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別浪,小心翻車

  這由夜明君引領的長跑運動最後還是被魔主終結,因為他發現如果自己再圍觀下去,以主宰級天人幾乎永不枯竭的靈力循環,這對狗男男說不定真能在魔宮屋頂跑個天荒地老,就此成為魔洲最詭異的一道風景線。

  這魔宮中所有石獅子都是葉君侯的契約寵物,早在第一聲獅吼出現他就已發現三人蹤跡。本以為這兩個「神」應當是如常輝一般來找自己商談,便仍是坐在花叢中飲酒,只待看看他們能使出何種手段。

  誰知這二人竟是就這麼視他如無物,旁若無人地在魔宮屋頂進行著他們的斷袖行為,再次讓這位魔主意識到了「神」果然是天人看不懂的詭異生物。

  「我說,你們是把我的魔宮當後花園在逛呢?」

  被無視明顯令魔主的心情頗為不爽,然而他言語裡的嘲諷和目光中的威脅對夜明君並不具備威懾力,因此看了一眼下方繽紛花叢,仙人只是耿直地回答,「這裡不就是花園嗎?」

  此言一出,葉君侯瞬間就拍碎了手上酒罈,「不愧是神,夠狂!」

  不,你太高估夜明君的理解力了,他只是根本沒聽懂你言語裡的不滿而已。

  看著似乎已有出手意思的魔主,紀陌示意夜明君將自己放下,這便平靜地給他遞上臺階,「沒有魔主相邀,我們怎敢擅自在魔宮停留?」

  呸,你們倒是沒停留,只是在屋頂跑了幾圈而已!

  直接斜了眼這瞎話張嘴就來的晨星祭司,葉君侯雖然對仇人下手狠絕心眼卻不算小,更不把所謂面子放在眼裡,得了臺階便也順勢下了,

  「既然來了何不喝杯酒再走,也免得蘇格那老東西天天誹謗我不懂禮儀。」

  不,我想這算不上誹謗,至少正常人請人喝酒可不是直接上罈子的。

  瞥了眼被他放上石桌的兩壇鮮紅烈酒,紀陌知道這便是葉君侯親自釀造的神秘好酒——紅顔。

  無人知曉此酒配方,即便在魔洲也唯有葉君侯寵信之人才能被賞賜一杯,世人只道魔主用度皆是天下無雙,這紅顔酒自然也該是天下絕品,便給了它天下第一佳釀的美譽。

  然而,面對這等難得一見的稀世珍品,紀陌只是平淡地說了一句話,「魔主的血,我們可不敢喝。」

  沒錯,自古紅顔配英雄,紅顔酒自然是以英雄血釀造,而在自負的葉君侯眼中,天下唯有他自己配得上英雄二字。魔主之能在於支配萬物的血契,旁人一旦飲下他的血便會淪為其奴僕,所以,此酒天下只有葉君侯一人能飲,就連他最寵愛的兒子葉破也不許沾染半分。

  此中奧秘葉君侯從未告知任何人,如今卻被一語道破,有些訝異地看了二人一眼,這才明白為何妖王給自己的信件中要刻意言明,欲得神洲,必先擒紀陌。

  桀驁不馴的魔主從不願做他人棋子,如今也只是若有所思地拿起酒罈飲了一口,這才隨意道:「看來神的確知道很多秘密。」

  畢竟你的作者是一出現就會刷新九十九條以上群消息的江湖傳說。

  自從遇上夜明君之後紀陌的耐心程度已是質的飛躍,如今見他有意吊著自己也是用禮貌的微笑應對,只要心中不在意,便可以無所畏懼。世上天人雖多,卻並非人人都是夜明君。

  「常輝跟我說,只要願意和妖洲結盟就替我把神召喚來這個世界,從此妖魔二洲共分天下。你們呢,準備給我什麼條件?」

  最終率先敗下陣來的還是歷來沒什麼耐心的魔主,他不愛和人兜圈子,如今也是毫不猶豫地就賣了常輝。倒是紀陌聽了這話有些驚訝,連夜明君潛入都會被魔宮警衛發現,常輝的僞裝難道已至出神入化之境?

