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君走後許久紀陌才成功入睡,睡夢中仙人在額頭留下的溫度也是久久難以消散。自從收到夜明君贈予的香囊,紀陌便習慣了睡眠時將其放在枕邊。過去明珠在黑暗中的柔和光輝總能令他一夜好夢,可是今日,許是因為這是夜明君根據自己仿製出的珠子,只要一觸碰到它,那溫度便令紀陌忍不住想起月光下那人壓在自己身上的模樣。
仙人的髮是雪一般的純白,在月光下也隱隱可見光華,位居上方時,稍稍一低頭,那髮絲便會輕輕拂過紀陌的面頰和肩膀,有些微微的癢,也有一種輕柔的酥麻感。夢中夜明君的動作並未停止,即便他在掙紮也強勢地從額頭一路吻了下去。有記憶以來從未體驗過被他人如此親密接觸的身體僵硬到了極致,待到那微濕的觸感落在肩頭,終是忍不住脆弱地一顫,然後,瞬間驚醒。
緊張地用無厭掃視一遍四周,確定這不過是夢境,他這才緩緩舒出一口氣,然後一臉黑線地看著不知何時被自己握住手裡的明珠香囊。
這算什麼?他,一個完美主義的感情潔癖患者,面對室友珍藏多年的硬盤和各種大手的本子都能心如止水,字註孤生號孤枕眠的鋼鐵直男,居然把有生以來第一個春夢給了一個男人?
其實並不是無法理解,畢竟已經這個年紀了,他偶爾也能感受到體內隱隱的衝動,所以一直努力避免和夜明君靠得太近。只是,昨晚的夜明君完全摧毀了他辛苦竪起來的防線,直到現在,仙人的話語彷彿仍在耳邊盤旋。
只是,為什麼他還沒認真思考夜明君說的成長到底是指什麼,這種詭異的地方就率先成長起來了!反正都晚熟這麼久了,就不能繼續龜速地在路上爬嗎?
默默洗了把冷水臉,憑藉冰涼的刺激感勉強讓臉頰恢復正常溫度,紀陌剛想推開窗讓這胡思亂想的頭於冷風中徹底清醒,窗前的軟榻便又勾起了昨日的回憶。
這就是把夜明君放進自己房間的後果,房間內幾乎每一處都留下了仙人的痕跡,彷彿自己獨佔的小窩被沾滿別人氣味,紀陌立刻不自在地推開了窗,只想趕緊通風換氣恢復到往日的平靜。
然而,現實往往出乎意料,就在窗戶被打開的瞬間,夜明君那對他的心臟極不友好的臉便突地出現在了眼前。這人的行為紀陌永遠無法預測,這一大早也不知發什麼瘋,竟是把腳捆了倒立著懸掛於窗前,如今見他醒來更是馬上如鐘擺般晃了來,彼此近在咫尺地對視,就連輕微吐息都能清晰感知,著實將他驚得當場呆立。
彷彿一點也不知道這對一個剛做完春夢的青年有多刺激,夜明君只是如往常一般微笑著,就像是剛被露珠洗刷過的青翠枝葉,眉宇間滿是清爽,「早上好,有沒有夢見我?」
他怎麼知道?難道夢裡的事……
只是一句話紀陌瞬間就陷入了石化狀態,理智完全無法運轉,就連該如何回答都無暇去思考。夜明君原以為他醒來後該是精神滿滿的狀態,誰知最後卻是這麼個反應,立刻就疑惑地開口:「怎麼不說話,難道夢見我欺負你被嚇著了?」
是啊,看見你的臉我都快被嚇到停止呼吸了!
弱弱觀察他的反應,確定仙人應該什麼都沒發現,紀陌這才鬆了一口氣,趕緊從慌亂中將理智給撿了回來,彷彿真的只是因為夜明君突然出現被嚇到了一般,只淡淡道:「仙君,你為什麼每次都要從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
「你說這個?系統給的懲罰,在你的窗戶前吊一天。」
夜明君自然沒無聊到自掛東南枝的地步,奈何昨天犯規次數太多,積累下的懲罰被系統合併在一起便成了這樣。事實上最初的懲罰是在攻略對象窗戶前上吊一天,他估摸著紀陌晚上看見這場景肯定睡不著,便強迫系統換成了倒吊,至於強迫的方式,如今分成兩半正在甲板上自我修復的畫卷已經說明了一切。
早叫你別亂扔系統了,看,一大早就遭報應了吧,該!
