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她帶著渾身傷痕,回家,半點也不打算去修復,就這麼潦草地處理過後便任由傷口交織在自己身上,觸目驚心的可怕。

  「小姐,至少去療傷吧?算埃求你……」管家站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著,荼靡卻無動於衷地翻了身,倒頭就睡。

  揪緊眉頭,埃只得抱來醫療箱,勉強將那身斑斑滲血的傷做初步處理。

  自從,發生那件事情以後,這是小姐第三次出任務;隨著任務時間拉長,身上帶回來的傷也越來越多,甚至,埃發現她有些故意。

  故意在身上留下那些傷,故意殘害自己。

  埃只能隱約知道她無言的用自己的方式,在向這一切抗議,雖然徒勞無功。

  苦笑了一下,埃擦去那身白皙肌膚上的血珠,堅定地下了結論,徒勞無功,是的。

  這又有什麼用呢?他們一樣是被豢養的寵物,隨著主人的情緒起伏,而走向身不由己的命運。親眼目睹她日漸瘋狂的神態,就像是在狂風吹起時,繽紛如雨的荼靡落的很美,卻也讓人膽顫心驚。

  感受輕輕擦過身上幫自己包紮的力道,她覺得有些諷刺。關閉痛覺,早就什麼都感受不到了!這麼小心翼翼被對待,怎麼都顯得可笑。

  「埃,我已經夠可笑了,不要讓我更狼狽。」忍不住出聲,她讓埃退下,省得煩心。

  正打算沉眠,又讓任務的警訊捉住,她不住轉動的眼睛錄下任務訊息,複寫入腦中晶片,一反常態的揚起噬血的笑容,讓那張美麗的臉森冷而駭人,她像貓一樣輕輕抬起滿是傷痕的手腕,舔過傷口,邪魅的眼神流轉所有心思盡在不言中。

  「寶貝兒,我們都要沐浴在鮮血之中,而後死去,你說好不好?」你說,我這張變調的臉,該用什麼面目去見你?

  嬌笑不已地起身,她仔細描繪起那張帶些傷痕的臉,用濃烈的顏色將蒼白的神色上妝,遮眼所有不堪,再換上妖繚的衣物,走向殺戮的戰場,期待在戰場另一邊,那張扭曲而隱晦的臉,怎麼和她相見。

  封閉所有情感,她此刻只為任務而生,也只為任務而活,所有人都會離開,只有在任務時的殺戮是真實存在,哪怕自己什麼也不會留下,所以,她用傷痕紀念,每一個死去的,臉孔,當做是血紡成的衣服,有多美,就有多痛。

  可惜,她已經不會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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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琊玉石成串在身上作響,隨著她每踏下一步,輕脆招搖,扯起一抹無辜而脆弱的笑容,她爬上任務者的床,赤裸的腳在軟綿的床上印下一個嬌小足印,扭腰轉身,一個迴旋她誘惑地將碎玉鑲成的臂環拋給男人。

  翹高的雪臀衣物遮不住,優雅地像貓般爬向他,伸出粉舌舔弄著紅潤的唇,她在男人準備出手擁抱自己時揚起指刃刺穿他。

  卻沒想到失手。

  不知何時站到床下的男人拿著槍指著她的太陽穴,讓她流轉了神色,乖乖聽話放下手,乖巧地讓人揪著髮,直到被緊緊綁在牆邊。

  「啪!啪!啪!」幾個抽下,雪白胴體多了艷紅而美麗的血痕,隨著垂下的弧度緩緩流下溫熱液體。

  「誰讓你來的?」

  本以為她會恐懼,男人噙著得意的笑等著想像裡的啜泣哀嚎,抬頭卻在那張臉上看見歡愉的笑,搭著蔓延整個後背的粗長傷口,血肉綻開,妖柔的臉上,紅唇欲滴地張闔說話,有種變態而刺激的美感。

