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夜明君大概不會乖乖撤離這一點紀陌早有預料,但他萬萬沒想到這位仙人居然帶回了任青崖的無冬劍。
為任青崖做設定時,紀陌曾翻閱各種典籍試圖給他獨一無二的武器,最終還是選定象徵了王者卻又為俠士所喜的劍。對動物而言,冬季是死亡率最高的季節,《白鹿青崖行》所在的世界又是人心最為冰冷的時代,所以作為終結修士專權時代的神器,此劍名為無冬。
無冬劍是王者的象徵,得此劍者便是天下之主,同時,任青崖的大半異能都需憑藉此劍施展,這也是他雖厭惡人類,大多數時間卻仍保持人類形態的理由。
任青崖的人類形態有二,最初是紀陌設定的白髮劍客,容顔溫和卻氣質高華,後來任青崖發現這樣和紀陌站在一起,好像自己才該是當爹的那個,便刻意幻化成了和紀陌相似的樣子。
當時一心想要當個寶寶的妖王甚至還想幻化成七歲幼童,奈何太幼小的身軀不適合戰鬥,這才不情不願地用了成年體。然後就悲傷地發現,這樣他更像是紀陌的爹了,為此白鹿還抑鬱了好些天,暗暗發誓等征戰結束,一定要將化形改成幼年模樣。
據紀陌這些年得到的情報,這第二形態自二人決裂之後妖王便不曾在人前用過,如今聽輝月感嘆對方和自己相似的面容,紀陌也是默了許久。
用了和他相似的化形,又把象徵天下的無冬劍給了他,意思是繳械投降嗎?
不,不會這麼簡單,他可是告白都隱晦到夜明君完全聽不懂的人,任青崖的情商和他少年時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這個坑爹兒子腦子裡的想法只怕比千年老樹的根須還糾結。
那麼,是要借此穩住他不讓夜明君插手?還是,想讓他沈迷於過去之事,忽略些什麼?
夜明君和輝月回來已是後半夜,紀陌得了這個消息便無心睡眠,在仙人懷裡輾轉反側想了一夜,待到天明隨眾人來到彼蒼山,坐在觀戰席仍是心不在焉,根本沒空去觀察四周情形。
總之,在他代入自己少年時思維去琢磨任青崖此時有何計畫的過程中,深刻認識到了自己過去有多文藝中二的紀陌只有一個想法——他這種人活該沒有女朋友,除了夜明君誰受得了他!
今日是彼蒼山擺設擂臺的第一天,到場天人比昨日又增加了幾個新面孔,只是比武雖已開始,一個時辰過去卻始終沒有天人上去打頭陣。
畢竟,按照套路來說第一個上去的人早晚要被後來者打下去,在座天人都是一方強者,如今李仙兒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大家誰也不想丟這個人。
茶都喝了三杯,臺上仍是空無一人,輝月只覺無聊得很,正想著既然沒人參加,是不是直接把水無痕擺上去就算他們贏了,餘光瞥見拿著無冬劍沈思的紀陌,這便問道:「紀陌,你怎麼在發呆?」
被他的聲音驚醒,紀陌這才發現歷來心細的自己竟是忘了觀察其他天人,稍稍回過神來不再去糾結妖王之事,只淡淡道:「我在想,他給我這把劍,是準備十日後來取我人頭,還是叫我一劍斬了他。」
這些過去之事紀陌對宋喬都只是一語帶過,輝月見到妖王模樣雖覺奇怪,卻是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是這樣你死我活的關係,一時只能嘆道:「這麼刺激的嗎?」
明明是挺麻煩的事,輝月這麼一嘆卻有種看八卦突然吃到親友瓜的微妙感,紀陌也被他帶得嚴肅不起來了,只隨手把無冬劍收回空間袋,仍是平淡道:「他要來便來吧,難道我還會怕不成?」
輝月之前就覺紀陌這人不大正常,如今突然得知他還有個妖王兒子,昨晚便好生和水無痕討論了一番紀陌到底是個什麼妖精。
被晨星祭司坑過的精靈王堅持這絕對是刺蝟成了精,然而還有些邏輯的水無痕立刻指出刺蝟怎麼可能生得出鹿,這絕對是隻貓妖,至於貓怎麼生得出鹿,水大殺手表示好歹它們都有毛啊。
於是,這二人居然就鹿的生養問題討論了一夜,最後得出了一個讓大家都頗為受傷的結論——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紀陌這樣淡漠的人都可以男女通殺養兒子,而待人熱情又英俊瀟灑的他們卻至今都沒有老婆呢?
