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不知為什麼,我十二歲那年,最喜歡的就是李商隱寫的這種《錦瑟》。而《錦瑟》中最喜歡的,就是這兩句。
對於十二歲的我而言,這兩句太過於隱晦難懂,也太過於艱澀。但偏偏,我就是喜歡得不能自拔。
也就是十二歲那年,不知為何陷入昏迷的我,被抬回了位於重山疊巒中的夜族老家。
老爸很焦急,據說當時我失蹤過一段時間,被發現時已經昏迷。到醫院檢查也沒查出任何端倪,生命體徵正常,心跳正常。就是大腦沒有了活動,似乎鬧死變成了植物人。
醫院的醫生紛紛勸爸爸,放手讓我離開這個世界。
實在沒有辦法的老爸,最後終究沒有放棄我。他帶我,回到了夜家。
之後的事情,也是斷斷續續從老爸嘴裡聽來的。其餘的,也僅僅只剩下零散的記憶,我把這些記憶和聽來的事情,拼湊成了不算完整的拼圖。
據說昏迷的我剛回到夜家的時候,全村所有人都嚇到了。
因為本來白白淨淨的自己,一被抬入夜村的村界,皮膚就開始通體發黑。一股股的黑氣瀰漫在我周圍,彷彿每一個毛孔,都在散發出不詳的氣息。
就連我爺爺,夜家族長都看呆了。
「不能把他抬進村。」爺爺一咬牙,將我和老爸擋在了夜村邊界上。
「為什麼?」當時的夜村公路還不通,要進來只能靠走。緊靠著雙腳背著我走了三天三夜的老爸,早已經精疲力盡。不過對上阻攔自己的父親,他活像是護犢子的老母雞,後脖子的毛都豎了起來。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太危險了。哪有人全身冒黑氣的,而且一進村就冒煙。太可怕了,根本就是不詳的預兆。我真讓這崽子進去,恐怕會給全村帶來災禍。」爺爺作為族長,肩負著全村所有人的姓名,以及千年的延續,毫不含糊,一臉大義滅親的模樣。
爸爸冷哼了一聲,「當年你也是這樣將我們一家三口趕走的。現在你親孫子都要死了,怎麼,又要見死不救?」
「我……」爺爺喉嚨哽嚥了一下,抽動著,最終還是擺擺手:「我是族長……」
「是,你是族長,你一輩子都是族長,我媽跟了你一輩子,保護了你一輩子。你幾個兒子因為你是族長受盡苦難,沒有一個願意留在夜家這鬼地方。你就不想想為什麼?夜家人丁單薄,我兒子要死了,夜家嫡係也差不多要斷了。你真的忍心?」
老爸狠狠瞪著自己的父親。
爺爺看著被放在地上的我,臉上痛苦的神色猶豫再三,仍舊還是擺手,「夜小子,絕對不能進去。他媽本來就古怪,再加上他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誰知道進了夜村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一個中年人和一個老頭就這麼在夜村的邊界吵來吵去,周圍一圈夜村三族的人在看熱鬧。昏迷的我完全被遺忘了。
深入脊髓的痛苦,是十二歲至今,我最刻骨銘心的記憶。我懷疑當初就是因為太痛苦了,那股刺破靈魂的痛苦淹沒覆蓋了我的大腦,才導致我對那段記憶保護性的遺忘。痛苦這東西,本就不是什麼值得回味的事情,忘記了也好。
但唯獨有一件事,我永遠也忘不了。
昏迷中的我,不斷被痛苦侵蝕。就在沉淪於萬丈深淵中不可自拔,不停地往深淵沉陷的時候,一雙冰冷,卻又彷彿能溫暖我靈魂的柔軟,將我的手牢牢地握住了。
「族長,你看!」三叔本來在勸架,但是那場親子間的互相上海完全不是他能插嘴的。所以三叔很識趣地迅速放棄了,他本想來摸摸我,結果一低頭,就看到了驚訝的一幕。
只見守護女李夢月跨過了邊界,蹲在我身旁。一襲白衣的她仍舊散發著冰冷,她水靈靈的大眼睛中沒有一絲感情色彩,就那樣一眨不眨的,絕美的視線中閃過一絲迷惑。
李夢月伸出小手,試探著用手指觸摸了一下我的手。
之後,彷彿水到渠成、又彷彿經歷了千萬年的輪迴、彷彿經過了無數時空的等待以及尋找,終於找到了目標般。
守護女一手將我的手牢牢握住,似乎再也不想放開。
我和她的小手緊緊握住,就那麼握著,死死的。
「族長,族長!」夜三叔驚訝的聲音蓋住了旁邊兩個父子的大聲爭吵。
爺爺氣惱道:「幹嘛,別攔著我教訓自己不孝的兒……」
「兒子」兩個字猶然還掛在嘴邊沒有發音完,爺爺、老爸,甚至全村所有圍觀的人都呆住了。他們彷彿石化般看著守護女緊緊拽著我的手,她冰徹刺骨的寒冷氣息彷彿包裹著我。兩個人的氣質,高度重疊在一起,恍惚間變成了一個人似的。
氣氛,頓時古怪起來。
「守護女,怎麼可能走得出夜村。」爺爺呆若木雞。夜族幾千年的歷史中,從未有過守護女走出夜村的記載。守護女有著驚人的力量,一直守護者夜村的安全。但是,她們無法離開夜村的邊界,至死,都會留在村中,無法踏出一步。
但是作為守護女的李夢月,卻離開了夜村,踏出了村界。
這簡直是太難以置信了!
