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總是來的格外的早,外面陰沉沉的一片,只有路燈散發著淡淡余光。
聽見外面汽車的引擎聲,徐紫鳶懶懶的抬了抬眼,透過窗戶看去,顯然是她等了一會的人。
她抬腳蹭了蹭一旁正在看著案子的顧易安,「人來了,開門去。」
顧易安連眉毛都懶得抬一下,修長的十指搭在鍵盤上飛快的躍動著,順勢抽手拍了拍一旁正蹲在沙發上玩氣球的顧夏天,「去開門。」
顧易遷正在一旁打游戲,見狀,撇了撇嘴,一把拎住顧夏天的後領拉著她慢慢的走過去開門。
顧夏天活潑好動,但走路卻總是跌跌撞撞的,顧易遷這邊拎著她的衣領,她笑得瞇了眼,蹭著顧易遷的小腿張牙舞爪的就往門口撲。
程安安剛按了門鈴,門就被打開了。
穿的厚實到只露出一張臉的顧夏天正抱著鎖扣,踮著腳好奇的看著她。
一張臉凝聚了老爹老媽的精致,漂亮的讓人嫉妒。
她探出腦袋來看了看,眨巴著眼看著程安安,稚聲稚氣的問她:「你找誰?」
程安安下意識的看了眼身側的秦墨,彎下腰一把把小姑娘抱了起來,勾著手指用指腹去碰她的小鼻尖,「這是夏天吧?還記不記得我是誰啊。」
顧夏天見成安安這個大忙人的機會實在不多,但是她對程安安是有印象的。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回過頭去看門後的顧易遷,「是香香的漂漂姐姐。」
顧易遷特別嫌棄的看了顧夏天一眼,拉開門,「先進來吧。」
程安安抬手勾了勾他的鼻尖,「易遷都長那麼大啦~」
顧易遷對程安安的印象倒是挺好的,彎著唇一笑,「是啊。」
秦墨是知道程安安這些年雖然從Z市道A市的公司發展,偶爾有通告或者假期的時候都會回去Z市看看。
倒是不知道她那麼討小孩子的喜歡。
顧夏天認出她來了,當下親親熱熱的一點也不怕生的往她身上蹭,「香香姐姐。」
程安安被她逗得笑了起來,點著她的小鼻尖,「你應該叫我阿姨了,雖然我喜歡你叫我姐姐。」
顧夏天似懂非懂,正好電視放到了她那款香水的廣告,她舞著手開心的不得了。
徐紫鳶上前一把抱過顧夏天扔給了一旁的顧易安,直接塞了一杯熱茶在她的手心裡,「夏天最鬧人了。」
秦墨在大廳站了一會,見徐紫鳶看了過來,微微點頭示意。
隨即見顧易安收拾了東西,抱著顧家的小公主就往樓上走,也跟了上去,把客廳留給了兩個女人。
徐紫鳶一邊正開著電腦,一邊正在看電視。
此刻見她來了,這才收回視線,把寫了好幾章打印出來的劇本遞過去,「你先看看怎麼樣。」
之前程安安在X市拍攝的時候就已經視頻通訊差不多敲定了大綱題材,時下各種題材青春偶像劇也是極受歡迎的,當下就決定兩手准備,准備來個開門紅。
徐紫鳶這次的劇本寫的是三個人的故事,不同於她之前的《風卷殘雲》那麼現實冷酷,這個完全就是小清新的青春電視。
從大學畢業開始,三個女生共同求職並且追尋愛情的故事。
程安安原本並不打算入鏡,徐紫鳶盯著電腦屏幕片刻,才說,「還是出演一個主角吧,戲份不會很重,但是你必須出現。」
程安安自然知道噓頭一定要足,當下認真的看起劇本來。
女主角林默默是個十打十放人群裡都遍尋不著的平凡女孩,但個性鮮明在於堅持,從大學畢業起開始就努力生活,以至於最後和公司裡一經濟適用男圓滿結束。
