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4 章
不解

「不錯,他還是與以前一般性情。」高湛品著酒,搖腦地說道:「這小子,便是打了個大勝仗,在天下人面前揚了威風,也還是那個直脾氣,為了他家裡的那點破事,第一次面朕便直接開口。嗯,這樣也好,都想要休妻了,卻還是想著通過朕來處理此事。脾性雖然不佳,事君之心甚忠。

朕還真怕這小子長大了,翅膀也硬了!」

和士開連忙讚美道:「陛下何人,陛下乃萬古之天神,他高長恭忠心事君,也是陛下天威所致。」

「好了好了,別拍馬屁了。」

蘭陵王一出殿門,臉上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看到他走上馬車,鄭瑜喚道:「長恭。」她咬著唇,哽咽道:「長恭,你便那麼想與我和離?」

她走到他身後,小心翼翼的,委屈求全地說道:「長恭,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啊,別對我這麼絕情,阿瑜很害怕!」

她淚盈於睫,抬著臉求道:「長恭,你別不要我好不好?我不與張氏爭了,真的,我什麼也不爭了。你想讓她做你的正妃,我也認了,只求你別這麼絕情地趕開我……」

她雙手捂著,嗚嗚嚶嚶地哭泣起來。

蘭陵王回過頭來。

站在他面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低聲下氣求他的,是他童年最好的朋友,是他曾經認定的最理想的妻子。

她的境況,他現在也知道一些了。現在她沒有了朋友,也沒有了追求者.便是回到鄭氏,也因為胡皇后對她的不喜,而被家族所排斥。至於她那繼母,更是惡語相向。

曾經,她有個什麼難處,總喜歡跟他說,而他只要是力所能及,都會幫助她。那樣的日子,一直從他七歲起.在他十三歲時,兩人才漸漸不再那麼親近。

如今,她在他面前這樣哭著,這樣求著,甚至自動放棄正妻之不知不覺中,蘭陵王輕歎一聲,閉上了雙眼。

聽到他的歎息,感覺到他歎息中的心軟,鄭瑜心中一喜,哭聲更響亮了。

好一會.她聽到他低沉而溫和的聲音傳來,「阿瑜。」

鄭瑜哽咽著應道:「長恭你說。」

蘭陵王看著她,輕輕說道:「阿瑜,我其實一直不明白。」他凝視著她,慢騰騰地說道:「我出征那會,曾宣告過你依然是處子之身。那個時候,如果你願意與我和離,不管是楊靜也罷,婁元昭也罷,都能讓你過上不次於郡王妃的富貴日子。而且.這兩人也是年青才俊,論外表,與你足以堪配。」

他蹙著眉頭.帶著一絲不解和疑惑,也帶著一絲溫和地說道:「可不管我放出宣告,還是他們爬牆與你相會,甚至,李映等人牽線,你都一律嚴詞相拒,執意不願與我這個已有二心的丈夫和離,與那些對你一心一意的男人在一起。」

聽到這裡.鄭瑜先是一驚:他明明出征了.怎麼對宅子時的事這麼清楚?轉眼她又急急抬起頭來,含著淚深情地看著他.正準備說著,那是因為她愛著他啊。

鄭瑜剛抬頭.那話還沒有出口,便聽到蘭陵王困惑而沉吟的聲音傳來,「也有人說,你是對我癡情一片,所以一心只願與我相守....…這話著實荒唐。阿瑜,我們相識了這麼多年,你看我的眼神中有仰慕,有心動,也有期盼,可斷斷沒有至死不悔的癡情。情之一字,我以前不識,與阿綺相處後,已識得深了,這點毋庸置疑。」

他低聲問道:「阿瑜,你明明不是對我鍾情已深,為何又執著於我?你到底想要什麼?我直尋思到現在,都沒有尋思明白!」

說到這裡,蘭陵王盯著鄭瑜,等著她的回答。

鄭瑜這時已忘記了哭泣。

蘭陵王的話直白而冷漠,那盯著她的眼神堅定又無情,她直是哭不下去了。

她張著嘴,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的好。說實在話,她現在也悔了,真悔了......早知有一日會被上流社會的貴女貴婦所不容,會被他高長恭斬釘截鐵地說要休了她,她一定會選擇嫁給那婁元昭。楊靜那廝,雖然外表和才能遠勝過婁元昭,不過他漢臣的身份,遠不像婁元昭那種後族勢力根深蒂固,能護她長久榮華。

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現在,她的身後已沒有什麼選擇了,嫁給那些小貴族和小官宦之子,對她來說都已經不容易了。因為胡皇后對她不喜,所以便是一般世家的嫡長子,都不會選擇她。她能嫁的,只能是那種被邊緣化,沒有多少才幹的次子了,甚至只能到一些商人世家中挑選。

便是楊靜婁元昭之流,與他高長恭相比,都相差八千里,何況是那些小門小戶之人?要知道,在世人普遍地認知中,嫁給那等人做妻,還不如嫁給高長恭這樣的人做妾啊!

