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來吧,開戰場

  決戰之日終於來臨,仙帝已帶領天庭修為最高的仙人將整個妙法城團團包圍,只要天地戈出現便能集結所有仙人力量做出驚天一擊。

  如今天地戈不見蹤影,夜明君聲稱迎親必須走上一段路,帶上白鹿就去了臨近城池,眾仙拿他沒辦法,也只能時刻警醒著周圍動靜,準備一旦發生戰鬥便前去支援。

  仙帝相信啓明珠在此等大事上不會胡來,倒也沒疑心,只是站在雲端望著妙法城中徘徊的怨靈,神色頗為滄桑。

  每一任仙帝都由四方天王輔佐,如今司戰和司命之天王都在主持天兵天將,司農天王則在發放丹藥以備不時之需,唯有司法的莫語天王陪伴於仙帝身側。莫語雖歷來冷言冷語,此時卻知仙帝心中所憂,只平靜地勸道:

  「陛下的決策並沒有錯,仙人若不同意羽化便會發生叛亂,到時天庭分裂眾仙各自為戰,禍患遠勝靈氣枯竭。而尚未飛昇的修士對天庭沒有任何牽制,只需些許利益便可互相廝殺,犧牲他們是最穩妥的方案。」

  「若是由天庭決定滅去哪個凡間門派,仙人定會偏袒自己過去宗門,所以朕為地府提供法寶,讓他們物色合適人選投胎轉世,於靈氣出現警報的世界掀起戰亂,以此清洗各方勢力大幅削減修士數量。」

  淨世任務的執行方案天庭討論了三年方才訂下,仙帝此時也沒想出比這更合適的處理方法,只是看著正在彙聚的怨靈終忍不住嘆道,

  「勝者生,敗者死,這本是修行世界的常理,只可惜修士勢力交戰少不得殃及無辜,每經歷一次大戰,凡間便要死去無數平民百姓。普通人的死亡對返還靈氣毫無助益,卻成了淨世任務數量最多的犧牲者,終究是朕考慮不周。」

  最初幾次淨世任務已顯露出了此等弊端,當時仙人認為淨世任務只負責令修真門派爭鬥,至於過程之中是否殺傷百姓全是那些修士的選擇,他們轉世之後自行解決仇怨便是,天庭不需插手。

  莫語雖也是如此想,見仙帝因天地戈一事頗為動搖,只能無奈地勸解,「陛下,你是仙帝,在人與仙之間,你只能選擇仙。」

  「朕飛昇之前是人。」

  「按照所在群體劃分歸屬辨別敵我,這本就是人類的生存方式。莫語少時只因出身貧寒不曾拜入正經門派便幾經打壓,即便成功飛昇,所留下的仙閣依舊被百般排斥。人類同在凡間尚且由於貧富男女種族等差異迫害他人,何況天地之別。經過啓明珠的心劫我已醒悟,人心莫測不可依靠,唯有律法才可維持天地穩定。而能制定律法的,只有強者。」

  這一任仙帝號中皇至真禦天帝,因飛昇自和平的現代世界,並未如古代仙人一般經歷過頻繁戰爭和江湖械鬥,行事也遠比過去仙帝仁慈。莫語當初正是為這與別不同的仁心折服,如今卻是覺出了其背後隱藏的麻煩,這便作為過來人提醒道:「陛下太過追求完美,這樣易生心劫,於修行無益。」

  「莫語啊,天庭的確有天規,可真正影響世間命運的,終究只有不為任何生命掌控的天道。朕這些時日一直在想,天地戈叛變或許就是天道降下的劫數,甚至連靈氣枯竭也是我們無休止地奪取天地精華而受到的懲罰。」

