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你們就不能做點談戀愛該做的事嗎

  自夜明君離開營帳已過去兩個時辰,紀陌認真算了一番,以仙人飛行速度就算跑去妖洲也該回來了,這樣委實不正常。也不知這個夜明君又去哪兒皮了,他全然沒有心情處理軍報,隔一會兒就要去營帳外看看,發現沒有仙人蹤影方才沈著臉回來繼續做正事。

  在宋喬看來紀陌這人幾乎是沒什麼感情波動的,大家偶爾說說俏皮話也是一副正經樣子,如此坐立不安倒是頭一次見,再一瞅對方案上紙張,熟悉數字入眼的瞬間終是忍不住感嘆道:「他就是出個門你至於還列方程算往返時間嗎?說好的大家都是文科生呢?」

  那是你不知道這個仙人有多皮!這個時間都足以讓他上天和月亮並肩三回了!

  終於意識到了讓夜明君獨自出遠門是個多麼可怕的決定,紀陌想起仙人層出不窮的大膽想法,忽地心裡就有些發虛,「你說,他會不會直接去抓妖王?」

  「不至於玩這麼大吧?」

  只是一句話宋喬的筆就落了地,雖然心想應該不會有人去單挑BOSS,見紀陌那認真神色倒是也被帶得擔憂起來,「現在外掛遍地開,天人的戰鬥力也沒個統一標準,就你看,妖王的實力大概是什麼水平?」

  「五洲第一。」

  紀陌的回答毫不猶豫,作為蘇格的親爹,宋喬瞬間不滿地擡眼,「在你心裡?」

  「在我心裡它就是一盤肉,謝謝。」

  提起這個坑爹兒子紀陌聲音就涼了起來,筆尖在白紙上點了點,看著那一灘墨暈緩緩擴散,這才淡淡道出自己猜測,

  「我總覺得天人和作者應當存在某種聯繫,不然也不可能通過舐犢之陣把我們弄來。如果我是任青崖,一定會利用自己對作者最為瞭解的優勢,好生研究這其中的奧妙,然後從設定上讓自己碾壓其它天人。」

  天人的厲害之處就是憑藉設定上的外掛以遠勝常人的速度修行,可以說,若能將自己設定改成五洲第一那還真有可能成為最強。沒想到還有主角自己改設定這種操作,宋喬的神色也嚴肅了起來,「你認為它研究出來了?」

  「不知道,所以我需要妖洲的情報。」

  對他搖了搖頭,雖是如此說,就任青崖開始聚集天人召喚神的行為看來,紀陌委實無法持樂觀態度。

  細細一想便知掌握這等手段對如今局勢會是何等衝擊,宋喬只能慶幸地拍了拍紀陌,「還好你在我們這邊,他再怎麼研究也不可能我行我上自己寫吧。」

  然而,聽到這話紀陌的臉色瞬間又冷了幾分,「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在妖洲期間也曾研究過設定方面的問題,還結合當前世界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金手指都給他寫了下來。」

  一個作者衝著無敵這個目標給主角量身定做的金手指,宋喬真是想想都腿軟,看著同樣面色陰沈的紀陌,只能誠懇地問:「被自己設定坑的滋味如何?」

  這話可謂是傷口上撒鹽,紀陌果斷面無表情地提筆,「我不介意給常輝一封書信讓你親自體驗一番。」

  此話一出宋喬立馬認輸,這便上前討好道:「別,大兄弟我錯了!坑而已,哪個作者不挖坑啊,俗話說的好,『開坑一時爽,填坑火葬場。』,我給你斟茶認錯還不行嗎?你可千萬別扒我馬甲,這會死人的!」

  紀陌倒沒想真暴露他的身份,只是看著宋喬死捂著馬甲仍在想方設法把常輝弄回來的樣子,內心也是頗為感慨。

  他們這些作者遠沒有自己書寫的主角那麼強悍,其實怕疼也怕死,明知危險,卻仍要繼續自己的作死行為,其實已經是用盡一生的勇氣了。宋喬如此,當初的紀陌亦是如此。

  當任青崖第一次帶傷回來的時候,紀陌終於認識到了現實中的戰爭並不是那麼簡單,所謂的傷亡也不再是一個數字,當踏上戰場,自己熟悉的每一個人都可能變成作者連名字也懶得起的屍體甲。

  那時候,白鹿怕父親擔心,獨自躲在草叢之中舔舐著傷口,熟練得就像已做過許多次一般,卻不知這些他全都看在眼裡。

  只要一想到說不定下一次被馱回來的屍體就是那與自己朝夕相對的白鹿,紀陌就會感到由衷恐懼。所以,即便資質不算好,依然尋著各種功法努力修行,絞盡腦汁想要加強妖王的戰鬥能力,沒想到,最後反而是那些他試圖讓白鹿活下去的設定文字坐實了自己的身份。

