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番外之以玫篇:一人花開(2)

其實我一直不覺得以琛有多喜歡趙默笙,即使他承認她是他女朋友。

記憶裡我曾經假裝好奇地問過趙默笙,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怎麼談起戀愛的?

她搖頭晃腦,吐吐舌頭,十分俏皮的樣子:「死纏爛打。」然後揪著身邊以琛的袖子問,「是吧?」

以琛「哼」了一聲,不理她。

以琛對她好像和對別人也沒什麼不同,一直是這副冷冷淡淡的樣子,不多言,動作也不見多親密。平時走路,趙默笙要是不拉著他,他就一個人走在前面。趙默笙有次跟我抱怨說:「以玫,你覺得以琛真的喜歡我嗎?我前幾天忍著沒找他,他都沒想起找我……」

墨笙望著我的眼睛裡滿是委屈。

我說:「你跟他發點脾氣試試,看他會不會來哄你。」以琛素來討厭無理取鬧的人,我出這個主意自己也覺得不安好心。

「肯定不會。」她想都沒想就搖頭,垂頭喪氣地說,「而且我也不敢。」

跟他們接觸越久,越覺得以琛會接受趙默笙,大概只是因為一時寂寞。

她應該只是以琛生命中一段短暫的歧途,很快就會消失不見。因為他們是如此的不合適,一個冷靜內斂,一個熱情沖動,一個過早懂事,一個過於天真。我需要的只是耐心,耐心地等待以琛自己發現他們是多麼的不合適。

然而靜園的那一幕卻打破了我所有的信心。

原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他們是這樣的。

這樣的親暱……

這樣的……

腦海裡浮現靜園那一幕,我翻了個身,把頭埋在枕頭中。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可是想起那個畫面我仍然覺得心裡一陣陣被拉扯得疼痛。

宿舍已經熄燈,幾個健談的舍友還沒睡,七嘴八舌地談論系裡的男生。我對她們這些討論向來不感興趣,這次卻忍不住主動出聲問:「男生如果不是很喜歡那個女生,會吻她嗎?」

馬上就有答案。

「只要不討厭,kiss算什麼,上床都可以。何以玫,是不是誰kiss你啦?」舍友之一興奮地問。

我睜眼望著天花板,沒搭腔。

不喜歡也可以吻,所以,以琛會不會其實並沒有那麼喜歡她?

舍友還在滔滔不絕:「何以玫,說啊,是不是誰kiss你了?放心啦,如果是你,那肯定是喜歡你,你條件這麼好,長這麼水,腦子又靈……」

我怔怔地聽著她說個不停。

條件好又有什麼用呢?他又不喜歡我。

不過,如果趙默笙的條件勝過我許多,我也許就不會這麼不甘心了,可是她偏偏很多都不如我。

憑什麼會是她?

這一夜我在思緒紛雜中入睡。

之後的日子,我依然會去C大,依然會和他們一起吃飯,可是再也沒有以前的那種篤定的平靜。

漸漸明白,就算以琛不喜歡我,我也不想再做他的妹妹了。

於是,一個多月後的一天,我約了趙默笙。

我坐在肯德基裡做心理准備。

趙默笙背著小背包,在窗戶外面走過。她看見了我,隔著玻璃窗朝我揮揮手,輕快地推門走進來。

她看起來心情很好。早就發現她心情愉快的時候,走路會帶點蹦跳。

商學院搬到這個校區後,我第一次到C大,就是她來接我。當時我站在校門口等以琛,卻遠遠看到她輕快略帶蹦跳地走在C大的林蔭大道上,陽光透過茂密的葉子斑斑點點地照在她身上,整個人好像融在了陽光裡。

「以玫,你好。何同學要開會,派我來接你。」那時她走到我面前笑著對我說。現在她踏著同樣輕快的腳步走到我面前:「以玫,你這麼早就到啦。」

她在我對面坐下:「我們吃什麼,我有優惠券。」她拿出包裡的一疊優惠券攤在桌子上研究。

「隨便。」

「那我幫你點兒童套餐好了,玩具送給以琛玩。」她一臉認真地說。

我知道她在開玩笑,卻一點兒都笑不出來,我幾乎恨起她的輕松,和我此時的緊張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去排隊了,我留下守著位置。

