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臨近下班時間,辦公室內,只有展岩一人。
翎翎出外跑銀行了,而寧夜去洗手間了。
他用剪刀,將飛機票、計程車票、餐飲發票等剪得工工整整,然後一一排序黏在憑證單上,不敢出一點亂子。
昨天他沒把小票剪好,糊得亂七八糟,小甯老師眉頭打了結。
這幾天,小寧不知道怎麼了,整個人很浮躁,於是他只能格外謹慎,擔心自己會被颱風刮到。
按著計算器,他把一張小票一張小票加好,為免出錯,並反覆算了兩次。
這財務的活,真不是人幹的!一天工作下來,腰酸背痛腦發渾,比他背著幾十斤的工具,徒步走幾十里的路還累!
他習慣性的回掉計算器裡的數字,伸伸懶腰,然後重新執筆。
數字才寫了一半,黑色水筆居然沒墨汁了,他用力甩了甩,發現還是不行。
於是,他趴過去,很自來熟地拉來小寧那個外觀有點陳舊的文具盒,反正他的文具來源全部來自她這個老師。
打開她的文具盒,他動作麻利地找出一支水筆,迅速地記下腦袋裡的那組數字,生怕記慢一點,他又得很悲劇的重新再重複工作一次。
OK,搞定。
他正想關上文具盒,但是,目光卻被某一樣東西吸引。
那是一些藥丸,被剪得一片又一片零散在文具盒裡。
他有注意到,小寧確實每天早上一到辦公室,第一件事情就是吃藥,非常規律,一天也不落下。
但是,這些藥丸也太奇怪了,怎麼會標著「星期一」「星期二」這些日期?
寧夜去完洗手間回來,正好看到展岩拿著她的小藥丸,一臉正色,低頭,不知道在研究什麼。
窘迫的臉一紅,她急忙奪回他手中研究著的藥丸。
「你幹嘛亂翻我的文具盒!」她的臉色不好,脾氣更不好。
「你在吃什麼藥?生什麼病了?」但是,他凝神,問。
如果有什麼病,他可以幫她想辦法或者介紹比較好的醫生,不能自己亂服藥。
甯夜整張臉都漲紅了。
「喂。」他用筆管推她胳臂,一副今天得不到答案,勢不甘休的樣子。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沒見過別人吃避孕藥嗎?!」寧夜非常頭疼,很直接的回答。
饒了她行不行?他是不是故意在整她啊!
她這幾天很煩,真的沒心情和他開玩笑。
避、避孕藥?
展岩諤住。
「去痘?」本能地,他反問。
不知道為什麼,一顆心,突然有點七上八下。
開什麼玩笑啊?他見到她臉上長痘了嗎?她全身上下最引以為傲得就是皮膚極其細緻。
白他一眼,決定不繼續陪他「玩」下去了。
「避孕拉,我年齡還小,不能懷孕。」於是,直接回答。
結婚生子都要經濟基礎為前提,所以認識到現實,避孕方面,她做得很徹底,之所以把藥丸放在天天能接觸到的文具盒裡,就是不想因為漏服出意外。
聽到這個答案,他臉上的表情,有幾秒的空白。
「你有男朋友?!」他很驚訝,那種心情,形容不出來。
畢竟,他從來沒見過誰來接她下班,也沒見過她和誰在上班時間濃情蜜意地煲電話粥,所以——
這段日子,她約他約得很頻繁,害得他一顆心如小鹿直撞,還以為——
他看了看一旁正空著屬於翎翎的位置,有點瞭然了。
「我們是同學,交往四年了。」她悶悶地回答,一點也沒有沐浴在愛情春風裡的得意。
四年。
「男人不是這個疼法,避孕的活最好還是由你男人來吧,這種藥吃多了,對你的身體不好。」他關上文具盒,還給她。
她接過文具盒,往旁邊一擱。
整個人一點精神都沒有,象被打蔫了茄子一樣。
她怎麼可能有精神?自從那一晚以後,她一直和馭辰冷戰。
但是問題是,他好像完全感覺不到一樣,即使她對他不理不睬,他也沒有想過來哄慰一句。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唱獨角戲,整場愛情中,好像一直是自己在自編自導自演,有時候覺得很累。」沒來由地,她有點心酸與感觸。
愛情中,是不是誰愛得深,誰就比較會患得患失?
「發生什麼事了?」他坐回位置裡,狐疑地問她。
她的樣子,好像很不快樂。
「我覺得,他可能不喜歡我。」她拚命地盯著某一點,不讓眼底的濕意聚焦。
「何以見得?」
四年的時間,不是開玩笑的,如果一對情侶能在一起走過四年,展岩覺得就是已經認定彼此了。
「他不想見家長,也不帶我去見他的家長。」這件事情,讓她很受傷。
「你想結婚?」他問。
「沒、沒有啊!」她搖頭。
她沒想過這麼早就結婚,畢竟以目前的經濟狀況,結婚根本是空談,她又不是白痴!
展岩沉吟了片刻,很冷靜的分析:「男人對這方面敏感一點,見家長,就代表某種程度的認定與承諾。有些男人在面對婚姻時,會有恐懼與迷茫的心情,而且,他如果與你同齡,思想、經濟、能力都只是在逐漸成長與摸索的階段,這個年齡的男人肯定會本能的抗拒任何一點與婚姻沾邊的東西,這沒有什麼好奇怪。」他理性的安慰她。
但是——
「有什麼事,兩個人慢慢解決,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對方,別憋在肚子裡,傷了自己又傷了感情。」說完,他笑笑,然後低頭,繼續工作。
而她,扶著額,繼續難受。
道理,她懂,只是,接受起來,有點困難。
「晚上我請你吃飯。」他一邊黏單據,頭也不抬,邀她。
「好啊,吃飽事最大,吃飽了人就有精神,人就開心。」她沒好氣地把他的做人哲學,現學現賣的搬出來。
他抿笑,「對,就這樣,精神點,對自己好點!男人嘛,不要把他太當回事,他自然就會黏著你了!」
好了,既然如此,可以收工下班了!有美食,展岩也精神了,起身快手快腳收拾東西。
她又被他游手好閒的調調逗笑。
正想酸幾句,「叮咚」她的手機,有點短信進來。
她點開,看完,馬上慌了手腳。
一張小臉頓時容光煥發,格外興奮,「展岩,我晚上不去吃飯了,我有要事!」
「什麼事?」
「他說他父母晚上六點半的飛機回新疆,叫我下班後直接去機場,他介紹父母給我認識!」她忍不住抱著他的手臂,又跳又叫,找人分享快樂與喜悅。
這是展岩第一次見到她露出孩子般的神情。
因為,另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