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我不是沒有嘗試過,但是變了就是變了。

  我曾經為了你痛苦,但是,再回首時,卻發現早已沒有了心痛的感覺。

  你是我的初戀,誰不想能與初遇的那個人白頭到老?只是,我努力去回想、去堅固住自己時,腦海裡卻並沒有太多幸福與甜蜜,那些回憶,支撐不了我的心。

  曾經一個人的愛情與回憶,太稀薄,不知道何時已經用光,再去補充的時候,什麼感覺都沒了,讓「重來」變成了一個自欺的謊言。

  曾經,我也以為,愛一個人就會一生一世,但是,卻發現,現在沒辦法再擁抱你。

  對你有感情,但已經不是愛情,我不否認,你很重要,但是,不知道曾幾何時,那個重要的位置,已經接近家人。

  我不想再猶豫不決了,對不起,我現在也有了我自己的不得已與放不下。

  後來,寧夜對他說了好多好多。

  多到,讓他痛到麻痺。

  她好狠,真的好狠。

  ……

  酒,一罐接著一罐,腦袋越來越發渾,胸口卻越來越發涼。

  他一直以為,他們會一直一直一直走下去。

  但是,她卻說,那個位置變了,他只是家人。

  他平時生活自律,酒量一向不好,幾罐啤酒下肚,他已經八分醉。

  「叮咚」門鈴,被人按響。

  他不理,一直坐在空落落的地板上,繼續喝酒。

  酒精能讓一個人的頭腦變得遲鈍,變得麻痺,果然,適合失意人。

  「叮咚」門外的人,好像非常肯定裡面有人一樣,鍥而不捨著。

  無奈,他只能踉蹌著,打開屋門。

  他的上司黃慧君站在門口。

  「黃總,什麼事?」他努力保持清醒狀態,只是,平時淡若清泉的俊顏早就醺紅了一片,連眼睛,都滿是紅血絲。

  「你忘記我說過,我要來你新家看看,能送點什麼賀你喬遷之喜?!」黃慧君笑盈盈。

  好像對方是這樣說過,但是,他今天不方便。

  「你不會告訴我,你心情不好,所以讓我白跑一趟吧?!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黃慧君搶先一步洞察。

  她都說到這份上了,他沒法摔門就給對方吃閉門羹,畢竟,那是他的上司。

  只好請她進來。

  他開了燈,腳步不穩的找了一圈,發現自己的屋子裡居然連杯水都沒有。

  這幾天,他的世界好像崩了般,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生活好像完全沒有了方向與追求——

  黃慧君看了一眼四周,明明還是傍晚時分,厚實的窗簾卻把整個屋子拉得暗不透光。

  如果不是她過來,他就一直坐在黑暗中?

  「別忙了,我喝啤酒就好了。」黃慧君大大方方找了個坐墊也坐入地板上,乾脆制止他準備燒水。

  這樣,也好。

  他支著額,癱坐在地板上。

  「和她談得怎麼樣?」黃慧君不急「正事」,反而冒似漫不經心的閒扯。

  談得怎麼樣?

  「無論如何,婚禮會繼續籌辦下去,照常進行!」

  「如果你心裡還有一絲我的位置,農曆二十六號,我照常去迎娶你,或者的話——」

  「婚禮照常,酒席照開,新娘換人!」阿貓阿狗,都無所謂。

  這是他們最後的對話與爭執。

  「我們會結婚,一定會結婚,她不會這麼狠心的!」他的胸口很痛,呼吸那麼不順暢,可是嘴角硬是微微上揚,維持住堅定的笑容。

  寧夜疼他,這是不容辯駁的事實。

  她不會這麼狠的,她不會真能眼睜睜目睹他隨便就要娶進阿貓阿狗。

  他要賭,賭她最後對他的感情。

  「小段,你覺得你們現在真的還可能會有婚禮嗎?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日後回憶起來,你真的都能忘記,真的會甘心嗎?」黃慧君轉過臉,微笑著,一字一頓的問他。

  萬箭穿心。

  「我能忘記!」他加重語氣。

  能的,他能!

  「能忘記?你能忘記她替另一個人生過一個小孩?你能忘記,她曾經為了另一個人在婚前想拋棄你?」黃慧君微笑著反問。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每一個字眼,都重重敲裂他的心。

  「這不關你的事。」他仰頭,一口氣就喝光了一罐啤酒,冰沁入心的感覺,想讓灼痛的心房稍稍降溫。

  但是,不行,但是好難受。

  他一罐又一罐,喝的很急。

  「這幾年,你為她拒絕了多少送上門的豔福,一直守身如玉,但是,她去沒把你的付出放在眼裡呢。」黃慧君優雅的小口小口喝著啤酒。

  「你別說了!我不在乎!」他制止她,卻喝得更急了,想要澆滅心中的那股傷痛。

  他對她守身如玉,她卻不僅是身,連心都給別人了。

  「她曾經在另一個男人身下嬌喘,曾經孕育著另一個男人的孩子,這些,你表面說不在乎,其實心裡真的能做到一無所感?」但是,她還是繼續說下去。

  一無所感?怎麼可能?如果他真的能這麼鎮定的話,那時候又怎麼會求她把孩子打掉?但是,她居然騙他!