「族長,你看他們的手。」夜老四呆呆地指著李夢月和我,「他們居然手牽著手。李夢月不是一直不跟任何人接觸嗎?她為什麼要抓住夜小子的手?難道……」
夜家其他人也為眼前的情況爭論不休,一時間所有人都吵吵嚷嚷起來。但是內心中,一個真實想法,也逐漸在所有人的腦海中浮現。
老爸扣了扣腦袋,「我看這小姑娘抓著我兒子的手後,他沒那麼難受了,看起來還挺舒服的。這誰家小姑娘啊,挺漂亮水靈的,謝了啊。 」
這二貨想要伸手摸摸李夢月的小腦袋表示感謝。守護女一轉頭,通體的寒意瞬間猶如精神攻擊般,襲擊了老爸。爸爸嚇得狠狠向後退了兩部,尷尬地笑著:「好可怕,小小年紀就這麼可怕。到底誰家……」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都變了,「她該不會是,這一帶的夜家的守護女吧?」
夜三叔沉默地點了點頭。
老爸渾身抖了幾下,苦笑,只剩下苦笑。
爺爺也在渾身發抖,就連白鬍子也在抖個不停。他看著仍舊昏迷的我和李夢月,手一揮,「算了,把這小傢伙抬進去吧。」
說完,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了。哪個爺爺不疼愛孫兒的,但是作為一族之長,只能以一個家族的興亡為依歸。有的時候,只能放棄,有所取捨。哪怕這將會是多麼痛苦的抉擇。
說來也怪,自從李夢月抓住我的手之後,我就沒那麼難受了。臉色也回覆了一些,通體的晦暗開始小三,毛孔中也沒再冒出黑色的不祥氣息。
守護女就那麼一直抓著我,一直抓著,死都不願放開。任何靠近我和她的人,都被天然的排斥在一公尺之外。哪怕夜村人想要來抬我,也被守護女通體的冰冷給阻攔。
她看了爺爺一眼,之後默不作聲地將我單手提起來,緊緊抱在懷中。一個比我矮小瘦小的單薄小姑娘,將高了半個頭的我抱在懷裡,如同小雞般輕巧地抱著走。這情景怎麼看怎麼怪異。
在這怪異中,夜村所有人都啞了,彷彿同時失去了發音能力,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最近幾天發生的事情,完全顛覆了整個夜村,甚至爺爺這個讀遍夜家古典的人。
爺爺搜刮腦中的典籍,搖著腦袋,完全找不出先例。
能夠自己走出村子的守護女;不讓任何人接近的守護女;自己找到該守護之人的守護女。
這完全難以理解,無法解讀。
當晚,夜家開了一個長長的會議,內容保密,甚至至今我也不清楚,總之我就是那時候開始變成夜家的下任族長。守護女當晚,就背著我離開了村子,進入了守護女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進入的夜家禁地。
幾天後,我們才出來。我的病全好了,恢復了清醒的自己,完全不記得夜家禁地中到底有什麼,我身上發生過什麼事。
李夢月,就那麼成了我的守護女。我們打破了族規,我離開夜村,但李夢月卻留了下來,她必須等到十八歲,才能跟我離去。
其實爺爺想要我一直留在夜村,但是基於種種莫名其妙的理由,最終還是讓我離開了。
也就是從我清醒的那天起,我明白了一件事。
李夢月不是夜家的守護女,從來不說。她,只是我,夜不語一個人的守護女。從來都是。她只屬於我,屬於夜不語。
沒有理由,從她第一次踏入夜家禁地。這一切,就在冥冥中註定了。因為她不屬於夜家,所以她能打破夜族的規矩,離開夜族的邊界。
因為她只屬於我,所以我們的命連在了一起。活會一起活著,死會一起死。哪怕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排斥著這種命運。
但是命運,本就不是人力能夠抗衡的。
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守護女在守護這我。這一次,輪到我來,守護她了。
