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以道教為主導的世界,歷代王朝背後都站有強大的修真門派,因此佛教並不興盛。
百姓都知趨利避害,比起什麼因果輪迴無慾無求,普通人更願追尋修行功法延年益壽,但凡富庶之地,對僧人傳教都沒什麼興趣。燒幾柱香買個心安他們倒不介意,但若要捐錢修廟,當地人寧可去請求神殿或者云遊散修,至少這要比什麼玄乎的報應之說來得可靠。
正因如此,佛洲領土皆是荒漠草原一類少有人居住的地方,他們內部的管理機構便是各級寺廟,若要在境內居住必須剃度出家,且不論男女皆要一生清修,不可婚娶生子。
佛洲境內人煙稀少紀陌是知道的,可一路行來他們於高空望過幾座小城,竟不聞人聲也不見炊煙,這樣的情形卻是有些詭異了。到達佛洲最大城市妙法城之後,紀陌心中的疑慮亦是達到巔峰。
妙法城便是佛洲主宰虛空所在城市,也是境內所有高僧修行之地,雖然大小不過與奉朝的普通城池一般,按理說也該是一個戒備森嚴遠比他處繁華的地方。可當他們落下,城門竟就這樣敞開,莫說行人,連一個看守也不見,只完全沈寂於安靜的夜色之中。
一到夜晚李仙兒便快速成長,如今已是妙齡少女的模樣,她雖擁有仙人級修為,心態卻和普通少女沒什麼區別,憑藉神農一脈對草木的感知悄悄查看了一番,這便有些害怕地抓住了任青崖的鹿角,只對紀陌道:「紀大哥,此地死氣頗重,連路邊花草都沒什麼生機,不是什麼好地方。」
眾人之中李仙兒只與任青崖在靈山小築相處過一段時間,不自覺便將他當作最為熟悉的同伴,白鹿雖不喜被人接觸,瞥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麼。
倒是葉君侯這根本不懼鬼神的天魔徑直去了城墻之上,四處巡視一番確實沒發現活人氣息,只尋到幾張散落的佛洲戒律,掃了眼就嫌棄道:「禁酒肉還禁女色,這種地方正常人待一天都要瘋,誰住得下去?」
與此同時,嗅覺最為靈敏的白鹿動了動鼻子,也是警惕道:「城裡只有屍體的味道,沒有活人存在。」
天魔本就來自深淵,什麼亡靈惡魔都看習慣了,這裡陰氣再重對葉君侯也沒什麼影響,反倒令魔主實力大增。
有他在,紀陌倒不擔心鬼怪問題,只是有些疑惑地皺眉,「虛空和尚在此設廟超度天下亡靈,城裡陰氣重一些不算奇怪,我不明白的是,為何仙人們都來了,此地卻還是這般模樣?」
佛洲主宰虛空雖是天人,出處卻與大部分主角不同,他來自於微博連載的靈異短篇《虛空和尚講故事》。
其文以自傳體記敘,主角是一個自小擁有陰陽眼的現代和尚虛空,主要事件便是他被各種死者附身解決生前仇怨。
其描述非常真實,甚至能尋到具體案件,不論時間地點人物分毫不差,更成功預測過幾日後某處大廈會有兇犯畏罪自殺。靈異故事越是真實便越嚇人,因此這篇文熱度頗高,有段時間曾被網友瘋狂轉載,紀陌和宋喬的首頁都免不了被刷屏,直到後來因涉及封建迷信被禁,才堪堪消停下來。
後來也有人推測,這應該只是某地警察根據現實案件寫著玩的,大眾也就接受了這個說法。紀陌倒不是很在意原作真僞,畢竟仙人都有了,靈異事件也不算稀奇,他如今想的卻是虛空和尚的設定。
因為是短篇,作者對設定描寫的並不詳細,只提了他生來可感知陰陽,一旦被陰魂附身便會完全得到死者的能力,而且並非是類似於傳統鬼故事那樣來一個走一個,而是所有鬼魂力量都可疊加,如果除靈沒有順利完成,他本人的性情亦會受死者影響。
佛洲雖將虛空和尚稱為歡喜佛,其實他修的並不是歡喜禪,只因時刻都面帶笑顔,好似非常歡欣的模樣,才得了這個名號。而這,正是他少年時度化一個精神患者亡魂失敗的後遺癥,從那之後一生面上都只有笑一個表情。
靈異故事的麻煩之處就在於戰鬥力沒有標準,作者也不會給主角設置一個極限境界。虛空只要被附身就能得到死者生前的修為,而且還會隨著超度的亡魂越來越多而不斷疊加,可以說,天下死傷越多,虛空的實力便越強。
好在他本人確實是個慈悲為懷的高僧,這些年只默默留在這片荒蕪之地超度亡魂,始終不曾與其他天人發生衝突,奉朝前來議和時,也是命旗下僧人以禮相待。
佛洲本就擅長超度亡靈,如今仙人們也追尋天地戈來到此地,按理說鬼魂之類的存在應該已被消滅乾淨,可這妙法城卻是這麼個鬼氣森森的模樣,只怕是對天地戈的追捕出了問題。
紀陌記得奉朝與佛洲上次議和是在三日之前,那時佛洲使節還沒任何異樣,而也是從那日開始,每天定會通過系統聯繫他的夜明君也沒了消息,看來,若無意外,變故應該是出自那一天。
紀陌原以為有天庭在此事不需要擔心,觀如今情形卻覺不怎麼樂觀,不由握緊了手上畫卷,語氣雖還保持著鎮定,卻隱隱透出幾分擔憂,「系統,可曾聯繫到夜明君?」
「已發起通訊,仙君沒有接聽。」
這幾日紀陌詢問系統夜明君下落,得到的都是仙君暫未回覆,如今卻是變了提示。
他雖對夜明君的實力有信心,碰上這樣的情況不免也有些擔憂,對這尚不知是否存在陷阱的死城觀望了片刻,終是決定先探查一番,只淡淡道:「三位請保持警醒,我們去看看能否尋到仙人蹤跡。」
