她。
她輕輕地把他的手放回去,下床穿鞋,摩挲到桌邊點燃燭燈。屋裡驟然明亮,她披上外衫,出去問守在外面的丫鬟:「現在什麼時辰?」
今夜是玉茗守夜,她道:「剛過二更。」
陶瑾問道:「還有飯菜麼?我餓了。」
玉茗連連點頭,讓另外兩個丫鬟去把飯菜端上來,「有有,婢子不知您何時醒來,飯菜都在廚房裡熱著呢。姑娘等一會,馬上就端來了。」
她應下,坐到桌子後面,聽玉茗問道:「要不要叫醒王爺?」
她搖搖頭,「不用叫了。魏王舅舅好幾天沒休息,讓他先睡會吧。」
飯菜果然很快端了上來,有陶瑾傍晚喝的烏雞湯,還有一些家常菜餚。她先喝了一碗湯,又吃了幾塊珍珠豆腐和小半碗元寶混沌,另外夾了幾口菜,吃完這些她已經飽了,但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又勉強喝完了一碗核桃酪。
她現在孕吐的症狀還不明顯,只消不是太油腥的東西都能吃下去。
吃完東西,陶瑾撐得倒在椅子裡緩了許久,玉茗遞上一杯清茶,「姑娘是前幾天吃得太少了,才吃這麼一點就覺得撐。」
陶瑾小啜一口茶,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於是沒有反駁。
在陸府住的那幾天,吃得少委實不是她的錯,陸府的飯菜不合她的胃口,而且那蘇氏三天兩頭跑去鬧事,影響她的食欲。想起蘇氏和陸昭昭,陶瑾讓玉茗明天去打探一趟:「你去看看陸府最近有什麼情況,那個蘇夫人還有沒有毒打她大伯的孩子。」
玉茗應下,「婢子明天就叫人去打聽。」
她垂眸,站起來走了兩圈,這才覺得肚子舒服許多。想起什麼,忽地停下,「那天我被周溥接走,魏王舅舅知道了嗎?」
玉茗回想了下,好像是知道的,「白蕊說了。」
她哦一聲,沒再多問。
如果江衡知道的話,一定不會輕易饒過周溥,不知他現在下場如何?陶瑾胡亂想了一會,不知為何又想起那天他在馬車裡親她,固執中透著絕望,一點也不像她認識的周溥。
他真的喜歡她?
可是以前她從沒察覺過,他怎麼會喜歡她?從什麼時候開始?
陶瑾苦思冥想,也得不出個結論。
她想了也是白想,原本就在這方面比別人遲鈍,如果不是江衡步步緊逼,估計她到現在也不會懂情愛一世。
想起江衡,頓時無比想他。
她消完食後,讓玉茗回去休息,只留兩個丫鬟在外面值夜就行。她走入內室,江衡還在沉睡,他是真的累著了,連她這麼大的動靜都沒有醒。或許因為有她在,所以睡得很安心。
陶瑾脫掉鞋子,鑽進他的懷抱,盡量不碰到他傷口地抱住他。半響,撐起身子,盯著他深邃冷硬的五官,低頭在他臉頰上偷偷親了下,再重新躺回去。
*
第二天江衡醒得比她早,她剛睜開眼睛,就對上他烏黑含笑的雙眸。
陶瑾迷迷瞪瞪,默默抽回胳膊,「你笑什麼?」
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她睡得時間太長,有點頭昏腦漲。
江衡刮了刮她的鼻子,笑著問:「你昨晚親我了?」
陶瑾頓時睡意全消,縮著往後避了避,驚恐地看著他,「……沒有!」
江衡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側臉,「這裡。」
正好是昨天陶瑾親的地方!
她頓時生出做壞事被抓個正著的錯覺,氣憤他明明醒了,卻要裝睡!她怒氣沖沖地看著他,控訴道:「你為什麼騙我?」
江衡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搖頭道:「我沒有騙你,是真的睡著了。夢裡夢到你親我,今早醒來就隨口試探一下。」
「……」
她還沒來得及後悔,他就心情很好地笑著道:「看來是真的。」
陶瑾後悔也晚了,臉一紅就要下床,「你昨天還說要叫醒我的,結果自己睡得死沉死沉。」
江衡半坐起來,自己墊了一塊迎枕放在身後,他就算養傷也不老實,「叫叫抱著本王,本王一高興就睡死了。」
陶瑾瞪他,惱羞成怒地一溜煙跑到外面去了。
留下江衡無聲地輕笑。
外面丫鬟已經布置好了早膳,陶瑾洗漱一番,因為剛才江衡調戲她,她便讓丫鬟進屋裡伺候他洗漱。沒一會那丫鬟就走了出來,表情頗有點無辜,「回稟王妃,王爺說用不著婢子伺候。」
大抵是怕她責罰,丫鬟眼裡很畏懼。
陶瑾揮揮手讓她下去,特意等了一會兒才進內室,正好看到江衡正在別扭地擰乾巾子。他側著腰,正好拉扯到腰上的傷口,陶瑾這會顧不得跟他鬧別扭,上前接過他手裡的巾子,把他按回床榻上,「你為什麼不讓丫鬟伺候?」
江衡看著她,「本王不喜歡被除你之外的人碰。」
陶瑾拿巾子給他擦拭眉角,正好對上他深邃的烏瞳,她一頓,「那如果沒有我呢?」
江衡扯出一抹笑,篤定道:「不會有這種情況。」
她不依不饒,「如果呢?」
江衡等她擦好之後,趁她洗巾子的空檔說道:「沒有你之前我會自己來,有了你之後,叫叫,我就只有你了。」
如果不是他受傷在身,估計也不會讓她做這些活,雖然他很享受就是了。但她現在非同尋常,肚子裡懷著他的孩子,珍貴得很。
陶瑾被這句話觸動,扭頭看了他好一會,彎唇輕笑。
江衡問道:「你呢?」
她轉過頭,對著銅盂想了一會兒,再次看向他時,笑吟吟地:「我不是只有魏王舅舅,我還有很多親人朋友,但是我最喜歡魏王舅舅。」
江衡伸手就要抱她,被她機敏地躲開了,「不要動!」
他的手僵在半空。
陶瑾讓丫鬟把銅盂端出去,再把早膳端進來。他不能下床,吃喝都在床上,又不讓別人伺候,陶瑾凡事都得親力親為。
好在也不是什麼重活,她自己完全能勝任。
可是她沒想到,江衡居然很不配合!
他是腹部和腿受傷,手還是能動的,偏偏他不肯拿筷子,專門等著她餵他!
多大的人了,臉皮這麼厚!
陶瑾沒辦法,只得先餵他喝湯。喝沒幾口,他覺得這樣不痛快,於是自己端著碗沒幾口就喝光了。江衡知道她也沒早膳,自己喝了碗粥墊墊肚子後,便端起另一碗,讓她坐在床沿,一口一口地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