黑暗中,當那道光在暗無天日的無盡黑色中吐唐突地射過來時,我突然顫抖了一下。因為自己藉著那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光,終於看到了追著我們的腳步聲,究竟是什麼了。
那是一道黑影。
模模糊糊的影子在不算亮的燈光裡一閃而逝。不像是人的影子,甚至,由於在我的視網膜上曝露的時間太短,我根本無法描述這個影子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被光照射的影子彷彿被炸彈擊中了似的,猛地縮回黑暗中。
我、嘉聯和梅雨三人頓時嚇得一頭冷汗。因為自己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個影子伸出邪惡恐怖、長長的手爪,那酷似手的爪子,指甲足足有一公尺多。
指甲的前端,幾乎快要碰到嘉聯的身體了。
我抖了抖,視線拚命地捕捉著黑影逃離的位置,沒有光照射的地方,黑色依然黑得如同重墨,濃得化不開,在那黑色裡,什麼都看不清楚。鬼才知道那團黑影躲藏在什麼地方,惡毒的窺視著我們三人,尋找著下一次襲擊的機會。
「光是從哪裡來的?」梅雨轉過腦袋,朝光明來襲的地方反著望去。
光亮來自於十公尺外的背後,黑暗與光明交界的光圈哪怕再微弱,由於絕對黑暗的影響下,也顯得無比刺眼。
但是光在發抖。那抖動極有規律,顯然,發光的物體或許是由人手持著。
「誰在那兒?」我開口喊了一聲。
光的對面沉默了幾秒,才有一個清冷的女性聲音傳過來,「你是誰?」
我沒回答這個問題。
她在黑暗中,我們在光明裡。由於逆光,她也一時間無法看清我們。一時間,我們在這極度詭異的地方陷入了「黑暗森林」原則。兩方人都不清楚對方對自己究竟有沒有威脅,甚至不敢肯定,說著話的對方,究竟是不是人類。
「要不,我們一起靠近彼此?」就這麼無聲的對峙了一會兒,對面一個男性聲音說道。
看來,對方不止一個人。
本來還害怕不已的嘉聯聽到這聲音,立刻來了精神:「咦,嘉榮?」
「哥?」對面的男性也激動了,「哥,你怎麼在這鬼地方?」
「鬼才搞得清楚。我也是莫名其妙呢。」嘉聯鬱悶道:「倒是你在這幹什麼?」
他一邊說,一邊準備往前走。我一把拽住了他。
對面疑似嘉聯的地底嘉榮也想要走過來,同樣也被人一把拉住了,「等一等,謹防有詐。你哥怎麼可能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同一個地方。」
這個女孩的聲音軟軟冷冷的,但是分析得非常精準。跟我想到了一塊兒去。
兄弟兩個被兩邊攔住,一時間犯了難。
「對面的美女,你不信任我們,我們也同樣不信任你們。」我示意嘉聯等一等,朝對面大聲說:「看來,有必要想個辦法,來互相證明我們確實對對方無害。」
清冷的女孩沒有遲疑,「沒錯。」
「你手裡拿著電筒嗎?」我問:「我試過手機,打不開。你們的電筒為什麼可以在這片黑暗中使用?」
女孩沒回答。這妞小心謹慎得很。
我「切」了一聲,換了個角度,「黑暗中有怪物,你們要小心。」
「我知道,我們被襲擊過。」女孩淡淡地說:「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就是怪物。」
「美女,我們真不是。」嘉聯苦笑。
女孩撇撇嘴,不以為然,「你說不是就不是?空口說白話。」
「顯然,嘉聯和嘉榮是兩兄弟,也是我們雙方唯一互相認識的人。既然是熟人,那麼證實對方的身份,並不是什麼問題。」我提議道:「那怪物怕光,我們讓他們走進光圈中,再互相提一些彼此之間才知道的問題。如果雙方都認可了,我們再兩支隊伍合在一起互相照顧,想辦法逃離這兒?你認為這個方法可行嗎?」
對面女孩思忖了片刻,點頭:「很好,嘉榮,你去確定那是不是你哥。」
我轉頭,「嘉聯,你去看看那是不是真是你弟。」
兄弟倆在我們的驅使下,一個人逆著光圈往前走,一個人從光圈背後的黑暗裡準備走入光圈。