  仙帝是唯一能觸摸啓明珠的仙人,經歷過的心劫也最多,豈會不知世間少有兩全之法,只是天地戈之事令他對那神秘的天道不由多了幾分忌憚之心。

  仙人的確遠勝凡人,在天道之下卻也不過是蕓蕓眾生之一,他們用了千百年時間去領悟天道,卻始終只能窺其一二,甚至不知自己所得推測是否正確。

  天意莫測仙帝也無應對之法,唯有對自己最信任的下屬道出了心中所想,「啓明珠是羲皇留下的至寶,如今只有他能聽到天道聲音,天庭不能失去他。若時限到達仍沒有尋到解救之法,朕作為罪魁禍首承擔一切後果,替夜明君羽化。」

  夜明君與仙帝的五百年之約並未隱瞞眾仙,莫語天王雖知每一任仙帝的終局都是羽化,卻沒想到仙帝竟是要以自身性命護下啓明珠,感慨之餘卻是堅定地跟隨其後,只道:「庭議提出淨世任務方案時我亦不曾反對,若有那一日,莫語與陛下同歸天地。」

  仙神這方已做好萬全準備,然而作為主角的夜明君和天地戈卻是一個沒出現。就在眾仙面面相覷時,身處沙漠的夜明君也正苦惱地折騰著怎麼都打不開的畫卷。自昨夜器靈返回,畫卷便徹底封閉,直到現在都沒一點動靜,夜明君好不容易有了老婆卻要抱著枕頭躺一夜,雖知山河社稷圖不會對紀陌不利,此時仍難免鬱悶。

  就在他把畫卷埋進沙子還準備堆出個紀陌沙雕的時候,原本熾熱的沙子忽地一片冰涼。看著金黃地面被霜塵覆蓋,夜明君眸中露出了然神色,一擡頭果然身負冰甲的天地戈正好落下,只對他冷冷道:「啓明珠,你放的消息是去妙法城迎親。」

  眾仙布下陣勢的地點是妙法城,然而夜明君此時所在荒漠已是千里之外,縱使發生戰鬥仙人也無法及時支援。雖是如此情況,仙人面上卻不見任何慌亂,反倒好奇地問:「你去了?」

  「等了你三個時辰。」

  天地戈自然去了妙法城,它就在入城大道之外隱匿等候,誰知這顆珠子居然連事關天庭存亡的決戰都能放鴿子,若不是天地戈熟悉山河社稷圖氣息尋了來,只怕還和仙神一起等候夜明君到來。

  「山河社稷圖把我要娶的人收走了,你且再等上一等,有了紀陌我馬上成親給你看。」

  雖是如此回答,夜明君倒是沒想到天地戈居然是這麼耿直的性子,居然等了三個時辰才察覺出不對。

  夜明君並沒有和天地戈說過幾次話,過去所有仙人都警告他天地戈很是兇戾不可招惹,他雖試著偷偷尋過這個同類幾次,除了第一次成功搭上了話,之後都被仙人拒之門外,說是天地戈嫌他話多,下令不許啓明珠再入幽冥。那時本以為天地戈會答應和自己一起遊歷人間的他還向社稷圖抱怨了好一陣,如今想來,卻已是千年之前的事了。

  就在夜明君回想起往事稍稍有些落寞的時候,手持天地戈之人也發出了嫉恨的聲音,「啓明珠從過去便仗著羲皇之名目中無人,如此廢物都受仙帝百般寵愛,而認真為天庭征戰的你卻被猜忌防備,今日定要令他當場破碎,以洩心頭之恨!」

  天地戈此行只為與上古神器一戰,虛空身軀已被它完全操控,此時渾身冰甲,一襲白袍,面容也被頭盔完全遮掩,任誰也認不出其身份。夜明君雖猜測這應當就是最後剩下的天人,聽這話卻像是對他們頗為瞭解的存在,一時也無法肯定其身份,這便疑惑道:「這就是你弄來的新主人?怎麼挑的,還沒白鹿可愛。」

