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夢裡他沒有遇到陶瑾,他娶了另一個女人當側妃,後來還把那個女人封了皇后——那個女人正是秦慕慕。
陶瑾呢?他的小不點在哪?
江衡推開面前眾人,往另一個方向跑去。他在一處靈堂前看到了陶瑾的身影,那麼小,那麼脆弱,好像風一吹她就會刮走似的。靈堂裡擺著殷歲晴的靈柩,周圍來來往往許多人,她連頭都沒有抬一下,彷彿一尊失去生機的瓷娃娃。
怎麼會這樣?是誰害了殷歲晴?
他想上前叫她,可是卻發不出聲音,他們之間有一股無形的阻力,他過不去,她也出不來。
他只能隔著人群凝望她,看得心口有如刀割。
看到她不吃不喝,看到她不言不語,看到她昏倒在周溥懷裡。他多想衝上去把她搶過來,可是怎麼都無法邁動腳下那一步……
「叫叫!」
他猛地睜開眼,看見一室昏暗。
陶瑾在他旁邊睡著,被他的聲音吵醒了,咕噥一聲用被子摀住耳朵:「魏王舅舅叫我幹什麼……」
江衡不由分說,顫抖地連人帶被摟住她,緊緊地閉上眼睛。
她還在這裡,還在他身邊,真是太好了。
江衡心中大定,心想方纔那個夢真是太可怕了,情不自禁把她摟得更緊。那麼嬌小玲瓏的身軀,居然能填補他心裡所有的空缺,她究竟對他下了什麼*藥?
朝中大臣每日都逼著他選妃,就差沒說皇后魅惑君主了。
仔細想想,那些大臣說的也沒有錯。如果不是被她迷惑,他怎麼會非她不可呢?江衡蹭蹭她的頭頂,心滿意足地親了親,在黑暗中無聲地笑。那些大臣逼得再緊也沒有用,他不想選妃,他們說破嘴皮子他都不會選。誰若是說得他心煩了,他就讓他們罷官回家,那些老頭兒捨不得高官俸祿,一個兩個就會住口了。
選妃有什麼有什麼好的?他有叫叫就夠了。
偌大的皇宮只要有她在,就不顯得空曠。
當然,還必須有他們的孩子。
陶瑾在他懷裡嚶嚀一聲:「魏王舅舅勒得我好疼……」
江衡趕忙鬆開一些,低頭碰碰她的臉頰,「醒了?」
他還好意思問她,這會才幾更!
陶瑾有點生氣,大半夜的不睡覺做什麼呢?她白天要照顧茸茸和阿喜,晚上還要被他折騰,很累的,就不能讓她好好休息嗎?
陶瑾越想越生氣,索性不睡了,翻身騎到他身上,怒目而視:「你說,你究竟想做什麼?」
江衡還沒從剛才的傷感裡回過神來,怔怔地看著她,眼裡有淡淡的哀愁。小不點揮舞著小拳頭,看樣子氣得不輕,他總算有所反應,笑著包住她的手,「我剛才做了一個夢,醒來覺得更愛你了。」
陶瑾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震住了,錯愕地張圓小嘴。
江衡覺得她傻乎乎的模樣很可愛,把她拉下來額頭對著額頭,「不想知道我夢到了什麼?」
她跟著問:「你夢到了什麼?」
江衡便如實跟她說來:「夢到我娶了別人……你跪在靈堂,昏倒在周溥懷裡,我怎麼都沒法抱你。」
說起周溥這個人,他就有點咬牙切齒。人走遠就行了,偏偏還陰魂不散出現在他夢裡……
陶瑾覺得這個夢有點熟悉,他該不是夢到上輩子的事了吧?
那段時間真的太絕望,她現在想想,都忍不住想哭泣。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挺過來的,好在一切都過去了,她有了一次重來的機會。
這輩子大家都過得很好,阿娘沒有死,大嫂也還在,她很幸福。
陶瑾一本正經地看著他,「你還夢到什麼?你娶了誰?」
江衡頓了下,很老實:「秦慕慕。」
……果然!
明知是上輩子的事,但她還是小心眼兒地生氣了。上輩子他怎麼這麼沒有眼光呢,秦慕慕有什麼好的?他居然沒有喜歡上她!