女二號秦小妖是個被慣壞了的富家女,敢愛敢恨,性格強烈。為了反抗家裡的安排,自己出來創業,最後和林默默公司的老總看對了眼。
女三號則是恨嫁的老古板女人,妝容打扮老土,卻又一顆堅持相親的心,最終也是抱得美男歸。
總而言之,一句下來,就是放大了現實生活的輕喜劇。
整個劇本強調的中心就是追求,輕松,溫暖,青春。
程安安頭一次作品,自然是要又樸實又有亮點才好,市場上這種電視很多,但真的能博彩的卻不多。
程安安那時候就提出了,從大學生活開始,從努力生活的角度一步步的讓夢想和愛情實現。
年輕人敢愛敢恨,對生活又抱有極大的幻想,自然是喜歡這種輕松基調的。
徐紫鳶見立意鮮明,當下挑了挑眉,提出最重要的一點,「那演員怎麼好看怎麼美型怎麼來。」
既然是爭對年輕群體的,那演員必須得符合大眾人的顏控,才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持收視率。
程安安自然沒意見,喬治已經幫她推掉了許多無關緊要的通告,她也打算過一陣子就去A市的影視學院挑角色去。
新面孔滿足新鮮感,再來一些當紅小生,嘖,那就完美了。
徐紫鳶倦倦的縮在沙發上,「你出演女二號,然後對手是秦墨的話,這部戲絕對盆體滿笸。」
程安安立時搖搖頭,直接拒絕,「你別把主意打到秦墨身上去啊。」
徐紫鳶也就那麼一提,自然是做不得數的。
當下一副明了的表情看著她笑,「怎麼了,這次那麼大手筆的想討老爺子的歡心?」
程安安低頭抿了口熱茶,挑了挑眼角,「老爺子?拿這招討歡心也太次了,我只是告訴他們我跟秦墨之間的並沒有誰尊誰卑。」
她還用不著討歡心,喜歡的自然喜歡,不喜歡的自然就看不順眼。
她再捨不得秦墨為了她為難,也不願意太過委屈自己。
徐紫鳶點點頭,卻有些不屑,「哼,要是我,直接上他們家鬧的雞犬不寧,敢給我下馬威說難聽的話,把他們的飯桌都掀了。我吃不好你們還想吃飯?休想。」
程安安啞然一笑,她倒是知道徐紫鳶家的老爺子那時候讓她不順心了,她直接帶著莫遷殺過去,把桌子全部給掀了,放完狠話才怡怡然的回了家。
對顧家的當家人倒沒有太過分,不過也沒她這樣花心思罷了。
這個女人被顧易安寵得無法無天了,自然誰都不放在眼裡,她受的委屈,足以讓他這樣待她。
「倒是說了難聽的話。」她低低垂了眼睫,隨即又笑了開來,「不過我沒讓秦墨好過,秦墨也沒讓我好過罷了。」
徐紫鳶自然是知道他們之間那些解不開的破結的,但當事人都已經在努力了她自然不能說什麼動搖軍心的話,只拍了拍她的肩。
「再受委屈也不能放低了身子去,朱門大戶裡的人叼著呢,沒辦法全身而退就折騰到他們也不敢招惹你為止。反正秦墨站在你這邊,誰不給你好臉色就讓她也不好過。」
程安安自然明白,當下應道:「你放心,丟不了這個人。」
書房內。
顧易安親自沏了茶放在他的手邊,動作優雅閒適,「什麼時候能喝上喜酒啊?」
秦墨抬起手指揉了揉額角,勾起唇似笑非笑,「那還得讓你們多等一段時間了。」
顧易安「唔」了一聲,不甚在意,「你們也老大不小了。」
秦墨自然知道,端過茶杯抿著茶,漫不經心的問道:「什麼時候要第三胎啊?我紅包都准備好了一直送不出去。」
顧易安:「……」報應來的真快。
坐了片刻,時間也差不多了,屋外已經開始飄起了雪。
徐紫鳶把她順手脫下的外套披在她的肩頭,一直送到門口,「路上小心些。」