  天地戈自認沒有任何感情,雖因等了啓明珠三個時辰略為不滿,此時也只冷冷回答:「它自稱是我的心魔。」

  「不是自稱,我真的是!」

  心魔此時也是氣極,事情雖已按照他想要的在發展,天地戈也與天庭站在了對立面,可這戰戈卻絲毫沒將它放在眼裡,甚至連一絲感情波動都懶得貢獻給它。以至於心魔竟完全尋不到復仇的快意,反倒時常有一種自己只是個跳樑小醜的憋屈感,當真對不起這漫天聚集的怨靈。

  心魔內心如何天地戈是完全懶得理會,它只是需要控制一個主人發揮自己的戰力而已,這軀體裡的靈魂是虛空和尚還是心魔都無所謂,反正自握住戰戈這一刻起便只由它操控。

  天地戈已在任青崖身上吃過一次虧,此時沒有給心魔任何插手的餘地,直接將這具肉身完全控制,這便指著夜明君淡淡道:「喚出山河社稷圖和仙帝,我來此只為與他們一戰。」

  「仙帝在妙法城,今日迎戰你之人,乃是羲皇門下仙人夜明君。」

  聽見心魔二字時夜明君的神色便嚴肅了起來,如今細細打量著眼前被殺氣纏繞之人,終於明白了問題出在何處。

  只要周圍還有仙人,天地戈便能通過殺戮恢復力量,所以夜明君停在了這處沒有人煙的荒漠,從一開始,他和社稷圖便決定不犧牲任何仙人,由他們來與天地戈全力一戰。感受到手中畫卷亦在展開,夜明君輕輕一笑,「可知山河社稷圖為何阻你?」

  社稷圖被毀已過去五百年,天地戈始終沒有想明白他與自己為敵的理由,聽了這話立刻就問:「你知道?」

  「天庭是羲皇為仙神打下的江山,山河社稷圖本是為記載天庭歷史而誕生,自然會選擇守護仙人。而我,只因你要殺的仙人中,有許多是我熟悉的友人。」

  天地戈沒想到自己會從啓明珠口中聽到這個答案,正如山河社稷圖所說,這是它無法理解的事,「你們身為神器,卻對仙人有了感情?」

  這些神器在天庭停留了數千年,見證了一代又一代仙人從飛昇走向湮滅,天地戈想殺的那些仙人,大半都是他們親眼看著從初飛昇的青澀成長到了如今地步,全是宛如後裔的存在。

  這樣的感情,負責記錄仙人言行的山河社稷圖感觸最深,他親手描繪了這些仙人從青年走向暮年的每一瞬間,天庭便是他唯一的歸處。只可惜,同是神器,九幽天地戈卻是完全不知道。

  而最為悲哀的是,並不是沒有,而是不知道。

  啓明珠是為心而生的神器,他原以為天地戈當真是沒有感情,直到見到這心魔方才明白,它竟是將自己的心整個封印在了天人身軀之中。不止是那些因歲月和吸收怨靈產生的惡念,還有因堅信自己無情而隱藏在心底的感情。

  叫醒裝睡之人不一定就能迎來好的結果,然而夜明君還是決定這樣做,生物之間的競爭是天道鐵律,哪一方存活只需各憑本事,錯誤的不是相爭,而是連為何而爭都不知道。

  所以,啓明珠的作用便是驅散人類眼前的迷霧,讓每一個人都能選擇自己內心最願堅守的那條路,然後無悔地走下去。

  這一刻,滿載天下山河的畫卷自指尖展開,啓明珠綻放出了畢生最為璀璨的光華,為那無情的兵器締造了橫跨千古歲月而來的遲到心劫——

  「羲皇創造你是為了殺敵,那麼,殺敵是為了什麼,你可還記得?」

  【小劇場】

  夜明君:你不可能無情,快想起來我有多漂亮!

  社稷圖:等等,對象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夜明君:放棄吧,天庭顔值最高神器的位置我是不會讓給你的。

  社稷圖:你為什麼只在這些沒意義的領域異常地有原則!

  天地戈:我可以把這顆珠子踢出戰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