這個嚴肅的問題他們至今也沒得出個正確答案,此時輝月又瞧了眼紀陌,總覺得這和自己印象中的人生贏家完全不一樣,內心雖是納悶著,仍悠悠勸道:「你確定?別看鹿這種動物生得溫和,其實它們可兇了,尤其是雄鹿最為好鬥,我們精靈族用作坐騎的大角鹿若不分開養,可以天天互頂到渾身是傷。」
他一說紀陌還沒來得及回應,夜明君倒是警惕了起來,認真一想便拍了拍紀陌的手安撫道:「我在你房間裡掛幾塊紅布,這樣他就頂不到你了,電視裡都這麼演。」
「謝謝你們讓我瞬間產生了自己正在轉職鬥牛士的錯覺。」
面無表情地回覆著這畫風清奇的安慰,紀陌內心仍忍不住腹誹,
醒醒,他雖然一副牛脾氣,但真的是隻鹿!所以,你們就這麼理所當然地堅信他一定會來頂我?我怎麼感覺坑爹兒子認真投降的幾率還挺高的?都走完心劫了不來個幾萬字小論文分析過去對得起他的文藝人設嗎?
等等,人設?他知道不對勁的地方是哪裡了。
猛地擡頭,紀陌這便掃了眼跟在龍兮身側的鹿王,心裡瞬間瞭然,
既然昨夜任青崖已經清醒,他不可能不知道妖洲如今境遇,可至今仙洲仍沒有任何動靜,這樣的情況太過奇怪。
據輝月描述,他對夜明君的到來似乎沒有意外,甚至像是刻意等著仙人一般,這樣的情況,莫非任青崖和李仙兒站在了同一戰線?
他們想做什麼?或者說,這靈山中的神農鼎到底想做什麼?
正在紀陌察覺出當前問題時,仙洲似乎也對這樣完全沒人參與比武的情況看不下去了。在場的天人有人睡覺,有人擼貓,有人放牛,有人抱著骨灰罈划水,甚至有對斷袖拉著小手談戀愛,但就是沒一個幹正事上去比武的,這樣的情況主辦方豈能容忍,只聽一道清脆的童音瞬間就打破了安靜,「你們怎麼還不打啊?」
在場人都知道仙洲不可能放任天人集體圍觀,一聽見動靜立刻齊齊望了去,卻沒想到落在擂臺上的竟是一名垂著辮子的小姑娘。只見她鵝黃衣衫綉著幾朵粉色杏花,髮間僅是用一支不起眼的素銀簪子做裝飾,雖是生得伶俐可愛卻也算不得絕色佳人。
更重要的是,她看上去不過十歲左右,根本就不是適婚年齡。
李仙兒擊退葉君侯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按理說不該是這樣的女童相貌,然而此女出現在擂臺在場天人竟無一人發現,可見修為極強。再看她一開口仙洲諸人便低頭行禮,眾人又不得不信這便是傳聞中的仙洲帝姬,只能默默感嘆,
他們知道這年頭修士大多愛裝嫩,但直接嫩成這樣也太不講道理了吧,這樣的外貌娶回去簡直像是在犯罪啊!