陶瑾哼一聲,毫不客氣地捏住他的鼻子,「你是不是還想著她?不然為什麼會夢到她!」
這皇宮裡頭,敢對他這麼放肆的估計只有她一個人了。江衡非但不惱,反而笑得很有些愉悅,「小白豆腐吃醋了?」
陶瑾到現在還是不大能接受這個稱呼,因為每次他這麼叫她,就會把她弄得很累,整晚都膩著她,在燈下看她的身子,說她就跟豆腐一樣白嫩。陶瑾想起這些畫面,就禁不住耳朵燒紅,「江衡,不要這麼叫我!」
江衡嗯一聲,「那叫什麼,寶貝兒?」
她鼓起腮幫子,松鼠一樣可愛。
末了實在沒他臉皮厚,往他懷裡一鑽,「不理你了。」
江衡失笑,環住她纖細的腰肢。
他想,還好剛才那一切都是夢,叫叫依然是他的叫叫,她沒有倒在周溥的懷裡,更沒有露出那種絕望的表情。他一定要把她護得好好的,他的臂彎只是為了讓她依靠,別人誰都別想。
他為她築一堵宏偉結實的城牆,裡面有她,有他們的孩子。
*
生過兩個孩子後,陶瑾好像慢慢長大了很多,當然,在江衡面前依舊是個孩子。
她每天都教阿喜說話走路,如果阿喜學會一句話甚至一個詞語,她能高興好半天。阿喜是她的小女兒,這名字還是茸茸取的。茸茸說妹妹的出生是一個驚喜,所以她的小名要叫阿喜。
陶瑾想了想,這名字還不錯,於是就順手用了。
母女倆來到後花園,陶瑾把女兒放到地上,「阿喜,阿喜,跟著娘親走兩步。」
阿喜像她,粉粉嫩嫩的小糰子,眼睛明亮,笑時左邊臉頰有個淺淺的梨渦,可愛討喜。她張開雙手,跌跌撞撞地朝陶瑾撲來:「娘娘……娘……」
陶瑾一步步後退,引導她多走兩步,「娘娘在這裡,阿喜快來。」
母女倆穿著同樣顏色的衣服,都是櫻色蘇繡纏枝蓮紋褙子,遠遠看去,一大一小兩個精緻的玉人兒,還長著一模一樣的臉,真是看得人心頭一軟。江衡下朝之後,聽宮人說皇后在這裡,便直接趕了過來。
他看到這一幕沒有立即上前,而是停在不遠處,靜靜看著她們兩個。
陶瑾全然不知,還在專心致志地教阿喜走路。
阿喜一下撲進她的懷裡,抱著她的腿撒嬌:「娘娘……抱抱……」
亭子四周站了不少丫鬟,地上還鋪了厚厚一層氍毹,石桌石凳都用棉布包住了,避免小公主磕著碰著。
陶瑾把她抱在懷裡,坐在石凳上,喜愛得不行,「阿喜還會說什麼?累不累?餓不餓?」
阿喜站在她腿上,抱著她的脖子啃她的臉,啃得她一臉口水,啊嗚啊嗚地說:「吃吃……」
說來奇怪,陶瑾這麼愛乾淨的人,這會居然一點也不覺得惱火,反而樂意得很,「阿喜想吃什麼?」
阿喜大概發現她的臉不是食物了,抬起頭眨巴著濕漉漉的大眼,往後看去:「爹爹……」一笑,露出兩顆糯米似的小牙。
陶瑾以為她想吃爹爹,撲哧一笑,點點她的鼻頭,「爹爹不能吃的,阿喜換一個好不好?」
她歡喜地哇了一聲,還是說:「爹爹,爹爹!」
張開雙手就要抱抱。
那邊江衡正看著她們,看到這一幕,不禁失笑,舉步就要走去。
「父皇在看什麼?」
茸茸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循著他的視線看去。
他是來找陶瑾的,聽宮女說皇后和小公主在後花園,便小跑著趕了過來。最近阿娘忙著教妹妹走路說話,都沒什麼時間管他了,小太子茸茸心裡有點不平衡。然而一想那是他的寶貝妹妹,忽然又不生氣了,他自己都疼妹妹疼得緊,當然不會吃妹妹的醋。
他可是比妹妹大了五歲呢!他要當一個好哥哥。
江衡停步,揉揉他的頭頂,「朕在看你母后和妹妹。」
茸茸立在他身邊,學著他的模樣看了一會兒,末了賊兮兮一笑,拽住他的手往亭子裡跑。邊跑邊說:「阿娘,母后,我把父皇帶來了!」
江衡在外人面前是一位極有威嚴的帝王,俗稱鐵面無私,嚴厲苛刻。但是誰又能知道,他在妻子孩子面前是怎樣溫柔的表情呢?
正因為如此,茸茸才一點也不怕他。
一大一小往亭子裡跑來,茸茸的聲音喚回了陶瑾的思緒,她抱著阿喜扭頭往後看,便看到江衡含笑停在八角亭前。
他身穿絳紫龍袍,腰綬玉帶,頭戴玉冠,分明是一副極其正經的打扮,但眼裡的溫柔太盛,沖淡了他身上的威嚴,簡直要把人沉溺進去。
阿喜從她腿上爬下去,一搖一晃地撲向他:「爹爹!」
他笑著應了聲,把阿喜舉高到頭頂轉了一圈。
阿喜抱著他的脖子咯咯直笑。
茸茸吃醋地張開手:「父皇,我也要,我也要!」
陶瑾站在對面,唇瓣微微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