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君雖是突見紀陌起了逗弄之心,停留在城墻之上卻並非在玩。他和仙帝路過此城時,這些屍骸已被懸於城門,下方正有野狗啃噬,慘狀遠甚此時。
如今與紀陌調笑幾句,夜明君神色一正,指著躺著的乾屍就道出了自己的檢驗結果,
「他們是體內生了胎兒,被陰胎吸盡精氣而死,這腹上的裂縫便是小鬼出世留下的痕跡。」
夜明君為調查淨世任務在地府停留過很長時間,對鬼魂也很是瞭解,如今一看便辨出了乾屍死因。
紀陌雖知此地異常和亡魂脫不了關係,卻沒想到竟是如此怪異的死法。細細觀察一番這幾具屍骸,發現果真如夜明君所說,每人腹上皆有被從內部撕開的傷痕,他的神情有些困惑,
「這裡只有兩個比丘尼,其它皆是男性僧人,更有三人牙齒疏鬆已是年老之態,如何懷孕?」
佛洲因虛空致力於度化亡靈,歷來只收清淨無為的出家人,女子甚少有願意去發者,境內僅有三處以女性為主的寺廟,其門徒被統一稱作比丘尼。
紀陌到底比仙人瞭解這個世界,翻看了乾屍攜帶的念珠和僧袍紋樣,很快便認出這些屍骸應當是城中主事的法師,既然他們都被懸屍城門,只怕佛洲已是全軍覆沒。
夜明君原以為人類都很懼怕同類屍體,紀陌被這些乾屍一嚇,定會緊緊抱著他寸步不離,這樣某些仙人便無法來尋小傢夥的麻煩。
結果晨星祭司非但沒被嚇到,甚至還認真地調查了起來,夜明君回想起昔日這人對自己一驚一乍的模樣,突然發現紀陌膽子並不小,這一生或許只對他各種退讓,也只在他的床上軟語求過饒,由此仙人不禁陷入沈思,所以,在紀陌眼裡,他比乾屍還可怕?
默默在心裡得出了一個定會被自己對象一腳踢下城墻的結論,夜明君到底沒把這個疑問說出口,只待二人私下交流時再向紀陌細細逼問,此時便是佯裝正經地接話,「許是死嬰一類惡靈作祟?」
夜明君那一瞬間走偏的思維紀陌尚且無法捕捉,如今只當他還在認真調查事件,聞言便道出自己已知情報,
「我聽常相說過,虛空和尚十年前曾試圖超度一難產而死的婦人,失敗之後便極其反對生子一事,甚至於佛洲建立了執法隊,一旦發現有人珠胎暗結便要將孩子流掉,並對犯戒男女施以刑罰。」
佛洲雖禁女色,對殺生卻更是忌諱,這樣的事委實不正常,只是歷來執行得很隱秘,常輝也是以化身進入高層之後才得知還有此事。
如今一見乾屍的死狀,紀陌便想起了這支佛洲最隱秘的執法隊,不過作為瞭解虛空和尚設定的作者,他猜測這應當和其超度失敗的婦人有關。
只是,以其一洲主宰的修為,怎麼會於超度普通婦人怨靈時失敗?莫不是那時就出了什麼變數?
紀陌雖推斷出了乾屍死因,到底還弄不明白城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對夜明君問:「可知虛空和尚目前身處何地?」
從紀陌出現仙帝便在觀察這個年輕的凡人,就是為了這個人,歷來不曾與天庭發生爭執的啓明珠竟是與眾仙對峙了多日,甚至連他的勸解也是一字不聽。
仙帝原以為這人至少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孽,如今一見,雖生得不錯,眉目間的正經神色反倒比夜明君還多上幾分,行事也頗為周全,似乎並沒有什麼誘惑之態。
此時仙帝從紀陌表面尋不出什麼破綻,眸色一深,這便平淡地回答了他的疑問,
「若你說的是召喚怨靈之人,他已被天地戈帶走。事實上不止是這個世界,三千紅塵尚未進入地府的亡魂都在向此地集結,朕雖派遣仙人坐鎮四方布下結界阻攔,到底不曾尋出其源頭。」
夜明君與歷代仙帝關係都不錯,紀陌不願和他的親朋好友交惡,此時夜明君不主動介紹,不知天庭禮節的他也不便擅自和仙帝交談,突然被其搭話還有些不知該如何回應。
好在夜明君發現了他的無措,這便主動接過了話茬,「我這幾日去了一趟地府,發現這些亡魂皆是被喚醒了前世記憶的淨世任務死者,他們本該輪迴轉世開始新生,卻被某種力量喚起前世怨恨化為兇靈,離了今世身軀聚集而來。」
說完夜明君又覺紀陌神色有些緊張,或許是還沒習慣他身邊儘是仙神的環境,這便輕笑著摟住了自己疼愛的小傢夥,只安撫道:「對了,老王聽說我靠自己追到了你,驚得把筆都捏碎了。回頭和我一起拍張照片,我要寄給他和黑白無常當作七夕禮物。」
此話一出紀陌果然瞬間鎮定,他斜了一眼抱住自己的這人,只在內心默默腹誹:說得好像是在做正經事才沒回我短信一樣,其實你就是去沒信號的地區撒狗糧了吧!