終於見到傳聞中的招親主角,眾人卻是震驚得不知該說什麼,最終還是被夜明君鍛鍊出了強大承受能力的紀陌率先問出了大家的心聲:「小姑娘,你是何人?」
「我?我叫李仙兒。」
小女孩一開口便令眾人又是一驚,然而還不待他們反應,那道鵝黃身影忽地就閃到了龍兮身側,只見女童好奇地詢問:「大哥哥,你懷裡的貓兒很有趣,可以讓我摸摸嗎?」
她這移動依舊沒有任何人看出軌跡,龍兮身為龍王警覺性並不差,可卻沒有絲毫防備就被她近身,此等修為差距倒是證明了其仙洲主宰的身份。
他不知這李仙兒為何率先找上自己,此時內心雖是警惕,面上仍親切地笑了笑:「我的貓旁人是不許碰的,可對你這樣可愛的小丫頭,本公子倒是不好拒絕了。」
在龍兮看來,既然這李仙兒愛裝嫩,自己便順勢佔個長輩的便宜,然而對這稱呼黃衣女童卻是半分抗拒也無,反倒高興地掏出一枚冰糖葫蘆似的果子遞去了白貓嘴邊,只哄道:「貓貓,別兇我,給你吃糖好不好?」
天人眼力都不差,自然一眼就認出那可不是簡單的冰糖葫蘆,應當是被糖衣包裹的丹藥。
然而就在白貓將其吞下之後,原本不過是普通動物的貓氣勢竟是節節攀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修為不下分神期修士的強大妖獸。
提升修為的手段在場眾人誰也不缺,可這樣的神效卻是難以複製,尤其是龍兮發現這被自己撿回的流浪貓眼眸中竟是漸漸有了神智,內心是更為警惕,這便悠悠嘆了一聲,「小丫頭手裡好東西倒是不少。」
然而,面對眾人忌憚的視線,那小姑娘卻似當真不懂一般,只天真地笑道:「這是爺爺給我的零食,他說咱們院裡所有的好東西都要給仙兒做嫁妝。」
李仙兒說的話眾人自然不會當作無心之語去聽,聰明些的天人立刻便明白這是在引誘自己參與比試,只是對於是否摻和這灘渾水仍是頗為猶豫。
不過,天人大多不懼怕冒險,很快,原本睡得正酣的邪盜便揉了揉惺忪睡眼,只問:「哦,那小丫頭家裡都有什麼好東西?」
「我們有一個可以趕走黑衣服壞人的鼎,還有一隻會說話的鹿,不過仙兒最喜歡的還是吃不完的糖豆。」
這李仙兒說話時伸手比劃的模樣倒真像是稚氣未脫的孩童,紀陌卻是瞬間明白這是指的神農鼎和妖王,至於丹藥,夜明君早說過神農鼎乃是天下最強的煉藥神器,深知這些神器有多厲害的紀陌倒是不覺意外。
就在諸人都小心打量著這位仙洲主宰時,那原本被重重白帳遮蓋的帝姬座位卻是突然傳來一道老邁的聲音,只是言語倒是讓人完全聽不懂了,「仙兒,這瓜真甜,你快回來嘗嘗!」
「那就是我爺爺,他可會種莊稼了!」
誰也不明白李仙兒身邊為何會多出一個聲音這麼接地氣的老頭,然而她也沒給眾人解惑的機會,戀戀不捨地又摸了一把白貓,這才告別道,
「貓貓,爺爺說這裡壞人多,下次再來和你玩。」
這一次她倒沒再施展神通,只是如尋常孩童一般蹦蹦跳跳地跑了回去,然而,這一番展示終究是引起了天人的好奇心。
只見邪盜思慮一番,這便躍上了原本無人問津的擂臺,只對眾人笑道:「各位,實不相瞞,我對這丫頭的嫁妝很是好奇,你們既然都不想娶,不妨就讓給我。」
主角大部分還是比較在意逼格的,像這樣擺出架子說不娶卻能毫不猶豫地打自己臉的人到底是少數,被他這麼一說原本有些意動的天人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上去了。
倒是龍兮眼眸一轉,把白貓放在鹿王背上,這便落在他面前悠哉回應,
「邪盜從不對任何女子鐘情,這位仙兒姑娘既然給本公子的貓送了如此厚禮,本公子可不能看著她進火坑。」
「大哥哥加油,仙兒想要和有貓的哥哥住在一起!」
這二人到底是在試探仙洲還是當真想要爭上一爭尚不可知,但是聽見這來自於李仙兒的歡呼,眾人仍是齊齊抽了抽嘴角,
感情這年頭想要成親還必須有貓?他們真的是在參加仙洲的比武招親嗎?這種在村口誘拐女童的罪惡感是怎麼回事?
