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人到來之前,凡人對修仙門派的瞭解並不多,就算是斐國也僅有一些簡單資料,在葉君侯看來仙洲根本不足為慮,更是不曾關註過他們的情況。
但是,紀陌堅信只有死去的敵人才是可以放心的敵人,今日來到如絮山仍是抱了幾分打探消息的心思。
二人你來我往地客套了幾句,誰也沒有率先提及合作的意思,紀陌明白莫天齊仍在觀察奉朝誠意,便只佯作閒談地問:
「莫掌門,據我所知,九仙天城更名為此是因當初九位仙人同日飛昇的輝煌場景,莫語仙閣則是過去莫氏老祖飛昇留下的家族,可關於無邊風月樓,我只知其初代樓主最為好客,漸漸地便和友人立了個門派,具體來源卻是模糊得很。」
仙洲三大門派屬無邊風月樓歷史最為悠久,然而飛昇者最多的卻是九仙天城,和它們不同,莫語仙閣本是凡人家族,因出了一位曠世奇才方成為修仙門派,所以歷來不被這些老門派看在眼裡。
紀陌估計這也是他們尋求奉朝合作的理由,畢竟,莫語仙閣對凡人還是比仙洲其它門派親近許久。
各家苦唯有自家知,莫掌門近日也察覺了九仙天城和無邊風月樓的動靜,可是那兩個門派卻始終不曾聯繫他。不論仙洲要做什麼,看來莫語仙閣是已被排除在外,於是他也唯有另尋出路。
因此,今日莫掌門看似鎮定,其實對合作的需求倒是比紀陌迫切許多,見他打探消息,立刻就微笑著回答:「晨星祭司不知道是正常的,如今仙洲大概也沒多少人記得了,這無邊風月樓的初代樓主曾是風月二仙的記名弟子。」
這三大門派都是出過仙人的大派,然而對於那到底是哪些仙人已不可考,紀陌也只疑惑道:「風月二仙?」
天人對這個世界終究不夠瞭解,莫天齊出賣別人門派的情報也不心疼,自然樂意賣他這個好,只悠悠嘆道:
「都是千年前的事了,說是二仙,其實飛昇的只有風仙風含情。他二人原是天下聞名的夫妻眷侶,奈何月無憂資質遠不如自己丈夫,雖約好飛昇之後仙界再會,到底一生無法度過天劫含恨而終。」
風仙,無邊風月樓,老祖宗,蟲二……難道那農人不是天人,而是真正的仙人?
可是,這個世界應當已被陣法隔離,外界仙人根本不可能進入……
默默得出結論,紀陌心中雖大為震驚,面上卻仍保持不動聲色,「掌門可知風仙是什麼模樣?」
然而,風月二仙都是千年之前的人物,莫天齊也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老夫雖已是當前年紀最大的修士,到底也只有五百歲而已,這風仙是不曾見過的。事實上,自老夫出生開始,世上便再無人飛昇,反倒是天人接連不斷地出現。」
莫氏老祖正是在世界被封鎖之前飛昇的最後一人,憑藉其餘蔭莫語仙閣在天人時期成為了後起之秀,仙洲成立之後甚至躋身於三大門派之一。
只是,作為剛好出生在輝煌時代末期的人,親眼見證修士從盛世走向末路,這一代仙洲的掌門長老終究是很難接受現實。
「莫掌門,天人也不是自願誕生,既然世界已經變成了這個模樣,還是適應當下為好。」
莫天齊言語裡的唏噓紀陌是懂的,天人出現本就是異常,就連他們這些作者也拿此事毫無辦法。九幽天地戈乃司戰神器,昔日神農鼎試圖阻止都險些損毀,如今雖又來了夜明君,單論作戰能力,卻也很難與其相抗。
等等,據夜明君所說,十大上古神器中以九幽天地戈破壞力最為強悍,唯有山河社稷圖可與其相抗。若真是如此,神農鼎斷言七日之後便可解決此事,到底是有何倚仗?