啓明珠說著正經話題突然就思維跑偏是常有的事,此時仙帝見他作為雖是有些驚異,仍然嚴肅地繼續著自己話題,
「九幽天地戈自幽冥而生,此事無疑與它有關。只是如今唯一記載著天地戈威能的山河社稷圖已變為空白,朕一時也無法猜出它到底用了何種手段,更不知該以何法將這些魂靈恢復正常?」
仙帝考慮的永遠是蒼生,聚集在佛洲的怨靈已有十萬之數,其中不乏身軀尚未死亡就被強行轉化的正常魂靈,他此時最為困擾的便是該如何以最小犧牲平息此亂。
紀陌早已從夜明君口中瞭解過仙帝品性,如今親眼一見卻是大為敬佩,
工作認真就不說了,就憑他居然可以這麼理所當然地無視夜明君的皮,足以看出仙帝著實名不虛傳!
夜明君對仙帝選擇性過濾自己言語的情況也已經習慣,與之相比,不論他說什麼都會認真回應的紀陌便顯得越發可愛。夜明君正經的時候紀陌也會嚴肅地參與談論,他散發思維提出種種大膽想法的時候,紀陌雖神色不解亦是只看著他,從不曾冷落半分。
幾日不見,夜明君只覺這人自己是越看越喜歡,這便笑著解釋:「總之,此事之後,本就對淨世任務頗具微詞的仙人更是大力譴責仙帝,為了防止他們再議下去掀起內亂,我就把仙帝偷了出來,帶他散散心。」
他雖未明說,紀陌卻聽出了其中深意,看來天地戈尚未解決,天庭內部的矛盾便已有激化的趨勢。
只是,對於這種為了不引起亂子就直接把仙帝給拐出門的解決方式,紀陌只能表示,可以,這很夜明君。
他不說仙帝還忘了,想起這珠子騙自己外出時一臉認真的模樣,歷來隨和親切的仙帝也是不由沈了面色,「啓明珠,朕還沒問你,這就是你所謂的關乎天庭存亡的大事?」
夜明君原是被仙人嘮叨煩了隨便尋了個理由外出閒逛,如今雖被戳破卻仍理直氣壯地回:「不是嗎?如果你們不讓我和他在一起,我定會孤苦難耐每日發光,讓眾仙去心劫之中與我共沈淪。」
仙帝雖知啓明珠看似隨意,其實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內心,不論多麼不合常理之事,他既說了,便是真的會去做。他原也沒料到夜明君對這段情緣竟是認真到了這個地步,如今只嚴肅地註視著這位老祖宗,「所以,現在天地戈這個劫數尚未解決,你已準備排隊做第二個劫難了?」
仙帝言語之中的考量之意並非玩笑,夜明君卻絲毫不曾懼怕,只是微笑回應,「防患於未然,你可以的。」
紀陌歷來擅長解讀氣氛,如今見仙帝和夜明君神色便知天庭對他們之事並非喜聞樂見,只怕夜明君這些日子不曾來找他也和仙人脫不了關係,雖是暗暗上了心,面上仍對仙帝主動示好,
「諸位仙人雖皆是大能,到底對這個世界瞭解不多,或許我可以為你們提供些許助益。」
「此地陰氣太重人類不宜久留,啓明珠你暫且將這位朋友帶去天兵營地休息,其它事宜待解決了天地戈朕再與你商議。」
仙帝雖在威脅夜明君,對紀陌倒是不曾為難,如今也是選擇先將他安置下來再作打算。在仙帝看來,紀陌只是一個凡人,夜明君要如何他是沒有選擇權的,只怕二人會走到一起也是這啓明珠先行強迫於他。
啓明珠的外表很是和善,不熟悉時的確會給人留下其甚好相處的錯覺,但仙帝堅信,只要此人真正瞭解到夜明君散漫任性的作風,定會對其敬而遠之。
夜明君其實並不願紀陌太早接觸仙神,現在諸仙還未接受他有了伴侶的事實,對他們這感情的態度也是以不看好為主,本就心思細膩的紀陌處在這樣的環境裡只怕免不了多想。
然而,現在紀陌人已經來了,夜明君也不敢放任他獨自在這各界怨靈聚集之地遊走,唯有從城墻躍下,拍著白鹿的背認真囑咐道:「那些老頭子嘴碎,你要時刻跟著紀陌,如果有人勸他和我分手,就狠狠地頂這壞人。」
紀陌和夜明君的關係整個奉朝人盡皆知,任青崖這幾日也聽聞了不少,只是完全無法想像紀陌和男人斷袖的模樣,見他們在城墻上抱在一起還楞了許久。如今那作為斷袖對象的仙人竟來了它身邊,白鹿果斷就用角懟了上去,只怒道:「走開!」
俗話說一山還有一山高,夜明君天生就是紀陌和任青崖這類認真人士的剋星,擡手就按住了白鹿的額頭讓它急得直撅蹄子,而這人不止絲毫沒察覺自己正在被懟的事實,甚至還滿意地點了點頭,只讚揚道:「沒錯,就是這樣,相信自己,你絕對夠兇!保護好紀陌,下次我把仙帝的奏摺撕了餵你。」
對此,已經預見自己奏摺正面臨危機的仙帝認真地看向紀陌,「你確定要和他在一起?」
雖然夜明君時常在被對象扔進垃圾桶的邊緣大鵬展翅,但是作為就好這一口的晨星祭司,紀陌對這個問題只能誠懇地回應,「其實人類是一種適應力很強的生物。」
【小劇場】
系統:憤怒的白鹿對夜明君發動了衝撞攻擊,夜明君的血量紋絲不動並給白鹿餵了一把狗糧。
任青崖(震驚):!!!
完全免疫文藝攻擊的夜明君:我餵鹿超熟練的,你看它多高興!
紀陌(冷漠):可以,它歸你養了。
仙帝:這……這就是敢和啓明珠談情說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