李仙兒的樣貌著實出乎預料,然而,人群之中唯有紀陌神色仍有疑惑,只對輝月淡淡道:「如果我沒記錯,常相說李仙兒是一位正常的二八少女。」
常輝整理情報最為嚴謹,紀陌不認為他會眼拙到把一個女童認作十六歲的少女,要麼他們見到的李仙兒不是一個人,要麼就是有什麼原因導致這位李仙兒返回了幼年狀態。
再一想任青崖的十日之約和這擂臺的十日期限,紀陌可以肯定,那一天必定會有大事發生。
「他眼花了吧,這小姑娘頂多十歲。」
對紀陌的擔憂輝月倒是全然無法理解,他甚至連修士可以駐顔都沒想到,只是想著以李仙兒這模樣長到適婚年齡只怕水無痕都已經蒸發了,這便對罈子裡的恩人安慰道:「唉,你先別灰心,如果你死前還找不到天下第一美人,大不了我換上女裝完成你的願望,一定讓你脫離單身!」
此話一出罈子裡的水便是激烈地蕩漾了起來,似乎正在想像這位精靈王女裝的模樣並在性取向之間劇烈掙紮,最終感受到可怕壓力的顔控人士水無痕只能悲憤地告饒,
「別!我決定頑強地茍活下去,兄弟你千萬別穿女裝,我怕看了就再也娶不到老婆了!」
嗯,常輝把這兩個人扔給他絕對是因為不想在神殿聽相聲。
默默看著這畫風和其它天人明顯不同的二人,紀陌終於認識到了常相險惡的用心。
他正無奈地嘆了口氣,忽然發現比這二人更令人頭疼的夜明君已是許久未曾出聲,心中瞬間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向身邊一看,空空如也的座位證明了他和夜明君果然心有靈犀。
然而,對大家這樣強大的默契紀陌一點也不想笑,他甚至想把某顆夜明珠也給關進罈子裡。
因為,就在此時,李仙兒那仙洲主位傳來了某人滿是好奇的聲音,「這瓜真的很甜?」
呵呵,他就知道夜明君是坐不住的,只一個不留神,這個仙人就能跑去BOSS身邊吃瓜!
「你是誰?仙兒怎麼沒發現你?」
眾人本以為李仙兒來無影去無蹤已是駭人,誰知現在又冒出一個連李仙兒都無法感知蹤跡的強者,正在驚訝之時,那位神秘老者倒是毫不意外地悠悠回道:「甜啊,要不你嘗嘗?」
「還是算了,撿著根草就要嘗一口是你們家的傳統。」
夜明君皮起來除了紀陌誰能收得住,此時雖身在敵營言語還是與往常無二,倒是那被拒的老者語風涼涼道,
「小夥子說話真風趣,看你這漂亮模樣就是個只能被擺在宮殿裡的大少爺,老漢的瓜肯定不合你胃口。」
這對話旁人或許聽不懂,紀陌卻是瞬間瞭然,神農嘗百草的傳說他並不陌生,夜明君既說出這話,那老者當是神農鼎無誤了。
只是聽語氣,他們的關係似乎不怎麼好?
老者原是在諷刺這些年除了被放在寶庫沒一點用處的啓明珠,誰知夜明君一聽這話立刻就高興地應了下來,反倒自豪道:「不錯,我的確是家裡最漂亮的。」
時代在前進,夜明君這些年的清奇畫風也是日益提升不走尋常路,老者也不由被他的臉皮鎮住了,只能對孫女認真地囑咐:「仙兒,記住了,以後絕對不能嫁這種閃閃發光的男人,跟著他連瓜都沒得吃!」
對這樣的金玉良言紀陌是深有共鳴,當即就沈痛地點了點頭,
沒錯,自從跟這個吃皮蛋長大的夜明君在一起後,他就成為了大家的瓜田供應商,想安靜地做個吃瓜群眾?沒有,不存在的。
【小劇場】
夜明君:聽見沒?我是SSR裡顔值最高的,你賺了!
紀陌(冷漠):那你很棒棒哦。
輝月:別方,雖然這裡沒有第一美女,但我們可以自己扮!
水無痕:不,好兄弟,求你放過我的性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