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羽良久良久後才將視線移開。
他看向安潯的眼神,閃著幽光。
半晌,「司南說的對,安潯,你是個天才。」
安潯聽多了這樣的誇讚早已習以為常,但他的讚美,不一樣。
和別人說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這種喜悅,比讓挑剔的教授滿意、讓嚴格的祖父表揚還要強烈很多。
有點飄飄然,該怎麼控制要起飛的心情。
「取名字了嗎?」司羽問。
安潯點頭,指了指右下角,「那裡。」
很不明顯的小字,有畫的名字,有作者的簽名。
《絲雨》
——安潯
他喜歡這個畫的名字,他更喜歡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
「安潯,畫給我怎麼樣,隨便你開價。」司羽轉頭看他,似乎是睡飽了,在晨光下,眼睛熠熠生輝。
安潯嬌俏一笑,他喜歡這幅畫的樣子讓她很滿足,「不,這是我的私人藏品。」
司羽難得見她神情調皮,不自覺的也跟著笑起來,「好吧,你會展出它嗎?」
「還沒想好,」安潯眨巴著眼睛看著他,「你會介意展出嗎?」
她對它的滿意程度甚至超過了《犀鳥》,它應該驚艷於世,但她又有點捨不得將它公之於眾。
「全權由你支配,安潯。」他並沒有表態。
他不希望自己的態度讓她有任何的為難。
「我覺得,這畫要是展出,應該會火一下,那麼,你可能會受到追捧,」安潯手指輕撫著畫板邊緣,抬眼看他,「這會對你造成困擾。」
司羽為難的皺了皺眉頭,「哦,這樣啊,這樣安潯就會有很多情敵了。」
安潯,「……」
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太陽悄悄從海的那一邊露了頭,安潯用布將畫遮起來後,兩人各自回房。
司羽的病,來的快去的也快,發了汗體溫就恢復正常了,沖完澡再下樓時,大川幾人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司羽坐到餐椅上,接過大川遞過來的筷子,隨口問道,「安潯呢?」
大川掃了其他人一眼,眼珠轉上兩轉,嬉皮笑臉道,「哎呦喂,這還是我家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司羽嗎?一會兒看不到就找。」
司羽抬眼看他,「邵川,下午去機場不如你自己走?」
「剛才開車出去了,說很快回來,這都老半天了估計這會兒也快了,如果您著急我可以幫您打個電話問問,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去門口迎接,小沈先生,我的回答您可否滿意?」大川說話本就利索,一著急,結果語速更快了,聽得眾人笑作一團。
司羽嘴角噙笑,看了眼大門,低頭吃飯。
大川狗腿似得湊到司羽旁邊,,「司羽,昨天來找你的特別講規矩的大哥呢?是不是他接我們去機場?」
「回春江了,有些事要處理。」他吃著麵包片隨意的回答著,眼睛再次瞟向門的方向。
正說著,別墅的房門便被打開,安潯換了一身海藍色長裙,頭髮紮了個馬尾垂在後面,人看著清爽又乾淨,她進門就踢掉了鞋子,白皙的腳丫踩在深色地毯上,輕盈的繞過客廳,見眾人在餐廳便走了過去。
她坐到司羽對面,隔著餐桌對他說,「向陽又回來了,說找你。」
向陽一改之前的囂張跋扈模樣,也不再是挑釁滋事的態度,乖乖的跟在一個笑容和藹的中年男人身後走了進來。
那大叔見到司羽,忙走過去,點頭哈腰的伸出手,「小沈先生,久仰大名。」
司羽站起身與伸過來的手握了一下,輕笑,「是嗎?」
他從不參與家裡的生意,大學畢業後父親本是有意讓他進公司,但他又自作主張考去東京大學,所以,對於沈家的二兒子,幾乎很少有人見過。
「是的,是的,經常聽沈總提起您,兄弟倆長得真像,都是一表人才的,」那人又拉關係又套近乎,「哎呦,忘了,來來來,這是犬子。」
他把後面垂眉低目的向陽拉過來,向陽對於父親的拉扯有點不情不願。
「聽說這小子在汀南和小沈先生有點衝突,犬子頑劣,有眼不識泰山,您看咱們都是自家人,您大人大量……」
「車子倒是不值幾個錢,」司羽說話間已經坐下了,他將面前的一杯牛奶推到對面坐著的安潯面前,「只是車上的畫全毀了。」
「知道,知道,郭秘書已經知會我了,」說著向父拽了下向陽,「我昨兒已經把這小子抽壞了,這個瞎眼的東西,小沈先生放心,您的損失,我們向家一律承擔,您看之前我和沈洲集團簽的那個合同……」
「哦,也在車裡,估計被海水沖走了。」司羽說的雲淡風輕,向陽的父親聽的心驚膽顫。