  紀陌不傻,早就隱隱發現了作者和天人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即便幼年經歷在《白鹿青崖行》只是區區三章,就篇幅而言,和後來少年妖王行走天下無人能敵的百萬字根本不能比,對任青崖那也是實打實的三年。

  明白了這一點,他考慮過是不是該逃走,可是看了一眼白鹿已經悄悄治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傷處,終究還是沒走。

  那時候,少年紀陌想,男頻從不缺爭霸天下的主角,任青崖又不是人類,一旦失敗就是被葉君侯宰了吃肉的下場,這個世界如此危險,他不可以把自己的主角扔下不管。

  就讓任青崖把他當成轉世的老妖王好了,只要不暴露身份就不會有事,主角自己不會想到世上還有作者這樣的存在。

  他要結束天人之亂,確定沒人再能把他的鹿抓走,看著它找到喜歡的女主角有了和美幸福的小窩,這才可以安心地離開。

  罷了,過去之事何必再提,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妖洲之亂,還有,要盡力協助宋喬將常輝拉回神殿。

  自己沒能走到的完美結局,看著別人成功通關,也不失為一種心理安慰。

  彷彿是命運一般,每當紀陌有些失落的時候,夜明君總是會出現在他的面前,伴隨簾子被撩起,一襲白衣的仙人踏著如水月色飄然而至,見到坐在案前的晨星祭司便是輕笑著開口,「紀陌,我回來了!」

  只是一句簡單的話語,在入耳的瞬間卻是驅散了夜晚的所有寒意,知道夜明君能感應到自己內心情緒,紀陌隨手將案上白紙揉成一團扔掉,只如常地詢問:「仙君,怎麼去了這麼久?」

  那位同類似乎有意不讓他接近任青崖,空間轉移落下的位置竟是魔洲邊境,也是夜明君擅長飛行才能這麼快趕回來,此時只能將煉妖爐遞到紀陌面前解釋道:「我剛把鹿弄暈就被一個討厭的傢夥搶走了,這些你喜歡嗎?」

  所以,他說要鹿,結果這仙人把除了鹿以外的動物都弄回來了

  只稍稍一揭開蓋子紀陌就被裡面那豐富的動物品種震驚了,聽了這話只能佯作鎮定地問:「我姑且問一句那隻鹿是什麼顔色?」

  「白色,挺好看的,就是有點兇。」

  居然真去單刷BOSS了啊!還把BOSS眩暈了?大佬都是這麼為所欲為的嗎!

  仙人的回答很誠實,然而這並不能制止紀陌此時想把紙團直接扔他臉上的心情,緩緩呼出一口氣平復情緒,這才嚴肅道:「請把發生了什麼一五一十地和我說清楚。」

  然而,待到夜明君乖乖坐在床榻將自己這一晚上的奇妙冒險交代完畢,紀陌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仙人放飛自我的程度。

  呵,抓來一個動物園釣個坑爹兒子算什麼,如果不是那幕後之人死活不露面,夜明君連這個服務器都要抓。

  不,他這模樣分明就是躍躍欲試,已經在想辦法要去搞事了!

  以紀陌對夜明君的瞭解,這哪是被警告一句就會乖乖回家的主,他不把服務器整個從天上刨出來是絕不會收手的。

  許是爆炸性的消息太多,雖然對手是上古神器,紀陌居然也無心去擔憂,只是在問明白心劫是何等存在後,無奈地嘆息:「仙君,你不該插手這件事。很多時候,理解並不能治癒已經留下的傷痕。」

  和主角共情是每一個作者最基本的技能,這世上不可能有誰比紀陌更瞭解任青崖,他甚至能推導出對方一言一行背後所隱藏的情緒,可是,即便如此,只要想起那決然落下的一劍,終究做不到原諒。

  因為太疼,所以不論有何緣由,都無法再回到從前心境;因為理解,所以連憤怒質問和宣洩情感的惡言惡語都做不到;最後能留下的也只有心灰意冷而已。

  這就是他始終不曾向夜明君求助的理由,紀陌很清楚破鏡永無重圓之日,仙人一直如此自信明朗,如果出了手卻得不到圓滿的結局定會感到消沈,他不願自己滿是灰塵的過往讓在意之人沾染到絕望氣息。