一邊走,嘉聯一般問自己的弟弟,「嘉榮,你還記得你最後一次尿褲子,是什麼時候嗎?」
「哥,你問這個乾嘛?」嘉榮尷尬道。
「既然要證明,那就要問隱私嘛。」嘉聯的惡趣味慢慢浮現。
嘉榮偷偷朝身旁的女孩瞥了一眼,「初、初一。」
「哈哈,果然是你的風格。」嘉聯笑慘了,「咱媽的生日?」
「忘了。」
嘉聯撓撓頭,「媽的,我也玩了。換一個,咱們……」
「哥不要老是你問我。我也有問題要問你。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用皮帶把我打暈過,還留了傷口。那傷口在哪兒?」
「眉毛上。」嘉聯毫不猶豫的回答,「左邊眉毛上。」
之後,嘉榮和嘉聯兩兄弟又互相問了一些別人不可能知道的隱私,兩個人都在不停的接近,就在嘉聯要走到光圈的邊緣,而嘉榮準備走進光圈時,兩個人完全確定了他們的關係。
「老大,老班長,他確實是我弟弟。」嘉聯轉頭對我和梅雨說。
而嘉榮也回頭對那邊的女孩說道:「夏彤,那傢伙肯定是我哥,放心,沒問題了。我們終於找到別的活人了。」
梅雨看了我一眼,我點點頭,拉著她,依舊背著守護女,慢慢朝光圈中間走去,準備倆夥人會和。
對面叫夏彤的女孩聽了同伴的確認,似乎放心了些,也往前挪動。就在他們要走進光圈裡,離我們就剩下光與黑暗的交界那近在咫尺的半公尺多時,我突然,停住了腳步。
「嘉榮,你還記得我嗎?」我突然問對面的嘉榮。
嘉榮愣了愣,「你是誰?」
「我叫夜不語,你哥哥的小學同學。我還去過你家裡喔。」我神秘的一笑。
嘉榮回憶了片刻,吃力的搖頭,「不記得了。」
我問近在咫尺的嘉聯,「你還記得我去你家時,你弟弟在幹嘛嗎?」
「他在玩遊戲,背對著你呢。」嘉聯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點點頭,手一揮,「能在這裡遇見你弟弟,真幸運。」
「是呢。」嘉聯贊同。
我嘿嘿一笑,又往前走了幾步。等到兩伙人已經足夠接近的時候,突然暴起,一腳朝嘉聯踢了過去。
嘉聯傻了,他被我重重一踢,踢進了黑暗中。
梅雨驚恐地看著我,就像看到了怪物。對面的嘉榮和夏彤也呆住了,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還傻站著幹嘛,馬上朝右邊跳。往右直線移動三公尺,只能多,不能少。否則,你們肯定會沒命。」我不由分說的拉著梅雨,拚命地往自己將嘉聯踢倒的方向跑。
被踢入黑暗的嘉聯默不作聲地陷入了黑暗裡。沒過多久,黑暗中傳來了他的喊叫,「夜不語,我草你老母,你踢我幹嘛。你想要害死我?大家,大家們,千萬不要聽他的。那個傢伙是怪物變的,他是怪物。你們要是真離開了光圈,會被他襲擊,會被他殺掉。」
嘉榮驚恐地看著我,他想往後退。
夏彤一愣之後,踢了嘉榮一腳,「逃!」
說完就跟著我,按照我的吩咐往前逃了三公尺。
當我們四人碰頭後,黑暗中嘉聯的咒罵變了,音調拉長、變了形狀、變得模糊尖銳,甚至成了撕心裂肺的嘶吼。人類的聲音失蹤了,只剩下白噪音充斥在耳朵中,刺激得耳道發瘋。怪物似乎受傷了,尖銳的聲音越來越響。
「這是怎麼回事?我哥,我哥才是怪物?」嘉榮嚇出了一頭冷汗,驚魂未定,如果自己真的和那個所謂的哥哥會合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恐怖的白噪音圍繞著我們轉了幾圈後,才逐漸消退。不知道那化身為嘉聯的怪物,又跑去哪裡窺視著我們。
梅雨怕到不行,她用發抖的聲音問:「剛剛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嘉聯怎麼是怪物?你不是說怪物怕光嗎?為什麼你要把它踢進黑暗中,又要我們捨棄光亮處,跑進黑暗裡?」
我轉頭看了老班長,「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們明明跑進了黑暗裡,為什麼你能看得清楚我?」