  「寶貝兒,滿意所看到的嗎?」下一刻蜿蜒如蛇的髮,像利箭破空朝男人射去,還殘留著那張不可置信的表情,以及死不瞑目的眼。

  「忘了告訴你,我很久以前,就不是人啦!親愛的……」噘起粉嫩唇瓣,憑空對著他一吻,荼靡輕鬆扯下被綁縛著的手,就這麼赤著腳踩過那具屍體。

  還聽的見她踏過屍體時,加重腳力踩碎骨頭的聲音。

  一開門,子彈掃射而來,她切下門板擋住首波攻勢,閃身抬起指刃刺穿最靠近她的狙擊手,沒有停下動作,踢下樓梯邊的敵人,矯健地一跳,從三樓一躍而下,直到一樓地上,讓她拿來檔子彈的門板四分五裂,巨大聲響揭開下回合的戰爭。

  再怎麼抵擋,終究還是有幾顆子彈射穿她的手掌、腳踝,她看也不看一眼,任憑指刃滴血,繼而揚起了嫵媚地笑,抬手舔血,「想要我麼?」偏身閃過射向自己的火藥,迅速而輕盈地站在攻擊者面前,貼上胸膛的手微使力,讓人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奪去性命。

  「不夠,還不夠,跟上我,才要的到我唷!」眨了眨眼,衝著暗處的敵人嬌媚地笑了,她甩了甩一頭秀髮,散落地上的珠寶還黏著肉屑,恐怖而充滿勾引:「獎賞,是我的人,來麼?」

  不再多話,借力使力跳上廊外二樓的花台,一拳打破玻璃就是一抓,扯著暗處的人殘忍地丟下樓去,淒厲的哀嚎響徹豪宅,襯著槍火不斷的畫面讓她笑得更美。

  「要瞄準一點,吶!」將胸口扯的低了些,她主動指著心窩,像是吸食鴉片一般痛快:「來!這兒呢……」豈料下一刻一回身,射殺的人眼一花,明明是溫柔萬分的嗓音從人耳邊傳來,卻像是地獄喪鐘。

  「下次,要看準唷……」說也沒說一句話,屍體還有些來不及反應的恐懼。

  恐怖屠殺過後,一片蛙鳴夜晚,立身在一片殘破的花園正中間,她轉了轉僵硬的頸子,卻聽見幾聲幾不可聞的腳步聲,交錯著朝自己快速奔來。

  偏頭閃過差點砍斷自己的武士刀,卻閃不過身下刺入的利刃,另一把鎖鏈勾住滿是傷痕的雙手,背後又多添了一道鞭痕。

  「終於抓到你了!」四五個人圍住她,一臉戒慎。

  滅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違反計畫,提早動手,一身血污狼狽不堪的被制住的荼靡就這麼被逼跪在地上,身上還插著兩把刀,血不住湧出。

  明明,她就看見圍攻自己的敵手身後,己方的援手走來,卻在下一秒露出無懈可擊的美麗微笑,雙手抓住那兩把刺入自己體內的刀,更扯近自己,緩慢站起身,鮮血淋漓的雙手放開利刃,繼續反身抓住身後想要撤退的敵人。

  「那麼,我們要說再見了……」仰身一股作氣,射向敵人的髮絲,強大的攻擊力,反作用讓那副嬌小的身軀偏身抽出刺入體內的兩把武器,失去阻擋,鮮血汩汩漫流泗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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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力倒在地上喘息,那張美麗的臉上依舊掛著微笑,沒有半點減退:「騎士長,夜安。」倒看著他,荼靡笑得很溫柔。