根據目前情形來看,天地戈在碎冰湖放過了修為被封印的啓明珠,這些年也不曾對神農鼎出手,紀陌估計只要神器們不阻止天地戈的計畫,它也無意同類相殘。只是之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如今卻覺疑點重重。
就在紀陌試圖將一切線索串聯起來時,莫天齊的神情也在回憶中有些哀傷,遙遙望了一眼於夜色中搖曳的漫山楊柳,終是忍不住嘆道:
「這座如絮山原是在斐國一座小城之外,每逢四月,春風便將漫天飛絮送入城中,紛紛揚揚似漫天大雪。後來這座小城因和我莫語仙閣達成了販售靈藥的生意,慢慢地便成了斐國的繁華之地,被賜了聽雪城這個名字。說實話,老夫決定和晨星祭司見面,也是因為聽雪城主送來的一封書信,言辭懇切,令人動容啊。」
紀陌倒是沒想到聽雪和莫語仙閣還有這層關係,正覺有些驚奇,就聽老者聲音一沈,
「仙洲這茫茫大山中,似此般聯繫者不在少數。我們在這片土地紮根了千萬年,這裡的城池山川深深刻著屬於我們的印記,天人奪得走土地,也能滅盡天下修士,可你們永遠抹不去這個世界原本屬於我們的事實。」
這便是仙洲的心情,這是由他們的祖先一步一步打造出的世界,好不容易才發展到了如今程度,卻被一群空降的天人弄得一團糟,就連自己也不得不龜縮於海外茍延殘喘,這樣的境遇,任誰都不會甘心。
所以,即便明知不敵,仙洲大多數修士仍舊想戰,就算血流成河也要戰。
仙洲的問題在於不識時務,可是,這不識時務到底是對是錯,當真難下定論。
不過,雖能理解他們,紀陌的立場卻不允許自己退讓,只是淡淡道:
「我來仙洲之前曾在魔洲舊臣口中聽過一個有趣的傳聞——據說葉君侯滅去斐國時,除了國教其它修仙門派並未插手,只是將原本屬於斐國的上貢名單給了魔主,承諾若魔洲依數繳納貢品便認可其為凡人之王。只可惜葉君侯並不是甘為人下的脾氣,撕了納貢名單斬了來使修士,之後更是剿滅境內所有修仙門派,迫使諸位不得不遠遁海外,可有其事?」
過去的修仙門派只將凡間王朝當作提供修煉材料的倉庫,至於是誰入朝主政根本不在意,此時紀陌提起這被打臉的事實,莫天齊的老臉也很是尷尬,唯有喃喃回了一句:「魔主張狂,世人皆知。」
「我奉朝坐擁人間富庶之地,國內天人亦不過三十人而已,若天下萬民真的只認仙洲為主,任天人多麼強悍,也不可能勝過你們。」
紀陌出發前便已猜到仙洲定會與奉朝議天下論正統,而他和宋喬也尋出了對方的致命弱點,此時只是遊刃有餘地平淡開口,
「奉朝能有今日聲勢,只因為在這亂世之中,唯有青帝行仁者之道善待百姓。或許在仙洲看來奉朝提出的條款十分屈辱,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奉朝要求修士接受朝廷管理,為的是避免你們鬧事擾民,仗著修為高強欺壓凡人殺人奪寶,壞了我朝綱紀。」
這些修士大多自小便被帶上深山修煉,即便成為掌門至多不過治理一方門派,莫說治國,就算給他們一座小城只怕也難以管理,更別提理解何為法度。
見莫天齊因此皺眉,紀陌語氣越發嚴厲,
「我奉朝所有律令清晰嚴明,上至天人下至黎民無一不遵,違者必罰;而你仙洲所謂的正邪,全看修士個人品德如何,各位掌門嘴一張便是真理,什麼都沒有一個定數,若師門長輩有意偏袒,凡人殺了也就殺了,毫無公正可言。假使掌門是百姓,選仙洲,還是選奉朝?」
修仙門派自古就是如此,過去也沒有朝廷敢叫他們遵紀守法,如今莫天齊聽紀陌所言,雖覺言論奇怪得很,卻也尋不出話反駁,只能試圖強辯道:「凡人懦弱,自會屈服於強者。」
他要論強弱,紀陌便也是冷笑一聲,只道:「修仙門派最重傳承,但凡門中強大功法只傳直系弟子,入你仙洲,若非天資卓越被門派高層選中,就連接觸高階功法的機會都沒有,終身也不過是雜役弟子而已。
反觀我奉朝,整理天下功法於各城開設學院統一授學,不論平民貴族,所有孩童年滿六歲必須入學,玉京皇家學院更是定下規矩年年對外招考,有能者皆可憑藉真才實學獲得修煉資源。恕我直言,莫說現在,即便再過千年百年,仙洲也不可能勝過奉朝。」
紀陌和宋喬加班的那些天可不是單純給常輝打雜,他們搜腸刮肚集結古今中外所有國家最為先進的制度,並將其結合奉朝國情進行實施,與常輝一起給了這個新生朝廷最為穩定的發展基礎。
如今奉朝對仙洲不止是頂尖強者極具優勢,制度上更是完全碾壓,紀陌把所有現實擺在了檯面上,他確定以莫天齊的見識能明白兩者不可相抗,只平靜地做出總結,
「人要活得好,仙神從來不是必需品,一個足夠穩定的國家才是。請認清現實吧,這是屬於天下人的世界,而不是你們修士的世界。」
制度和天下大勢莫天齊其實還看不太明白,但是他很清楚,若是國土廣闊的奉朝如此培養新生一輩,未來仙洲根本不可能和其抗衡。