秦墨正雙手插在口袋裡,站在院子門口等著,程安安站在台階上微微笑著,捏著顧夏天的小鼻尖親暱的湊過去討吻。
顧夏天剛睡醒,精神十足,抱著程安安就是不肯撒手,「我要和香香阿姨一起回家睡覺。」
顧易安實在看不下去,直接把顧夏天給拎了下來抱在懷裡固定住,這才看向程安安,意有所指,「喜歡就自己弄一個玩玩。」
弄一個……
玩玩。
程安安被顧大少這麼直白的話雷得不輕,摸了摸鼻尖裝作什麼都沒聽見,趕緊退避三捨。
院外停著車,秦墨一襲深色的外套站在車門旁,紛紛揚揚的雪落下,在他的肩頭落了一絲的白,襯得他那雙眼越發的幽深誘人。
她頓了頓,見他臉色並不好,微微愧疚,「我來開車吧。」
秦墨挑了挑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讓她進去,「雪天路滑,你不行。」
程安安從X市一路趕過來,今天一整天都沒怎麼休息,這車怎麼敢給她開,磕著碰著會有人心疼的。
程安安也不矯情,乾乾脆脆坐了進去。
雪越下越大,夜深人靜,路邊的商鋪都早早收了攤,一片暗沉。
他放緩了速度,開了空調,調了調溫度,「離家還有段時間,先睡會?」
程安安卻搖搖頭,滿腹的心事,她睡不著。
秦墨也不勉強。
不知道是不是氣氛太過美好,秦墨突然想起蘇謙誠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蘇謙誠後來約過秦墨,在酒店的吧台上。
他指尖端著一杯血腥瑪麗,看著那酒液對他笑。
他說:「秦墨,其實到如今我卻不那麼羨慕你了。你只是比我運氣好罷了。」
秦墨那時候一挑眉,倒是不在意,「是麼。」
蘇謙誠笑了笑,抿了口酒,微微皺起了眉頭,「其實我比你更先遇見程安安,在Z大的升旗台上。」
他也見過初時不染塵埃的程安安,也見過她最清新的時候,也為那時候的她怦然心動。
只不過他這一步晚了,之後就再也沒有搶先過一次。
秦墨抬眸看他,神色不變,微微勾唇,「最先遇見又如何?」
是啊,又如何。
她始終是不知道她最先遇見的人是誰,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有多大的反應吧。
蘇謙誠晃了晃頭,對自己現在還心存僥幸的想法自嘲了。「不過,你最適合她。這個世界除了你,怕是再沒有誰能讓她動心,心甘情願被拉下神壇。」
秦墨不以為然,這個神壇是他親手打造的,上面站著的人只要他願意,能立馬身敗名裂。
但是他不願意,因為神壇上站著的人,也是他的女神。
蘇謙誠微微有了醉意,微瞇了眸子,笑了起來,「秦墨,你給了你自以為最好的,但你始終有一樣沒有我做得好。」
他轉過頭去,眼神慵懶,「什麼?」
蘇謙誠笑得越發的肆意,「我愛她從來不干涉她,給的全部都是她要的。但是你給她的,全部都是你強加在她身上的東西,不見得她全部都喜歡。說到底,你還是吝嗇的,你始終忌憚著不願意給她一個家。家,並不是一個房子而已。」
家,並不是一個房子而已。
秦墨的眸色一沉,說出來的話語卻叫人心驚膽寒。「蘇謙誠,你並不懂程安安,家這個字太重,她未必想要。」
他說的肯定,只是心下卻微微動搖。
直到如今——
程安安轉頭看著他,「秦墨,我們要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