  「我可不記得,我底下有這麼狼狽的黑帝斯騎士。」優雅如昔,目光卻難得冷冽。

  「是,騎士長。」緩慢起身,荼靡斂身行禮:「荼靡知錯,願領罪罰。」垂首的表情恭敬而溫婉,縱使身上傷口還不停滲血。

  「喜歡自虐,回去自個慢慢玩去!」冷到不行的語氣就這麼打在她身上,滅看她的眼神甚至不像在看人:「別在這種時候做這種事情。」

  低下的臉絲毫沒有任何變動,荼靡再次行禮,不改恭謹:「是。」

  「要真那麼不想活,回去求暗皇賞你個痛快!」

  面色不改,只是那種語氣比哭還要淒涼:「不然,我還能如何?」沒有看他,深怕一看他,又有什麼情感要被觸動。

  「在不牴觸皇者底線下,為自己而活。」

  輕輕笑了幾聲,荼靡看著那抹月光,像水一樣暈染了一地:「我還能為自己而活麼?我本來就是死物!死的,我已經死了……」呢喃似的話很模糊。

  「但是,你現在站在這裡。」殘忍而直接,滅沒有給她閃躲的機會。

  愣了半晌,荼靡才揚起一抹同他一樣的優雅微笑,「是了,我是被從地獄召回的罪人,如何有死的權利呢?呵!」不大平穩地行禮,拖著一身的污濘和滴著血的身軀,她轉身準備離去。

  快步走到她身邊,滅什麼也不說,抱起她,回到暗皇領地,醫者寓所,騰出手敲了門,在醫者開門時將人塞進他懷裡,「醫好她。」接著轉身走人,一氣呵成。

  徒留下醫者和傷者,沉默對望。

  「放開我。」冷冷要求,荼靡掙紮著起身,赤裸著受傷的腳踝站在冰冷的地上,她眨也不眨眼。

  「我要回去了。」跛著腳,就打算離開,卻被人一把扛進實驗室,不甚溫柔地被扔進洗滌槽中,粗魯抹去所有髒污。

  「再怎麼不原諒,有必要這麼做賤自己?」

  漠然地任他替自己縫合傷口包紮,荼靡自嘲的笑了幾聲:「我沒有,只是活的太無趣,找些樂子罷了!」

  「這種樂子還真是有趣。」沒好氣的剪斷縫線,亞爾薩斯翻翻白眼,看著這具差不多毀了的身體,頭痛萬分。

  冷淡地拍掉身上殘留的自己的肉屑,荼靡漾起美麗的微笑:「是很有趣,想著自己徘徊在生死之間,關掉痛覺只享受刺激,多美好?」唯有如此,才是真的。

  「你這種樣子真是醜陋至極。」

  聽見這句話,她不由地想起剛剛騎士長暗罵自己的話,在亞爾薩斯將傷都處理妥當以後,搖晃了下起身,她披著病人服就這麼走出門去:「是阿,我是。」

  「荼靡!」不理會身後的男人叫喚,她關掉所有痛覺,只感受著風吹拂過身體遲鈍的感覺,有些不真實。

  風起了,孩子,你那邊好嗎?我不好,可卻想不到還能怎麼做?究竟,還能怎麼走?她模糊的想起不久以前,她也曾柔軟著心,期待未來。

  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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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躺在透風的迴廊,木製的地板上全是蜿蜒漫漫的鮮血,她看著這樣的景緻很是著迷。

  「小姐,快些止血吧!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的。」埃已經想不到有什麼辦法勸她,苦口婆心聽在她心底,就像是笑話一樣。

  抬起手任他包紮,荼靡一臉埋怨:「我的力道很輕的,死不了人!」渾身的香氣浸染血腥,多了一股詭譎而魅惑的氣味。

  「只剩下這裡可以喘息,還趕我麼?」

  痛心萬分,埃終於對她說出重話:「放棄自己的人,是小姐自己!」扶著那副看似脆弱的肩膀搖了幾下,像是要讓她清醒一樣。

  「就算沒有人陪在小姐身邊,小姐一樣可以堅強起來的,不是嗎?」

  揮開他,荼靡受不了如此,憑什麼讓她堅強?憑什麼她就得好起來?有誰經歷和她一樣的遭遇?為什麼每個人都要要求她做這種誰也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我不想!我累了,我受夠這一切了!埃,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尖銳地叫喊過後,她發狂地衝出住所,一把火燒了那一大片荼靡,熊熊烈焰像是要吞噬人一樣的旺盛,通紅而炎熱。

  直到什麼也不剩為止。

  什麼都不存在,那她只要是複寫命令的人就足夠,不用再起任何波瀾,徹底讓心死去,而後就能如他們所願的活下去。

  縱然沒有人可以聽見她心底哭泣的聲音。

  後來幾次任務,她異常聽話,幾乎無傷而返,只是變的沉默,並且溫馴,打從心底的。

  「騎士長,遵照計畫,將晶片帶回。」屈膝將物品雙手呈上,荼靡低斂的臉上平靜無波。

  看著她掛著笑的臉搖頭,滅無聲嘆息,接過晶片之後轉身離去,只是在離去以前丟下會讓人火冒三丈的話來:

  「雖然這不是我該管的,可有句話得告訴你……別讓關心你的人擔心了!」

  在那瞬間,荼靡生平有了殺了他的衝動。

  連孩子都生了,他想要什麼,哪次沒有遵照他的希望去做?保持距離,拉開彼此的關係,甚至是聽他的話停下發洩的自殘,只能這樣寂寞的活著,他還想要怎樣?不是不想有牽扯?那就繼續不管不就得了?關心她的人,關心她的人……

  輕笑出聲,荼靡漾起一抹優雅的笑容,半點也沒有惱怒或者其他情緒,就只是單純的恭敬,卻包裹惡毒的糖衣:「我們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那抹單薄的身子讓風吹了下,髮絲飄逸在空中,煙煙裊裊的,煞是好看。

  「不,對著明知道不可能的對象空想,搞不清楚身份狀況的魁儡,可不是我。」而愛上他這個魁儡的白痴,更加愚蠢至極的自己,廢物到如此地步,自做自受,怨不得人。

  至於為什麼這麼對他說,她驀地發出一串悅耳動聽卻又尖銳的笑聲,是阿,為什麼要戳破這個假像呢?呵!末約是她看不起這樣狼狽的自己還要繼續享受這個男人若有似無如施捨般的同情關心,繼續到下一個世紀吧。

  停下腳步,滅卻沒有回頭:「很不錯嘛!這樣說出自己的想法,不是很好嗎?」繼續走向前方。

  荼靡卻飛快上前攔住他,捧著那張讓她憤怒的臉就是狠狠的吻住,糾纏住他的舌,極其魅惑而纏綿地舔畫,良久,才掛著一抹很溫存的笑離開那張唇,「騎士長,因為我還愛你,所以我存在,直到我可以不愛你了,我們就道別!」

  「管你死不死,活不活,管我是不是一部下賤的機器!」

  不想聽見他再說出什麼讓自己更奔騰憤怒的話,荼靡轉身的背脊很挺直也很決絕地迎風離去,風颳的髮紛飛,繽紛了些花瓣落下,卻再也看不見她的眼淚。

  而很遠的地方,一個嬌小的身影讓人護衛著,頭也不回的走掉,無關乎這裡的風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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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抽了口菸,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有點兒記不住了,卻還是感受的到當時的,曖昧模糊的甜美。

  還記得那日,他著迷在數據裡面,沒空有理智,聽不見有門鈴,也不知道有人走到自己身後,想著摸索一旁的資料,卻一把被人抽掉,撕個粉碎,連同他手上的。

  「陛下,什麼事情這麼大火?我記得我最近一直都表現的很安分守己吧?」

  看著他很久,菲席娜斯揚起一抹看不出什麼情緒的笑容對他說道:「荼靡,你最得意的作品,是不?」下一刻,語氣直轉而下,森冷駭人︰「既然她活的那麼厭倦,我命令她自毀,也沒什麼不好吧?」

  賓果!亞爾薩斯幾乎差點冷笑出聲,好不容易忍住,這才徐緩開口:「陛下,你應該知道,我和她,早已形同陌路,不是?」幾能百分百肯定,一定是荼靡和那個最讓人喜愛的騎士長又做了什麼,才能讓眼前這女人殺機迸現。

  忍不住想提醒她,自己早已經和那部作品沒什麼交集,只是因為他選擇了聽從這個讓自己痛苦的命令。

  沒有回應些什麼,狂皇一回身,立刻往門外走去,像是真要執行他口中的計畫般決絕。

  沒有半點慌張,也沒有攔下她,亞爾薩斯只是淡淡的,冷靜地開口詢問:「來這裡,你只是為了問我這個問題?」

  「怎麼,難道你希望,我讓你親手毀了她?」停下腳步,菲席娜斯冷冷地反問。

  比她更無所謂,亞爾薩斯一臉認真:「我比較希望你現在殺了我,至少乾脆。」卻一開口就拿自己的生命玩笑:「還可以把你留在我死去的雙眼之中,比起現在不生不死的死守在這,好的太多。」