  「請問,他是怎麼進的魔宮?」

  提起這事葉君侯的臉色便是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拍著桌子就怒道:「我怎麼知道他居然能扮成妃嬪混進寢殿!瑪德,一掀開被子發現個男人躺床上,害得老子一晚上興致全無抱著個枕頭睡了一宿,你們神殿出來的老東西怎麼都和我的夜生活過不去?」

  「旭日祭司……他……」

  驟然聽見這種操作以紀陌的定力都要呆一呆,更別提一直將常輝當作再生父母的青葉,原本還謹慎提防著葉君侯,一聽這話卻是神情恍惚宛如夢遊。

  同情地瞧了瞧他幻滅的表情,紀陌倒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對青葉而言,此話的衝擊力無異於發現天天查自己筆記的威嚴班主任私底下居然是個女裝大佬,著實毀三觀。

  估摸著葉君侯這個鋼鐵直男並不想談論此等心理陰影,紀陌識趣地沒再詳問,只是淡淡說出了自己的倚仗,「其實我們並不擔憂這個問題,蘇格和常輝能不能召來他們的創造者我還不敢肯定,但是魔主的創造者一定不會來。」

  葉君侯本以為神洲會準備許多更豐富的條件與自己談判,誰知他卻說了這麼句話,這便挑眉道:「你似乎知道那是什麼法術?」

  他當然知道,或者說,除了他,就算是現實世界中的其他作者也不可能知道這個只隱晦埋了伏筆的設定。

  悄無聲息地抓緊身邊夜明君的袖子,彷彿從仙人身上得到了勇氣一般,他終於是再次說出了那個曾令自己日夜難忘的名字,「妖王任青崖,是我創造的天人。」

  沒有人比作者更瞭解自己主角的設定,就算任青崖已經脫離紀陌的掌控,他只需稍加推導便能猜出對方手段,只是,對那人的心卻是再也看不明白了。

  這是紀陌第一次坦然說出自己身份,葉君侯雖早已隱隱推測出了這一信息,聽見此話仍是楞了楞,想了想便有些疑惑地問:「為什麼你如此肯定我的那位神明不會來?」

  既然開了口,繼續談及便不再困難,沒有去回憶那些往事,紀陌只用有些嘲諷的語氣回道:「這個術法用來聯繫彼此的媒介是愛和思念。」

  是啊,愛和思念,少年時期的他就是如此幼稚地相信著這些東西,並將這召喚血親來到自己身邊的術法給了當時最喜歡的主角,每當打開文檔便期待著伏筆揭開的那一天。那時的他相信,這定會是令讀者興奮不已的重逢。

  只可惜,當出現在主角面前之人變成他這個真正創造者的時候,故事便一點也不值得驚喜。

  紀陌記得,深黑一直對愛這種感情嗤之以鼻,他筆下的所有主角都不曾認真愛過誰。讀經濟出身的深黑極擅長市場分析,也曾坦然承認,什麼樣的主角能火他就寫什麼,做寫手純粹是因為這一行比上班賺得多。

  紀陌想,這樣的深黑,大概不會回應葉君侯的呼喚。

  在回憶中垂下頭的紀陌沒有發現,就在此話落下時夜明君很是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只是感受到拽著自己袖子的手越握越緊,終究是選擇了繼續沈默。

  「哈哈哈哈哈,愛和思念?」

  打破沈默的是葉君侯的大笑,彷彿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他拍著桌上酒罈,待到鮮紅酒釀濺上掌心,方才在辛辣感中緩了過來,只恍然道,「原來如此,莫說那一位大概不怎麼看得上我,我自己就沒對他抱過半分期待。」

  按照紀陌的猜想,天人應該多少對自己的創造者有幾分好奇,沒想到葉君侯卻是這個態度,一時也看不出是否出自真心,只能淡淡應付了一句,「魔主果然與眾不同。」

  「愛這東西要來有什麼用?像你們沒事就上屋頂跑圈嗎?傻不傻?」

  此話一出,一輩子就幹過這麼一件傻事的紀陌立刻就默了,面上雖平靜如初,手指卻忍不住摸上夜明君的腰悄然一掐,叫你皮,這下可好,臉都丟到別人後花園去了!

  他手上其實沒用什麼力,只是別說被掐,連推這種待遇都沒從紀陌身上受過的夜明君瞬間就覺有些委屈,立刻便握住了那手,也不管紀陌僵住的反應,只暗暗撥弄著對方手指,心道,

  紀陌明明有愛這種感情,為什麼給了別人卻始終不肯給他,難道他對小傢夥還不夠好嗎?

  紀陌,更喜歡那個讓他一提起就難受的人

  瑪德,這兩個狗男男居然當著他的面又勾搭上了,簡直沒眼看!