此地詭異,紀陌入城時也是萬分謹慎,走進城門遙遙一望,只見城中夜色如常,地面不見血跡屍骸,除了安靜到沒有一點聲音,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然而就在他們剛好走過城門時,背後忽地傳來整齊的重物落地聲,回頭一看,竟是十幾具乾屍被繩索套著脖頸,所有血肉都已枯竭,只被死皮包裹著屍骨的腳尖剛好著地,就這樣垂落於城墻之上隨風搖曳。
紀陌觀其沒有毛髮的頭部和破爛衣衫,猜測這些應當是城中僧人,看上去似乎為鬼魂所害,也不知修為如何。
背後掛著十幾具屍體這樣的場景換做正常人只怕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奈何在場的都不是什麼正常人,葉君侯更是不知宰了多少亡靈的深淵老大哥,瞥了他們一眼只不屑道:「這群老臘肉掛在城墻上是想幹嘛?」
「兇靈作祟吧,大概。」
紀陌這些年都在和天人打交道,什麼驚悚場景沒見過,人類的屍體已經不足以喚起他的驚恐情緒,此時仍是神色平淡地思考著是誰將這些乾屍放下,瞧著倒像是在有意嚇唬他們。
雖是如此,他還記得這裡尚有李仙兒這個正常人,這便問道:「仙兒姑娘你不怕嗎?」
然而,天人的思維和常人截然不同,李仙兒進城前還有些害怕,一見這些乾屍卻是瞬間安心了,只慶幸道:「還好,看上去它們都打不過我。」
就在他們對和尚屍體們進行慘無人道的圍觀,紀陌還準備放下一具乾屍驗一驗查看死因的時候,閒不住的葉君侯也徑直推開了一間民居的門。
此門剛打開便是一道白影倒了下來,魔主可不是什麼良善人,也不看是什麼擡手就是一拳,出手完了才挑了挑眉,「剛才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被老子揍飛了?」
對此,紀陌掃了一眼窗臺上淒慘落下的白骨,誠懇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應該是骷髏。」
聞言魔主瞬間暴怒,手掌朝墻上一拍就拆了整間屋子,「骷髏兵這種低階亡靈也配碰天魔的拳頭?」
看吧,這就是深淵大佬。
平靜地看著這一切,紀陌剛想勸阻這種毀壞民居的行為,就聽另一處又是一陣磚石崩塌聲,轉頭便見某隻白鹿抖了抖鹿角上的灰塵。發現他的視線,這隻鹿只維持一貫的高傲神情淡淡道:「屋頂有個兇靈,長得太醜。」
這就是你把整間屋子都給頂翻的理由?人家一個兇靈有礙市容怎麼了?這不是鬼魂的職業道德嗎?
好吧,可能比起鬼魂,這兩個拆家小能手更讓人害怕。
無奈地任由這些兇殘的天人在城內折騰,紀陌自行登上了城墻。這裡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但是他很確定,就在白鹿拆家的時候,這裡有人「哇」了一聲,這種渾身是皮的語調隔著幾里地紀陌都聽得出是誰。
果然,就在城墻之上,一襲白衣的夜明君和另一名明黃服飾的青年仙人正握著乾屍們的繩索,腳下甚至還踩著具撲騰著的殭屍似乎準備當作道具使用,見紀陌居然尋了上來,這刻意用鬼城嚇老婆的熊仙人還驚訝地眨了眨眼。
是的,紀陌騎著白鹿走了千里地終於尋到了他心心唸唸的啓明珠,但這顆珠子居然一來就用鬼城和乾屍迎接他,用事實證明瞭他就是這樣一個畫風清奇的男人,就連心意相通的伴侶也別想猜到他要做什麼。
這一刻,紀陌只能面無表情地看著某人,「夜明君,鬼屋好玩嗎?」
夜明君來到城中原只比紀陌早上幾個時辰,發現這些被懸掛在城墻上的屍體便停留了片刻。他正在驗屍途中,忽地見心上人出現在城外,高興之餘便想出了這樣獨特的打招呼方式,此時觀紀陌神色有些氣惱,立刻就上前抱住他,只輕聲道:「怕不怕?我今晚陪你睡,你可以抱緊我。」
「比起你當初倒吊在我窗外的場景,這些絲毫談不上驚悚。」
對夜明君的胡作非為紀陌如今也是淡定了,不用問都知道定是什麼想趁他被嚇到英雄救美的無聊理由,此時見仙人無事也就安心了,只是對他的同夥疑惑道,「這位是……?」
夜明君沒想到今天這麼容易矇混過關,許久不見紀陌也是想得很,摸了摸自己對象的頭便笑著回:「他?只是仙帝而已。」
仙帝?天庭之主?眾仙之首?如今官方最強仙人?
所以,你無聊到用鬼城嚇自己對象就算了,還拉著仙帝一起做幫兇,讓他幫你吊乾屍?
這一次紀陌的表情是真的僵硬了,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夜明君,原來到了仙界他的皮才能真正發揮威力!
雖是如此,心都被這珠子偷走了,已經回頭無岸的晨星祭司也唯有嘆道:「好吧,你成功嚇到我了。」
【小劇場】
夜明君:和老婆久別重逢,我要給他一個驚喜!
仙帝:居然以為你在解決大事來幫忙,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紀陌(冷漠):我就看著你在跪搓板的邊緣瘋狂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