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
展岩上班已經兩週。
他第一天來上班,就引起了小小的轟動。
自從他發生意外以後,公司一直動盪不安,公司可能會易主的傳聞一直張囂個不停,他的出現,也是給那些流言份子最好的打擊。
只是,公司的氣氛一直很不尋常。
更多背後的聲音在悄悄議論。
「他的身體吃得消嗎?很讓人懷疑啊。」
「好可憐啊,殘廢了還要出來主持大局。」
「他連久坐都不行,在公司也可能只是窩在辦公室裡睡覺吧!」
「我們還是先和胡總他們維持邦交,有益無害!」
「依我看啊,我們還是找好下一個單位比較妥當,畢竟繼承人的身體這樣,公司能好起來嗎?到時候經營不善,連工資都發不出來就麻煩了!」
上下惶惶不安,只有當事人,比較淡定。
好像討論、質疑的人,不是自己。
……
當初給自己建四樓辦公室的時候,他就特意佈置了一個休息房給自己,現在,他大多的時間,都在休息房裡。
他的脊椎,還不能久坐。
他躺在床上,身旁疊著一大疊的文件,他一一詳細翻看著。
「展總,要開會了。」吳助理來通知他。
這位吳助理,是他大學時的學長,能力超群,他不在的三年裡,都是靠這位學長幫他撐住大局。
因為很少與人交惡,他人緣一直好,而且人脈也廣,肯幫助他的人,有很多。
就連那個臭面孔的白立人,也問他,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說一聲,管理公司他還是很有一套的。
開會之前,他和助理還有些事情要說。
「學長,我讓你查得事情怎樣了?」他靠在床上問。
父親是面冷心善之人,很多事情知道不可行,但是,卻拉不下臉,既然如此,這個惡人就由他來做。
「我們公司新一年的好幾個單子,他抽了一筆很可觀的好處,轉給了另一個公司。」吳助理告訴他,「因為你身體的關係,很多客戶有他們的顧慮,對公司將來也沒什麼信心,所以最近他小動作特別多,對公司傷害很大,現在外界也有很多不實流言,說因為你的關係,董事長打算會賣了廠房,不打算再繼續事業,所以很多原來往來的單位,都不太打算和我們繼續合作了。」
「嗯。」他點頭,低頭看著手頭上掌握的檔,這些原本該屬於他們公司的定單。
看完以後,他心中已經有數。
其實,這些原本就不是什麼秘密,胡峰是公司的元老,憑著技術又佔了蒼頭般大小的乾股,沒有人敢動他。
「公司加廠房總資產評估價格大概五千萬左右,胡峰佔接近一成的乾股,他原本是希望公司能易給他管理,現在董事長宣佈繼續由你繼承以後,他希望能乾脆瓜分掉公司,外面的同行有間新公司已經有意向邀請他加盟,他已經暗暗接觸我們公司的管理階層,估計會帶走一大批人。」這些能幹的吳助理,都幫他調查好了。
他嘆口氣。
才四個月而已,沒想到,公司情況糟成這樣。
這都是他父親的關係,他出事以後,父親確實看破了很多,觀念在轉變,只希望一家人平安,對公司的經營很無心,被人鑽了空子。
「學長,推我去開會吧。」
下午兩點,他準時出現在會議室。
所有小股東們,都在場。
剛開始,是父親的交接儀式。
父親退休,他正式接班,成為這家公司的董事長。
下面掌聲一片,但是,聽不出來多少是真心,多少是虛情。
他坐在輪椅上,從容看著這一幕。
他在醫院醒過來的時候,就在想,也許就因為他天生是只沒長腳的小鳥,到處的飛,老天爺才奪去了他的腿,讓他的人生,從此「安定」下來。
這種說法,是有點自欺欺人,但是,人活著只能多想想自己肩膀上的重任。
不要垮掉。
他長大了。
廢了一雙腿,他要變得更加優秀,彌補身體的缺陷。
助理把他推上台,他把手上的文件,一擱:「我不需要發表什麼上任感言,今天就算我說的再漂亮,也需要成績單來證實,我只請各位給我半年的時間,半年內我會整頓好公司,讓你們看到未來的發展。」
「也許,今天的接班儀式以後,很多人會因為沒有信心而離職,要走的人,我不攔,工資該怎麼結算的,也不拖不欠!」他厲眸看了所有人一圈,「當然,願意留下來陪我一起作戰的人,我會記住你們今天的堅定、忠誠、敬業!」
他話語一出,全場都鴉雀無聲。
「新官上任三把火,最喜空口說白話。」下面有人冷哼。
是胡峰。
「留下來的人,加薪百分之十五。」他緩慢說出振奮人心的決定,「大家應該清楚,我們公司有這個經濟能力!」
頓時,全場沸騰。
同樣,有些人的臉色,也很難看。
「還有,胡副總經理從今天開始,將正式離職,不再參與公司內部管理。」此言一出,軒然大波。
「你什麼意思,我在這公司有股份!」騰得一聲,胡峰站了起來。
「在法律上來說,乾股是指為了籠絡人才,未出資而獲得的股份,持有乾股的人不具有對公司的任何實際控制權!現如今在工商局登記備案中,我展岩擁有這間公司所有的股份,是這間公司唯一的執行代理人!」
「但是我們有贈股協議書!」胡峰怒了,沒想到他會出這一招。
而實際上,他這一齣戲,讓所有擁有乾股的小股份們全部消音。
他又拿出一份合同,「這是20年前,公司成立初期,胡副總經理與原董事長簽定的贈股協議書,裡面有註明,胡副總經理必須承擔的責任,以及如若有嚴重侵害公司利益的前提下,必要的撤股措施。」
學長吩咐秘書,把複印好的檔,一一分發下來。
「你們手上拿的,就是胡總經理嚴重侵害公司利益的證據!」他的聲音,鏗鏘有力。
大家面面相覷。
誰勝誰負,誰強誰弱,一眼可窺。
現在的他,病弱、單薄,但是,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無比懾人的強大氣場,讓下面的人連氣都不敢多喘一聲。
沒有人再敢把他當病弱的殘疾人來看待,而是公司氣勢磅礴的未來領袖。
……
一場硬戰後。
「岩岩,胡峰帶走了一批人。」父親來告訴他。
「我知道。」他早有準備。
未來會有一段日子的混戰期,但是他相信,不會持續太久。
「連我們的財務總監,也跟著他走了。」父親又說。
「那是他的遠房親戚,帶走了更好。」他不為所動。
「但是我就怕,財務這塊被人弄了手腳,我們現在必須馬上找個熟手上崗,主要的是,不要怕吃苦,不能馬虎,把起碼近五年所有的賬務,全部要重理!」這很難,到哪裡臨時找這樣肯一心為公司的人?
「爸,你打電話給寧夜,叫她來上班吧。」但是,他想都不想,居然這樣決定。
展爸爸愣住了。
「你們二老把她害得連工作都丟了,不該還她一個工作嗎?」他淡淡反問。
那是,只是——
阿依已經在火車上,快到w城了啊!這不是故意找麻煩嗎?
「爸,這是她的電話,還有家庭住址,你把公司的情況和她說說,她應該會來的。」他拿筆寫在紙條上,然後推給父親。
展爸爸愣愣的,弄不懂兒子的想法。
「但是——」他嘆口氣,「爸,你先問下她的身體狀況,有沒有不適合上班的理由。」他交代。
這才是重點。
他很想知道的重點。
從除夕開始,一直到現在,已經二十天,她真的信守「承諾」,沒再煩他,沒再纏著他,讓他,簡直都——
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