  這是紀陌最喜歡的掌中明珠,現在的他只想讓仙人每日都高興地活著,除此之外,其它都已不再重要。

  「他一無救世之功,二非濟世聖人,甚至連心劫都不曾看破,若沒有你,根本不可能擁有如今修為。我修行了五千年,知道一個修士要經歷多少劫難忍受多少寂寞才能得道飛昇。和真正的修士比,所有天人都太過輕鬆了些。」

  伸手將嘆息的青年拉入自己懷中,夜明君輕輕撫摸著他單薄的背部,眼眸中卻是只屬於仙神的驕傲,

  「是你替他尋到了獲取力量的捷徑,只有憑自己度過了成仙之劫,任青崖才有資格用這份力量作戰。」

  不過,正如紀陌所說,這樣的事,過去的他絕不會插手。

  在仙人們看來,凡人的恩怨隨緣就好,他們只需將違反天道之人解決,至於所謂感情糾葛,那是人類自己的問題,牽扯上反而麻煩。

  奇怪,歷來最怕麻煩的他,為什麼要主動理會凡塵之事呢?因為,如果見到那樣的白鹿,紀陌即便嘴上不說,內心也會難受?

  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比想像的更在乎紀陌,簡直就像是愛情降臨的預兆一般,這樣下去一定能成功產生愛慕之心吧。想到這裡,仙人立刻高興地摸了摸青年的頭,「你放心,如果打不過天上那傢夥我就帶著你私奔,十大神器裡我是最擅長逃跑的那個,漫天仙神都可以作證!」

  等等,你才剛嚴肅一會兒,我連回覆都還沒組織好怎麼就又皮起來了?到底是什麼觸動了你的開關!

  似乎是被仙人的情緒感染,紀陌也覺為了個坑爹兒子和心上人談論太多這些話題委實煞風景,都抱在一起了,難道大家不該做一些談戀愛該做的事嗎?

  嗯,反正鬧心一下又死不了,隨它去吧,如果妖洲能因此安分下來也是神洲百姓之福。

  自從遇見夜明君,紀陌心態也豁達了許多,曾經以為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不在意,在仙人懷裡卻能輕易做到。

  想著夜明君此行發現自己僅剩的同類站在了敵對面,雖然面上和以往沒什麼區別,只怕內心也是不好受,這便輕聲道:「仙君,這些日子也沒什麼時間陪你,你可有什麼想同我說的話?」

  近日來紀陌性情明顯開朗了許多,一想到這個怕人的小傢夥終於會因為被自己抱住而高興了,夜明君的心情也是極好,立刻就道出了自己路上看著月亮一直在思索的問題,「好啊,我一直想問你,月色真美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一定要開口就問這麼爆炸性的問題嗎?系統教你的先聊詩詞曲賦人生哲學呢?任務做完就完全忘了?

  沒想到他月亮看多了就突然提起這個話題,紀陌一時也不知是否該坦白,只是有些猶豫地開口:「這個,比較複雜……」

  然而,還沒等他想著該如何委婉地讓仙人領悟自己意思,一個被忽視的背景人物就忍不住發了聲,「就是我喜歡你啊,哪個文藝少女向你表白了?」

  聽見聲音的瞬間紀陌便僵硬了,他這才想起營帳內還有宋喬存在,只是沒想到這個電燈泡居然還沒走,這便冷漠地擡頭,「宋先生,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好吧,不是少女,是少婦。

  一聽他這嫌棄的語氣宋喬便猜出了這是誰的表白,雖然內心感慨著大兄弟你談個戀愛至於這麼文藝嗎,仍然是嚴肅地對那二人指出事實,

  「我要聲明,這是我的辦公帳篷,我在這裡工作是理所當然的,是你們兩個一聊上就無視了我,可不是哥偷聽。」

  說完又覺自己這個電燈泡好像太過閃亮,為防被某位熱戀中的晨星祭司扒馬甲殺人滅口,趕緊就撿起了震驚夜明君直接摔落在地的煉妖爐,把這兩人朝帳外一推就道:「行了,這些飛禽走獸哥來處理,你們尋個僻靜地方盡情禽獸吧。」

  面無表情地接受了在辦公地點搞基被圍觀的事實,紀陌看著神情恍惚連法寶被人拿走了都沒發現的夜明君,開始思考起了一個嚴肅的問題——

  所以,剛才這個人都把他給抱懷裡了手上還拎著個爐子?他到底是來搞基還是搞笑的?

  【小劇場】

  夜明君(震驚):什麼?我早就被表白了!

  紀陌:廢話,我們都在談戀愛了。

  夜明君: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一定是BOSS偷走了我的記憶!

  BOSS:這個鍋我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