  「我以為你已經夠自由了。」沉默了一下,菲席才繼續接著說下去:「至少,比某些人自由的多了。」

  半點也不領情,亞爾薩斯笑著翻了這些話:「我要自由做什麼?我是為了這個而留下的嗎?」

  「我怎麼會稀罕這些東西呢?」將鏡框推上去些,亞爾薩斯掩去一些不該有的情緒,才微笑著續說道:「多自由?讓你隨意來去,而我無止盡等待,只是因為我沒有表現出什麼難受,所以可以忽略?所以可以理所當然?」

  「阿阿!我忘記了,你是陛下,高高在上的陛下,這不過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怎麼會忘了有勇氣選擇,就要有勇氣承受呢?呵!」

  猛地一回身,菲席娜斯的神情很是複雜:「你當初想要的,不就是異端麼?」

  「太多的不純粹,就會構成純粹,難道你不明白,這個道里麼?」一聲輕響畫了星火,亞爾薩斯抽起菸來,煙霧茫茫,顯得不是很真實:「無關乎異端與否,原來我在你心底,不過是個瘋狂實驗的醫者罷了,沒有半點情緒,一如機器?」

  聽見這些話的狂皇,看著他笑了起來,邊笑邊感嘆地嘲弄:「這個世界,還真是亂七八糟,哈!」

  「亞爾薩斯,你愛我嗎?」

  愣了下,亞爾薩斯很遙遠地笑了,而後起身將她擁抱:「如果不愛,我就不會留下。」

  「菲席,我只要你,也只會愛你,無論你成了什麼樣子,菲席娜斯。」

  蒼涼地笑了起來,菲席語氣有些飄忽:「那個人,也曾說愛我……」稍稍推開他,將臉側過,看著窗外的樹映著光的樣子,「結果呢?我也一樣,由始至終,我們都一樣污穢。」

  「說到來,能夠貫徹愛這個字的,只有一個人。」

  幹!要非常辛苦地用力,才忍的下脫口的髒話,亞爾薩斯甩去那些一聽聞這些話就冒出來的髒的可以的咒罵,深吸了口氣看著眼前的人,苦笑著反問她:「這是因為,我只是個像蜉蝣一般的凡人。」

  「可我選擇留下,我選擇用我剩下的生命,忠誠於你,這樣,難道不能對你代表些什麼嗎?」

  深深看著他,菲席娜斯有些疑惑:「值得嗎?」

  「值得。」一點也不加思索,亞爾薩斯加重了懷抱的力道,就這麼在她耳邊輕語:「因為是你,所以……值得。」

  吻上那張顫抖的唇瓣,他一使力將人抱起,摸索著開關實驗室的門,他們一路吻進臥室,而後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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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為了什麼甘願放棄自由,被囚禁在這裡?

  亞爾薩斯以吻膜拜那具胴體的同時,如此思考著,一點也猜不透,當初,就連地位以及權力都可以不要的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而留下?而後他著迷的聞著兩人身上交纏的味道,更深入地探索她每一寸每一分,絲毫沒有放過。

  「菲席,很久以前,我不是這樣的,對吧?」

  他問著眼神迷濛的人,一邊撫摸著她那身細緻的肌膚,一邊舔上紅艷的綴在胸前的珍珠,覺得這一切都虛假的不像真實。

  很久以前,他還記得,墮落美好的滋味,只是淺嘗即止的那種美妙,與身入泥沼的這種不堪,完全不同的味道。

  就像她的味道……沾上了,就不會想洗掉一樣。

  放棄了以前的自己,換來無窮止盡的等待,從自由到囚禁,他輕笑著擁抱顫抖的人兒,再將自己深入溫暖的體內,感受緊致而柔膩的包覆,徐緩地速度和低喃在耳邊的細語,顯得很誘惑。