安潯不愛喝牛奶,她若無其事的的把牛奶推回去,剛過半就被司羽發現,結果又被推到了面前。
司羽抬眼看了看向家父子的臉色,「應該就在昨天車子飄著的那片淺灘,向陽去找找看?」
早就簽好的合同怎麼會放在車裡,沈洲集團對待合同,定是要加密保護,合同沒了也就是一種說辭,若是真被沖海裡,這麼兩天也早無影無蹤或者稀巴爛了,不過是想為難他們,再順便收拾一下向陽。
沒辦法,若是沈洲換了供貨商,向家損失的那可不是一星半點。
向陽也不是不顧全大局的人,他憋著一股氣,一步步走到推車下海的地方,挽起褲腿,淌水到淺灘那處,彎下腰還真像模像樣的開始摸。
不是沒脾氣,只是怕真出了什麼問題,他們全家都跟著喝西北風。
就像他爸說的,和沈洲比,自家就是個小蝦米。
而別墅內,又是一陣不可置信的竊竊私語聲。
「大叔剛才說什麼了?說沈總?沈洲集團?」大川撓撓耳朵,偷瞄一眼坐在沙發上打電話的司羽。
「沈司南,沈司羽,多明顯啊,你們怎麼就沒看出來啊。」一人嘖嘖道,「沈洲酒店吃飯那天,大川你還以為人家經理在拉業務,你真逗,人家這是出來迎接少主子呢。」
「說的像你猜出來似的。」大川不服。
「那也比你強,跟人同學那麼久,身家背景都沒摸清。」
大川委屈,突然想到什麼,驚慌道,「我是不還說要和沈家兒子搞基來著?他會不會誤會我喜歡他?同意怎麼辦?」
大川其實是個很愛一本正經開玩笑的人。
幾人哄笑罵他,一時間氛圍其樂融融,也不知誰突然唉唉了兩聲,待眾人看去,他眼神示意大家看向另一邊。
安潯從廚房走了出來,端了杯熱水放到司羽面前,還有兩盒藥,司羽見她過來便掛了電話,拿起藥看了看,「你什麼時候買的?」
「剛才。」安潯說著就想離開,沒想他伸手握住她,摩挲了下手心,另一隻手拍了拍沙發,「坐會兒,告訴我怎麼吃。」
安潯順勢坐下,像模像樣的拿起藥,「消炎的,一次四片,一天三次,感冒藥,一次一片,一天兩次,飯後半個小時,溫水送服。」
安潯說的認真,似乎怕他吃錯,還從茶几抽屜裡拿了只筆標註在了藥盒上,一轉頭,發現他正靜靜的看著她,眼中帶著暖暖的笑意。
安潯一頓,立刻反應過來,「沈醫生,您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
他倒是真厚臉皮的點了頭,「有,想知道這麼一大早就開門的藥店在哪裡?」
安潯並不想說這些藥是她開了七八公里的車才找到一家醫院開的。
見她沒回答,他又問,「遠嗎?」
「不啊。」
他摸摸她的頭,眼中有著微光,「辛苦了。」
餐桌方向的眾人低頭吃飯,旁若無人成這樣,真夠可以的了。
隨即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趙靜雅蹬蹬蹬上樓的聲音。
習以為常,也就沒人理會了。
「那向陽真下去撈了?」青青順著窗外看向外面的大海,隨口問。
「真下去了唄,不知道撈什麼時候能讓他上來,」其中一個同伴說著,回頭看了眼司羽,低聲道,「這司羽平時看著溫和有禮,狠起來真不手軟啊。」
另一個點頭,「是啊,那大叔要是這麼求我這麼說好話,我是不好意思拒絕了。」
「所以你們成不了事啊,婦人之仁,這就能看出我家司羽絕非池中物。」大川總結。
訂了中午航班的大川的兩個男同學先離開了,那時候太陽偏南,晴空萬里,而向陽,依舊在海裡撈著合同。
郭秘書還是從春江趕了回來,午飯之前到的,帶了兩輛車來接人。
安潯吃過早飯後就回了房間睡覺,一覺便是一上午。
大川收拾好了箱子去和她道別,她睡眼惺忪的打開門便聽到他中氣十足的聲音,「安潯,我們走了啊。」
「嗯。」安潯應著就要關門繼續睡去。
「喂,你不送送我們啊?」大川抵住門,有點傷心。
安潯將他撐住門的手拽下去,「你下次放假再來,房子免費給你住。」
說著關門,睡覺。
結果,還沒走到床邊,敲門聲再次響起。
安潯實在太睏,被敲門聲煩的有了起床氣,她猛地拽開門,「不熟,不送!」
低低的不能再熟悉的輕笑聲響在耳邊,「不熟嗎?」
裸著對她兩夜了,親也親了,摸了摸了,還要怎麼熟。
似乎,還可以更熟點。
安潯終於清醒了點,她睜開眼睛,甕聲甕氣的問,「你不是三點多的航班嗎?」
「現在已經中午了,你睡了很久。」
安潯又清醒了些,她怎麼覺得他這話說的有點哀怨呢……
「安潯,你現在可以許願。」他慢慢上前一步,靠在門框上,低頭看著呆呆的似乎還在夢中的她。
她還是很睏,眼睛澀澀的,「嗯?我現在沒願望啊。」
「你有,你可以要求我,」他站直身子,摟住她纖細的腰將她帶進懷中,輕輕的似耳語般的說,「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