梅雨「啊」了一聲,她傻呆呆地看著我的臉,有遲疑地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對啊,為什麼我明明就在黑暗中,卻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
話音剛落,梅雨整個人的腦袋都陷入了一片眩暈裡。眩暈過後,她才驚訝的發現,自己站在剛才的光圈中,四周,仍舊是無盡的黑暗。
「大腦很神奇吧,一旦意識到了,大腦就會自己做出調整。把幻覺調整回正常的視覺。」我笑了笑,抬頭把視線落在半公尺遠的嘉榮和夏彤身上。
嘉榮我小學的時候確實見過,他和他哥哥嘉聯有些像,都渾身洋溢著知識缺乏的粗狂富二代模樣。說話冰冰冷冷的夏彤,到時出乎我意料的漂亮。她的人和氣質差不多,戴著的那副眼鏡不但沒有破壞她整體的美感,甚至還平添了一道風情,完美的勾勒出了她的智商。
這妞絕對不笨,智商也不低。否則也不會在受到怪物的迷惑時,毫不猶豫的做出判斷,跟緊我逃了過來。
「光,折射了。」夏彤也在打量我,隨後移開視線環顧四周,用清雅的聲音說了一句旁人聽來很難聽懂的話。
我點頭,「確實,光莫名其妙的折射了。」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夏彤問。
「在我發現嘉聯有問題的時候。」我回答。
女孩眼睛一亮,「你什麼時候發現你同伴有問題的?」
「在嘉聯和嘉榮兩兄弟互相提問的時候。」我淡淡嘆了口氣。
「你再問嘉榮有沒有見過自己的時候,就在問題裡設了陷阱?」夏彤問。
我點頭,「沒錯。嘉聯一共問了嘉榮七個問題,嘉榮每一次都認真回答了。而嘉榮問了嘉聯三道問題,其中兩個嘉聯都回答得看似準確,但其實很模糊,讓我們自己的大腦去猜正確答案。唯有一個問題,他回答得非常精準。」
「嘉榮問他傷口在哪兒?」夏彤微微一愣。
我繼續點頭,「就是這問題,讓它暴露了。雖然嘉聯背對著我,但是我卻看到他的後腦勺動了動,動作非常細微。但是明顯是在觀察。你要知道,這個世界只要是位於黑暗的地方,那麼無論光明多近,都看不清任何東西。但是嘉聯卻看清了,甚至看清了嘉榮左邊眉毛上常人在陽光下都不一定看得清的傷口。 」
「這也是他唯一準確回答的問題。」我繼續回答,「就是這個將它暴露了。我隨之也察覺,或許我們的大腦由於某種原因在欺騙我們,光源在你手裡,但是光並沒有在這黑暗中走直線。說不定光,被折射了。我們看似在光明裡,其實,不知何時,早已陷入了黑暗,陷入了危險裡。」
驕傲的夏彤也驚嘆了,「你只憑這一點就察覺到了。可你,怎麼算出光位移到了哪兒?」
「還記得我問嘉榮和嘉聯的問題嗎?」我撇撇嘴,「最初我以為化為嘉聯的 物會讀心術,最後才發現,它沒那麼厲害的技能。只是會影響人類的大腦而已。最有可能的是影響大腦的電磁場。所以我透過問題,觀察它,得到了關於距離的答案。 」
夏彤還要問什麼,梅雨打斷了我們,「好了,學術話題今後再討論。小夜,如果嘉聯是怪物的話,真正的嘉聯去了哪兒?難道我一直抓著的都是怪物的手?可它為什麼一直沒襲擊我們?」
我思索了一下,「我覺得一直到我們碰到嘉榮和夏彤之前,嘉聯都是真的嘉聯。直到我們聽到腳步聲不斷靠近,夏彤用手電筒照射我們的瞬間,嘉聯才被怪物抓走,變成了假的。」
其實,還有許多問題,我跟本就不敢說出口,以免嚇到所有人。
光確實折射了,在這黑暗中,折射得異常詭異。從不遠處夏彤手中的電筒射出來的光,直直的射了不足半公尺後,就猛地轉彎朝右,之後轉了一圈,將我們身旁距離三公尺的空間照亮。
那光景,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描述得清楚,筆墨描寫根本難以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