  「你感受的到我嗎?完完全全,屬於你的我,是什麼樣子嗎?」

  「緊緊吸附我的,是你的慾望嗎?你想要我嗎?親愛的菲席。」

  「告訴我,在你面前,如此愛你的人,是誰?告訴我……」

  拒絕回答這些問題,菲席迷惘的想著他,想著另一個男人,在想著她最應該沉溺的懷抱,有些昏沉,怎麼一回事,又沉淪在這個懷抱,這個男人懷中,她沒有答案,感受著火熱的巨大深入刺探自己每一個最深的地方,低喘著迎接這樣緩慢交合的歡愉,她只能空白的呻吟著無意義的單音,尖叫迎接高潮。

  而關於他為什麼會喜歡上這樣接近平凡的自己,則一團混亂,沒有答案。

  「菲席,讓我愛你……讓我看看,最真實的你!」架高那雙修長的腿,亞爾薩斯撤出自己的碩大,瞇起寫滿情慾的眼,伸手撥開汩汩流出白沫的穴口,兩指不留情地刺入,換來淫媚的呼聲。

  用著緩慢且折磨人的速度撐開徑穴,看著粉肉不住蠕動吸咬自己手指,並不住帶出液體的模樣,他有些沙啞的聲音輕輕在那處低語,帶來更多搔癢刺激:「要我麼?」

  見她努力忍住情慾,遲疑地喘息著的模樣,亞爾薩斯開始以緩慢的速度抽插起來,並且加入第三指,直抵入緊縮的嫩穴,而後噙著微笑吻上她,直至不能呼吸為止:「菲席,要我嗎?」

  咬緊下唇,發顫著吸了口氣,菲席才將他拉近自己,咬牙命令:「給我,快給我!」

  在聽見這句命令時,亞爾薩斯無預警抽出自己的手指,一個使力將自己深入她的最深處,帶著邪佞的微笑將手指上的律液舔入薄唇之中,以一吻交換淫靡的唾液。

  「謹遵汝願,親愛的……陛下。」

  維持著不快也不慢的速率,他僅往菲席的身子更靠近了些,含住那顆渾圓的梅蕊逗弄,直到兩邊皆濕潤且腫脹,才轉移陣地,輕輕吻上白玉般的耳廓,帶了點不知名的情感,他擁抱住因為交歡而發熱的身體,這麼問著:「於你心底,我在哪邊呢?」

  「不,不要問這個問題……」喘息著拒絕回答,菲席感覺撐大自己的勃起又更擠進來一些,而發出低呼:「啊!」

  單手撐起她的重量,亞爾薩斯一手探向軟嫩的渾圓,逕自恣意揉捏起來,並且加快了些插入撤出的速度:「不要問這一題?」看似好說話地點頭,改了話題,他好整以暇地享受著下身隨著進出舉動而吸吮自己的蜜穴:「那,喜歡我這麼愛你麼?」

  塞了顆枕頭在她臀部,鬆開的手卻沒有離去,改而掐住讓自己的抽送摩擦的艷紅的花蕊中心,磨搓著要人發瘋:「看看你,將我吞入的樣子,多美?」

  都是她,把自己變成這個樣子的!多想這麼理直氣壯的指責,可他沒有,看著這具迷人的身軀,流連在不同的男人之間,而自己卻一點也沒辦法將之拋諸腦後,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理……若能如此,多好?

  可惜沒有如果!

  「我愛你,你相信嗎?」倏然發出難耐地笑聲,那種笑聲卻很糾人心:「就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在這裡。只要你還要我……」

  意識朦朧間,菲席看著那張因為情慾而扭曲的斯文的臉,發覺他有些改變,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變的陌生;什麼時候,他有了勇氣這樣和自己說話?什麼時候,他敢問出這些禁忌的問題?

  甚至,和自己做愛?