蘭陵王見鄭瑜一張臉時青時白,卻瞪口結舌地看著自己不說話,不由眉頭蹙了蹙。盯了她一眼,他搖了搖頭,轉身便走。

看到他要走,鄭瑜清醒了些,她急喚道:「長恭!」她流著淚求道:「長恭,別對我這麼絕情。真的,我不爭了,張氏想要什麼,我都讓給媯『,通通讓給她……」

這一次,不等她說完,蘭陵王已斬釘截鐵地回道:「阿瑜,沒用的!」回過頭來,他對上愣愣的鄭瑜,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當明白,除了阿綺,我已不想再要第二個婦人。」他淡淡說道:「我於女色一事上,本無多少興致。再則,有阿綺在,此心已經滿實,再收他婦,難免惹她不喜,沒的多生事端。」

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這話後,蘭陵王坐上馬車,命令道:「走吧。」

「是!」

直到蘭陵王的馬車駛出了一會,鄭瑜才呆呆地爬上馬車,失魂落魄地跟在後面駛出皇宮。

這兩人一走,便有太監急急走向春華殿。剛才蘭陵王和鄭瑜在殿外說話時,本沒有避著他人。

當時鄭瑜是想著,只要蘭陵王有一絲鬆動,只要他應諾了她,那麼他的話,便等於是經過了陛下的,他便是想反悔,有陛下在也不能。

因此,那太監急急走到春華殿後,便站在那裡,把蘭陵王和鄭瑜的對話敘說了一遍。

高湛聽了有點不高興。

他蹙著眉,陰柔秀美的臉陰沉著。等那太監說完,他重重一哼,「高長恭那小子真在那裡說,除了張氏,他不會再要第二個婦人?」

「是。」

高湛冷笑道:「這個死心眼的混小子,他的執念,到是深得很啦!」

說到這裡,他顯然有點意興索然,揮了揮手,令那個太監退下後,他站了起來,走到一側的櫃子處。

伸出手,從櫃子中掏出一個畫卷。望著畫中眉目妍麗的絕色美人,望著上面書寫的「張氏阿綺十五歲作」幾個字,他巴著嘴嘖嘖幾聲,突然仰頭長歎,「這樣的美人兒,竟不能歸朕所有?奈何?」

歎到這裡,高湛臉上的肌肉狠狠地跳動幾下,一抹不捨流露而出。

他貴為郡主,整個鄴城的,晉陽的美人美婦,幾乎一一品嚐過。便是那名聞天下的李太后,他也是想上就上,還令她懷孕生子,直到自己玩膩了才把她丟到庵裡去。

眼下,也就是那個張氏沒有到手過了。想到張氏那絕世美貌,想到她那柔媚的模樣,想像她在塌上時的那種種風情,高湛狠狠嚥了一下口水,心裡便如五爪撓心,那種渴望,幾讓他想不顧一切地對張氏伸可是他不能,是的,他不能!

歎著歎著,高湛又一臉高大偉岸的凜然相。雙手一撕,「嘩啦」一聲把那畫像撕成兩半,高湛咬著牙氣吞山河地說道:「朕乃當世名君,為了這大好山河,罷了罷了,也只能不去想長恭這個婦人了!」

蘭陵王回到了府中。

把自己關在書房二個時辰後,他召來楊受成等親信。

楊受成十人進來時,正好看到蘭陵王攤開一場中原地圖,在那裡劃來劃去。

說說笑笑的眾人,立馬安靜下來。他們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裡,只等著蘭陵王開口。

蘭陵王開口了,「楊受成,去看一下外面有沒有人。」這是要他淨場了。

「是。」不一會,楊受成走了進來,「郡王,已經沒人了。」

「你守在外面。」

「是。」

楊受成一走,蘭陵王抬起頭來,朝著眾人盯了一會後,徐徐說道:「我剛才見過陛下了。」

這個眾人都知道。

蘭陵王蹙著眉,聲音沉凝,他負著手在書房中踱開兩步,慢慢說道:「陛下對我說,突厥攻擊北桓州一事,是他編出來騙我回來的,他說,因為我一出去便是一年多,他想我了,所以編出這個消息把我騙回來。」

這話一出,書房中嗡嗡一片。眾俾將交頭接耳間,神色中都帶著一層不滿和憂慮。這等軍國大事,陛下都編出來騙人。最重要的是,謊言被揭穿,不但不以為恥,反而得意洋洋,壓根不當回事,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的徵兆。

莫非,蒼天真地要滅了齊國了,所以這昏君暴君層出不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