紀陌自然不知道這已經是夜明君手撕系統換來的和諧版懲罰,事實上當這仙人和往日一般頑劣地出現時,他原本緊張的心情總算是緩緩平復了下來。認真起來的夜明君強勢得讓人完全無法反抗,紀陌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那樣的他,只要彼此對視就會亂了心神。
可是,看著現在和往日沒有區別的夜明君,他多少還能保持冷靜地和對方說話,
「夜明君,昨夜你說的話,是認真的吧?」
「當然是。」
得到仙人毫不猶豫的肯定回答,紀陌下意識就握緊了窗沿,他之所以會如此混亂,正是因為清楚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機會已經降臨到了他的面前,只要努力就有可能將這顆世間獨一無二的羲皇啓明珠打包帶走,到時候他便能自由使用夜明君,想讓這人做什麼都不會被拒絕,甚至把他塞進被子裡暖床也可以……
一夜過去,紀陌仍然無法分清誘惑了自己的到底是上古神器的威能,還是如今一對視起來仍難免就有些心慌意亂的夜明君。雖明知這只是一個微弱的可能性,過去數不清的仙人都在考驗中失敗,可歷來就謹慎小心的他,現在卻是問出了一個大膽的問題,「仙君,能被你承認的神明到底該是什麼樣子?或者說,你希望我做些什麼?」
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問,夜明君卻是沈思了起來,他除了創造出自己的羲皇從未追隨過任何仙神,可他並不想紀陌如羲皇那般為了尋求天道留下所有神器獨自離去。羲皇啓明珠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寶物,但再珍貴也不過是一件法寶,當主人不再需要便可以轉贈給他人,他不想那樣活著。如果再次和神明為伴,夜明君希望那是能夠緊緊抱住自己,永遠不會放棄他之人。
可是,讓紀陌這樣做也太強人所難了吧,畢竟,小傢夥並不喜歡被人形的他觸碰。
內心無奈地嘆了一聲,他興致一來便也懶得理會懲罰,解了腳上繩索坐上窗臺,只是微笑道:「未來該做些什麼,要如何運用神器,決定這些的是神,而不是神器。」
「仙君,你既然希望我成長起來,至少該給我一個方向。」
輕輕說出內心的想法,紀陌看著白衣仙人沐浴在晨光下的身姿,果真是一如既往的耀眼奪目。他並不是多麼堅強的人,自從失敗過一次之後便一直捂著傷口停滯不前,現在被光明誘惑終於有了前行的意願,可是,這第一步,他不敢自己一個人走。
最初無法適應黑暗的時候也會想,又不是只有他創造出了天人,為什麼比他更過分的作者們都沒有任何事,卻只有他出現在了這個世界,陷入了這樣難堪的命運,世道委實不公了些。
後來慢慢習慣了之後才開始接受現實,世道就是這樣,當房間亂成一團時,負責收拾打掃的永遠是看不下去的那個人,他無法對天人的所作所為視若無睹,又沒有將這一灘渾水打理乾淨的實力,那麼,就只有落得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下場。
他在水底沈得太久,曾經的熱血早就冷卻,就算機會降臨,也無法確定是否該再一次趟進渾水之中。
「做你認為對的事就行了,我並不是為了將你改造成自己喜歡的樣子才選擇你……」
紀陌的掙紮夜明君全都看在了眼裡,也知道眼前的小傢夥正在期望自己開口給他一個前進的理由,可他不能這樣做,因為神不會被自己的法寶操控。但是,如果是另一個理由,倒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出口,「選擇你的理由,是想用自己為你帶來希望和幸福。」
明明是對抉擇沒有任何作用的話語,當被仙人含笑眼眸註視時,紀陌卻覺道路前方的迷霧忽地就散了。這一刻,原本猶豫不決的心終於落地,所有來自理智的警告悉數破碎,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顆珠子,他要定了!
那麼,就再試一次吧。要比過去更為努力,要做算得最多的那個人,絕不能再淪落到狼狽逃竄的境地。他不想被夜明君看見自己失敗的模樣,所以,這一次,一定要贏到最後。
默默分析著當前世界的局勢,如今的紀陌沒有再如過去那般從一開始就放言拯救世界,他只是冷靜地看向窗外城池,謹慎地踏出了重新進入世界風雲的第一步,「夜明君,我要查清楚蘇格和常輝到底在做什麼,請協助我。」
這是夜明君第一次從紀陌身上感知到想要爭取什麼的心情,雖不知是何等珍貴的事物才能被他如此重視,也是點頭應道:「好,我陪著你。」
這樣就夠了,人有了想要的東西就有了活下去的動力,只要這樣,當紀陌完成願望的那一天,定會是前所未有的高興。
不論小傢夥想要什麼都沒關係,因為,他是無所不能的羲皇啓明珠,最終一定能夠完美達成祈願者的所求。
就在他想要繼續進行懲罰早日恢復修為時,懷中忽地就多了人類身體的柔軟觸感,下意識扶住青年有些瘦弱的腰,夜明君驚訝地低頭,這從不許他觸碰的人竟是趁他不備主動抱了上來。
這樣的行為明顯超出了紀陌內心的承受力,只是嗅到仙人身上氣味耳根便已添上一抹微紅,偏生面皮上還要強行保持自己一貫的鎮定自若,只故作冷淡地解釋,「只是表達謝意的擁抱,請不要做過多猜想。」
感受到紀陌手掌正緊張地抓著自己衣物,夜明君並沒有拆穿他的掩飾,只是輕輕將唇印在對方面頰,「知道了,這是作為回禮的親吻。」
就在這一瞬間,原本只是想抱一次仙人過把癮的紀陌突然醒悟了過來,
到底是什麼給了他調戲夜明君的勇氣?這個人根本不知道何為矜持和害羞,只要被撩就一定會上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