  發覺一指修長的指頭輕輕搓弄起自己敏感的下身唇瓣,碩大隨著自己不規律的緊縮而加快抽送,菲席十指分別在那雙看似瘦弱的臂膀上緊抓,發出難忍的呼叫:「亞爾薩斯……」

  吻住她的嬌吟,亞爾薩斯放任自己糾纏勾弄細緻軟舌,在兩人受不了而離開彼此喘息時,才溫柔地回應她:「我在,我一直都在。」

  「愛我嗎?菲席。」這句問話,換來沉默,但隨即,因為高潮而哭泣的人,咬住他肩頭,像是再忍耐什麼一樣。

  「與他不同,我不會背叛你,你應該知道……」停下抽撤的動作,就這麼深埋在她體內,亞爾薩斯語氣遙遠的像在回憶一般:「自從愛你之後,我沒有別人……」

  「有小孩的人,與別人擁抱的人,都不是我……」輕輕安撫她因為這些話而僵硬的身子,亞爾薩斯許下他的承諾:「但是……以我有限的生命,等待你想到的時候,來看我,這是我的選擇。」

  「愛我嗎?菲席。」

  因著高潮的歡愉和這些殘酷的事實交雜,不知是快樂還是痛苦的微微皺眉,但她沒有說出答案,只是低語:「我只要他活著。」

  如果,真心這麼想,就不會痛苦了,菲席。亞爾薩斯理解的輕笑著,「那我呢?」沒有說出心想的,卻發出有些嫉妒意味的苦笑:「有時候我真羨慕他……如果可以,是不是要用一死,來換取一句愛我?」

  「你知道,我樂意的。」

  看著他,最後一絲困惑的神智逐漸讓繼續開始律動的快感吞沒,她閉起眼睛,感受這種溫柔的折磨,卻對於這幾個人始終沒有答案的糾結,感到納悶。

  為什麼,他會和荼靡間開始產生不同了呢?而又為什麼,此刻該是與荼靡最親近的男人,卻在她身體最裡處與他糾纏,並且開口說愛?

  親吻著她微微顫抖的眼皮,亞爾薩斯語氣誘惑地問她:「愛我,很困難嗎?」沒有停止進入的動作,在緊緊吸附自己,像是不願自己離開的蜜徑之中撤插,他低沉的輕笑隨著兩人相連的部分傳達到她身上,惹得更多高潮的蜜汁隨著巨根抽出時不住流淌。

  「告訴我,你愛我嗎?親愛的菲席……」

  而後,他與門外的男人,一同聽見那句甜美的回應,「阿阿……我愛你!亞爾薩斯……」尖叫著喊出他的想望,菲席攀上另一波高潮,而後沉淪在歡愉之中。

  可是,亞爾薩斯感受不到一絲喜悅,在幾下快速的抽動以後,與她一起到達高潮,射出灼熱的慾望之時,卻感到莫名的空虛。

  他不明白,為什麼非要糾纏著這個女人,直到從她口裡說出愛語,這樣低下又可憐兮兮的自己,簡直犯賤到了最高點,卻又在她順遂自己說出那句期盼已久的話時,升起模糊的憤怒,以及痛苦。

  如果,可以不在乎,有多好?

  他抱著菲席入睡,在臨睡前,扯起一抹憎恨自己的微笑,無可奈何的入睡。

  而門後,夾雜著痛苦、震驚,不可置信的男人,一臉扭曲的無聲離去,風薄涼的吹過他身體時,還能看見握緊的拳頭,發顫著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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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有猜到,他會找上門來,可是沒想到會來的如此快。

  亞爾薩斯抽了根菸,聽著門鈴響起,再看看閉路器裡的優雅身影,有種蒼涼的笑意不住湧上心頭。

  直到菸燃到盡頭,他才起身,開門應客:「午安,黑帝斯騎士長。」

  「亞爾薩斯醫生,方便借用你一點時間嗎?」

  看著那張平靜底下有什麼情緒呼之慾出的高雅笑臉,亞爾薩斯忍下嘲弄,語氣淡然道:「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