這些年,仙洲孤懸海外就似無根浮萍,他們無法從神洲魔洲吸收新鮮血液,獲取修煉資源更是萬般困難,祖宗留下的根基已是漸漸支撐不住,若不再尋求出路,很快就再無法支撐門中修士進階。
形勢面前不得不低頭,莫語仙閣無意和奉朝魚死網破,此時莫天齊終是有些疲憊地長嘆:「還請晨星祭司將奉朝之法給莫語仙閣一份,老夫總要確認這是否合理。」
此話一出,便是確認要和了,紀陌當即便掏出了奉朝新制律法大全,輕輕一笑就道:「紀某早已備好,若如絮山能再回聽雪城,也算是一道絕好風景。」
既已決定脫離仙洲返回人間,莫天齊自然不願奉朝在此次博弈中敗退,這便道出了一個關鍵情報,
「晨星祭司,李仙兒召開此次比武只給了我們一個吩咐——務必要讓所有天人在比武名單簽字。」
這麼一說,紀陌也想起所有天人參與比武前必定要簽下一份生死契,承諾上臺後一切死傷都與仙洲無關,他原還只當是比武的必要流程沒有在意,如今一想,只怕內裡有些蹊蹺。
心中暗暗警惕,紀陌對著新的合作對象問出了自己最為在意的問題:「莫掌門可知李仙兒和其爺爺是何來歷?」
然而,在一點上仙洲也是一頭霧水,只見莫天齊搖了搖頭,「老夫是真的不知,事實上,我們也是直到葉君侯闖入仙洲才發現了他們的存在。」
他們談話期間木旬真君一直在隨行侍奉,見到和談成功亦是面露喜色,畢竟對他而言,莫語仙閣才是恩人,只要自己門派於亂世中安穩存活,剩餘修士如何也就只能各看天命。
如今見紀陌有此一問,木旬真君猶豫片刻,終是說出了一個隱瞞了多年的情報,
「晨星祭司,實不相瞞,過去李仙兒都是少女之態,我還不曾認出。直到見到她女童般的模樣方才憶起,大約四百年前,我曾在山中的一座小鎮遇上過這樣的小女孩。」
木旬真君的天賦是過目不忘,至今仍記得那日情景。
當時他已加入莫語仙閣,師門得到那小鎮出現天人的消息便前去調查,此時他對門派參與此事的消息稍作掩飾,只道:
「那時有一天人和修士在城中戰鬥,不知用了什麼招數竟召來了天外隕石降落,以至於全鎮之人無一存活。我之所以還記得這個小姑娘,是因為自己愛女早逝,平日裡碰上同齡女童總是忍不住幫上一二。那場大火之後,也是我將她的屍首埋在了小鎮之外,只是不知為什麼,她現在居然又活了……」
沒想到李仙兒在四百年前竟已身亡,紀陌拉了拉夜明君的袖子,而仙人也是瞬間領悟他的疑問,想了想便道:「此地與地府也斷了聯繫,以他的本事若要令死者復活,不算難。」
紀陌知道這個他是指神農鼎,木旬真君沒必要在此事騙他,若李仙兒昔日是死在了天人手裡,如今收集天人簽字,只怕也是不懷好意。
是他疏忽了,神農鼎的確不是夜明君的敵人,但他未必就是朋友。
如今論武力大家都敵不過排名第一的天地戈,若要破壞其計畫,唯有迂迴地除去天人,而奉朝,可也有不少天人。
註定為敵的天地戈,不一定能合作的神農鼎,再加上一個極可能就是風仙的蟲二,這一局不好打啊……
心中默默嘆氣,紀陌面上仍沒有流露出破綻,只保持著那深不可測的微笑對二人告別,「莫掌門,三日之後,奉朝迎接如絮山返回人間。」
此行得到了不少情報,紀陌離去時也是一貫的平淡態度,任誰也看不破其內心在想些什麼。
目送夜明君抱著他離開如絮山,莫天齊想著自己答應讓門中修士接受奉朝管束,未來免不得遭受怨懟,神色不覺就蒼涼了起來,沈默許久,最後卻是看向了跟隨了自己幾百年的小弟子,
「木旬,其實撿回你的那天老夫就知道,你不是被山賊洗劫的富家公子。」
聞言原本在收拾茶盞的木旬真君動作微微一頓,只認真回答:「不論過去身份如何,現在我是師父的弟子。」
得到這個回覆莫天齊已是滿意,他到底年老,這個千古罪人的名頭擔了也就擔了,此時只對自己最為信任的弟子囑咐道:「此事之後老夫會引咎退隱,莫語仙閣就交給你了。」
木旬真君在仙洲隱藏多年始終不曾暴露自己天人的身份,如今也快忘了在過去世界的經歷。
他還記得最初救回自己的莫天齊尚是一個儒雅風流的中年,坐於仙鶴之上輕搖羽扇宛如神仙中人,如今接連遭遇風波卻是再無駐顔心思,不知不覺便已是這鬍子花白的老者之態,再尋不回昔日模樣。
縱是頗覺滄桑,曾經的萬仙之主,如今的木旬真君,面對師父最後的囑託,只是一如最初入閣時恭敬拜倒,輕輕道了四個字,「謹遵師命。」
【小劇場】
紀陌:在下文可長篇大論上逼乎,武可泉水掛機一噴九,誰敢一戰?
宋喬:我方只需派出逼乎老哥,一席話語定叫仙洲拱手而降。
夜明君:我跟你們說,當初就是他的回覆讓我決定結束單身狗生涯。
水無痕:請問我要怎麼做才能和你們一樣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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