  以葉君侯的修為自然不可能沒發現他們的小動作,雖是如此暗暗怒駡,心中卻有些不是滋味,抱起酒罈飲了一口,只小聲嘆了一句,「我沒傻過,只見過別人犯傻,為了一個根本不值得的人渣……」

  此時,紀陌尷尬,夜明君委屈,青葉仍在幻滅,葉君侯亦是突然走神,誰都無意出聲的寂靜中,一名侍女匆匆而來,雖對這場景有些茫然仍是立刻跪在地上稟明來意,「陛下,國舅在花街身負重傷,魔後娘娘想出宮探望。」

  此話一出,始作俑者更是沈默了起來,葉君侯倒沒發現他們的異常,只神色不滿道:「那個不爭氣的廢物又出事了?告訴她想去哪裡儘管去,老婆回娘家難道還要我批準不成?」

  在魔宮所有人的生死榮辱只取決於葉君侯的喜怒,如今稍稍流露出不滿侍女便是顫抖地回應,「魔後娘娘最是賢良淑德……」

  「我早就說了,她要是不滿意宮裡有其它女人儘管拿著掃帚把人打出去就是,就算吃醋撓花了我的臉老子也絕不還手,這傻婆娘裝什麼賢惠……」

  提起魔後葉君侯的語氣忽地變得複雜起來,他歷來是殺伐果決的爽快人,但凡看不順眼之人擡手便讓其化作屍體,可對這個女人卻總有那麼一股子悶氣憋在心裡,發洩不出又嚥不下去。此時外人當前他也不願多說,只沒好氣道,

  「行了,帶上太醫一起去,別讓那個廢物真的死了。」

  紀陌清楚記得深黑說過,為了方便根據讀者口味更換女主,他根本不打算寫感情戲,葉君侯的設定便是只有慾望不和任何人談感情的魔頭,稱霸天下坐擁後宮也就可以完結了。

  可是,如今的葉君侯似乎有哪裡不一樣……

  暗暗觀察魔主神色,他不再和夜明君糾纏,只試探道:「方才魔主問我神洲能給你什麼,那麼,你又想要什麼?」

  侍女一走,葉君侯神色又恢復了往日的慵懶,聽了這個問題隨意想了想,只笑道:

  「你這還真問倒我了,我這一生什麼美酒佳餚沒享受過,什麼絕色佳人沒抱過,過著昏君的生活又不用承擔帝王責任,可謂是人間的極樂,一時還真不知道缺什麼。」

  一個男人夢寐以求的一生,這就是深黑給葉君侯的設定,他如今什麼都不缺,也就是興致來了出去和其它主宰打一架,若論勝負,其實也沒那麼在意。左右想不出有什麼可要的,便只把問題拋了回去,「你們不是神嗎?打動我的條件,自個兒去想唄。」

  見他如此回答,紀陌又對自己的猜測有些懷疑,沒有再魯莽試探,只平穩地回應:

  「請容許我們回去同大祭司商議,這期間還望魔主莫要同妖洲達成協議,畢竟,競價總要等到最後方能見到誠意。」

  「看我心情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魔後消息攪了心神,葉君侯回答時明顯已沒剩多少興致,紀陌見狀便也順勢告辭,待到三人走出魔宮,方才對著那高聳城墻沈思起了這不同尋常的發現。

  然而,今日三人最受刺激的並不是他,待到送客的侍衛遠去,青葉也緩緩回了神,神情很是微妙,「晨星祭司,我從沒想過,魔主原來是這樣的……太奇怪了。」

  紀陌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在世人傳說中,魔主僅以一人之力便令斐國萬劫不復,所有招惹過他之人都落得了慘不忍睹的下場,著實是個嬰兒聞之止哭的狠角色。

  這些當然是實情,只是葉君侯本人的脾氣其實不算太差,一般來說沒人招惹他和他的女人,倒也不會主動生事。

  據說他魔化之前也就是個普通人?

  驀地想起《夜色傳說》開頭似乎提到過幾句葉君侯穿越前的事,紀陌一時也無法回想起那僅有幾段的正文無關內容,便只淡淡道:「回去吧,只要魔洲暫時不同妖洲結盟,總算也是有些收穫。」

  在紀陌想來,只要能為蘇格拖延些時間,自己提起往事便也算是值得,只是,他忘了現在的夜明君遠比往日沈默。

  就在踏上回程之時,仙人再次握住了他的手,系統的警告尚未到達整個畫卷便被扔進了護城河,而夜明君那壓了許久的問話終於是說出了口,

  「你說那個術法施展的媒介是愛和思念,那麼,讓你來到這裡的是哪一種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