  連招呼也不打,滅劈頭就如他所願直說到底:「離開菲席。」

  看了他很久,亞爾薩斯才飄忽的回答他:「我曾經嘗試過。」點了另一根菸抽起來,他看著冉冉上升的煙霧,嘲弄自己,也嘲弄這一切:「可陛下將我留下。」

  盯著他看,許久,滅綻開了一抹優雅到令人發寒的微笑,「你心底應該很清楚,你不過是個消遣,怎麼努力,也無法改變現實的。」

  「我知道。」不加思索,亞爾薩斯在他說完同時接話,跟著一起露出斯文的笑容:「就因為知道,所以我聽從她的命令繼續留在這裡……直到她厭倦為止。」

  輕笑著看他,滅優雅而從容地對他說道:「那真是遺憾。」話未完,人已出手。

  驚險地閃過他刺來的刀刃,亞爾薩斯以扭曲的身形一下子退離他很遠:「騎士長沒有命令就對我這無能醫者動手,還算紳士麼?」

  「為了她,我願意濫權一次!」再次逼向他,滅狠勁將刀子砍去,在距離他一公分的地方讓他躲過。

  亞爾薩斯撇嘴不懈地笑著:「騎士長,是為了你自己吧?呵!」隨手拿起桌上的實驗藥劑潑向他,在一個跳躍,翻過沙發,暫時擋住他的動作。

  「嘿!誠實點,不要拿她來當藉口,難道你不知道她背負的已經夠多了?」

  兩人皆沒看見亞爾薩斯身後不遠的地方,有一道嬌小的身影佇立,就這麼看著兩人打殺至白熱化。

  直到亞爾薩斯被扭傷了手,讓人逼進死角,一把刀眼睜睜就要插入心窩之時,她才開口:「夠了!滅。」

  有些猶豫的看了他一眼,菲席緩緩走出來,並沒有接下去說話。

  真怕自己在那一刻死去,亞爾薩斯幾不可聞的鬆了口氣,才看著她,神情很複雜:「陛下。」是為了什麼,自己居然有了這種酸澀的心情呢?

  明明,早就該知道的。自己也不過就是個聊勝於無的替代品,這是自己的選擇,為什麼會這樣疼痛呢?

  廢物,愚笨的男人。

  不理會這樣的僵局,菲席只是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旋即緩緩走向他們,並且在經過亞爾薩斯身邊時,低語一聲:「對不起。」然後投入那個騎士的懷抱。

  「我以為,你不來了。」頭一次,她在亞爾薩斯面前毫無顧忌地投入滅的懷抱,佛若忘了顧忌,也忘了其他等著席捲而來的問題。

  看著她走向他們時的緊張,憤怒,一直到掠過亞爾薩斯時的鬆懈和慶幸,最後看著在自己懷裡的菲席,那種滿足,滅很難形容這樣百感交集的情感,「我來接你回去。」儼然是她的伴侶的語氣,讓氣氛有些說不出的微妙。

  這一刻讓他確定,狂皇對於亞爾薩斯沒有愛情,一點也沒有。

  出乎意料,亞爾薩斯卻沒有任何反應,對照於差點被殺時的緊張,此時卻平靜一如靜止的死水,完全無波,只是被算計利用而已,。

  也不管兩人所在是他的寓所,不管兩人此時相擁的樣子,他只逕自同狂皇陛下行禮,而後離去。

  「亞爾薩斯……」最後,踏出房門的腳步,因為一聲叫喚而停下,亞爾薩斯轉頭看了仍在滅懷中的女人一眼,笑的很溫柔,一如春風一般,而後繼續腳下的步程。

  絲毫不在意,黑帝斯騎士長如何將人吻住,直到那張紅艷的雙唇再也無法叫喚他的名字,亞爾薩斯輕聲將門關上,落鎖的聲音,帶了一點塵埃落定。

  沒什麼好說的,不是?他倚在人來人往的街道旁,綠森森的樹下抽起菸來。

  這一切都在選擇時就已經寫好的,還要說些什麼,都嫌麻煩。可最令人痛苦的,不是在於她沒有回應,而是在於,這份回應居然怎麼也抵不過一個經常性出軌的男人。

  媽的,垃圾。再怎麼想,他也只有這兩個字送人,順便送給自己。

  垃圾的人生阿,從他做下決定,就沒有回頭的機會,真的,他已經忘了怎麼生氣,頂多,就是有些對於這件事情的嘲諷吧!

  走向酒吧的腳步堅定,卻有些蹣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