隊伍有點長,她排在最末,她伸著腦袋跳啊跳地看前面的牌子,卻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人,一不小心把一個男生的可樂碰翻了,然後就是一陣手忙腳亂。

我想如果現在以琛在這裡,肯定又要皺起眉頭,然後上前幫她收拾麻煩。

這樣的女孩,她能帶給以琛什麼?她和以琛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她這樣一無所知地燦爛著,根本走不進以琛的內心世界。以琛身邊需要一個能給他幫助、能照顧他的人,而不是這樣一個要他時時刻刻當心照顧的女友。

她端著餐盤回來,右邊衣袖的下擺都被可樂淋濕了,她沒在意,一臉心虛地對我說:「以玫,千萬別告訴以琛我又做壞事了。」

我點頭,心神不屬地吃了幾根薯條。

「默笙。」我叫她。

她吸著可樂,聞聲抬頭,烏黑的眼睛看著我。

我避開她的眼神,快速地說:「我和以琛不是兄妹,以前我們兩家是很要好的鄰居,都姓何,所以大人就取了相似的名字。後來以琛的爸爸媽媽出了意外,我們家就收養了以琛。」

我一口氣說完,她就著吸口樂的姿勢傻傻地看著我,根本沒反應過來。

我突然急躁起來,加重語氣說:「你沒聽明白嗎?我們根本不是親兄妹,我們一點兒血緣關系都沒有。」

「以玫你在開玩笑嗎?」她終於有反應了,卻是這種讓我惱火的回答。

「以琛從來沒有說過……」她顯然茫然失措了。

「我們家裡的事,以琛為什麼要和你說?以琛和你說過什麼重要的事嗎?」看她陡然一白的臉色,我知道我說中她的弱點了。有時候旁觀他們的相處,不像男女朋友,倒有幾分像大人管小孩,大人會和小孩說什麼大事嗎?

後來我在商場上,有人這樣評價我說:「何以玫,你算是人不可貌相的典型了。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好像很好欺負,其實最有手段,擅抓蛇七寸,置人於死地。」

我淺笑聆聽,偶爾想起我第一次發揮這個本領,是在這樣一個午後,對我的好朋友,一個對自己的愛情其實毫無自信的女孩。

其實那時候誰對他們這段感情有信心呢?我,以琛身邊的同學朋友,趙默笙的同學朋友,都覺得他們是這樣的不合適,覺得他們遲早會分手。

那時候大概只有以琛覺得他們會永遠走下去。

而他錯在太自信。

我看著明顯已經亂掉了的趙默笙,扔下第二顆炸彈:「我今天是想告訴你,我愛以琛,我不想偷偷摸摸地愛他,我要和你光明正大地競爭。」

趁著余震猶在,最後我輕聲地說:「趙默笙,你覺得你比得過我們二十年青梅竹馬的感情嗎?」

說完這些,我就起身走了。推開門的一剎那,想到的居然是,她買的東西還沒吃,不知道她還有沒有心情吃下去。

接下來幾天,我待在自己的學校沒去C大。

仔細想想其實我很懦弱,也許還卑鄙。我不敢站在以琛面前直接說出我的心意,所以去找趙默笙攤牌,借她之口去告訴以琛。

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哥哥,你知道嗎?

以琛會怎麼回答她?

我不斷地想像著以琛的答案,一種絕望又充滿希望的心情困住了我,而在連續一個星期仍然沒有他們的消息後,這種心情又變成了心慌。

幾次三番拿起電話,卻不知道應該打給誰。趙默笙嗎?我們上次那樣已經算鬧翻了吧?那以琛?

時間漫長得讓我覺得我已經被他們拋棄遺忘,又過了兩天,我終於忍不住去C大,才發現短短幾天,事情已經天翻地覆。

趙默笙走了。

有人說,她去了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