  胸口,撕裂般的痛,那種被人背叛的痛感,席捲他的胸口。

  「你甘心嗎?」她又問了一句。

  甘心?他怎麼會甘心?但是,不甘心也無濟於事。

  他又重重打開了一罐啤酒,心中的絕望與痛楚,更烈了。

  從她做他的女朋友到現在,他一直恪守本分。

  有些事,他只是不去想,不去較真,不代表,真的不計較,真的能忘得一乾二淨。

  而她,居然還說什麼,要把那個孩子生回來!

  不知不覺,黃慧君已經環住了他的腰,「別難受了,世界上沒有公平的事情,但是,事在人為。」

  公平?

  她俯身,已經親吻住他單純而清冷的唇。

  他被嚇得,推開她的肩膀。

  但是。

  「你不想公平一點嗎?她都和別人上床了,都不愛你了,都生了別人的孩子,只有你,還在那傻傻地堅持……」

  她的嘴舌已經追逐而來,憐惜地流連不去。

  都不愛你了。

  都生了別人的孩子。

  只有你,還在那傻傻地堅持。

  他的心臟狠狠被人涅破了。

  他盯著她,雙眸朦朧了。

  一絡長髮,拂過他的俊顏。

  這頭長髮,為他而留。

  因為,不知道哪個同事誤傳出去,說他喜歡長髮美女,所以,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那髮,就一點一點留長了。

  反觀寧夜,這幾年,一直剪著俐落地齊髮。

  紐扣,一顆一顆地解開,平時掩埋在端莊職業裝下的玲瓏身段,暴露在空氣中。

  她想去解他的衣服,但是,他翻身,先制壓住了她。

  公平!

  他的眼神,很可怕,情緒失控,帶著太多的酸楚。

  酒精,讓人亂了。

  不甘!

  麻痺了心魂。

  茫然中,他低下頭吻住她的脖。

  麻麻痺痺的。

  幾斤粗蠻。

  像狂風暴雨,像在麻痺什麼,像在宣洩什麼,像在報復什麼。

  彷彿只有這樣,明天才能淡定的繼續活下去。

  糾纏、糾纏、隨著酒精,激狂縱情。

  彷彿,那個人,不是自己。

  暴雨過後。

  心靈的荒蕪,好像,過了一世紀那麼長。

  他翻身平躺,空洞得找不到焦距。

  早已,想哭,哭不出來。

  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

  身旁的女上司,大大方方到一絲不掛,撐起身體支在床墊上,一手撥開垂落的長髮,眯起眼凝望著他。

  而他,上衣還工整著,頂多,只是起皺了而已。

  「後悔了?」她猜到他的心思。

  兩個人高潮的時候,他的淚水無聲綴跌在她的身體上,不曾停止過。

  「你想怎樣?我不會取消婚禮。」他冷著音。

  現在,他就醒的差不多了。

  說穿了,她就是趁虛而入,趁著他喝多了,故意讓他情緒崩潰。

  聽到他的話,黃慧君笑了,她起身,去撿自己的衣服,「不想怎樣,我還不至於這麼沒品。」

  他不敢鬆一口氣。

  「但是,農曆二十六那日,如果你那天找不到新娘的話,我隨時替補!」說完,她露出一貫的自信。

  他說不出話。

  「反正,除了她,你和誰結婚都一樣,不是嗎?」她笑問。

  他僵住。

  「那天,我也會準備好婚禮。」

  給他冷靜空間,扔下一句話,她步伐婀娜關上屋門。

  屋內,只剩下他了。

  空空寂寂的。

  彷彿,剛才只是一場夢。

  他動了動身體,坐了起來。

  僵坐了很久,很久,他起身,把床墊往外拉。

  開屋門,把床墊扔進垃圾站的位置,然後,再進屋。

  怔望著,這一切。

  他這算報復了她?

  在她那麼絕情的對待他以後。

  他不是這麼好欺負的。

  他們公平了。

  男人的心,其實都有最陰暗的一面,只是通常被感情、道德壓抑著而已。

  但是,為什麼,公平了以後,內心沒有任何快感?

  他看著暖暖的米色地板,泛紅的眸,很空洞,就像大火燒過後,那灰灰冷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