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書版番外‧Loving in 波士頓

  愛情如雨的荒草,因為某個契機的到來,便開始瘋長蔓延。

  何之洲沒有想到自己心裡會住上一個女孩兒,她以出乎意料的方式闖了進來,措手不及。結束了一場充滿幻想的夢境,夢散了,她留了下來。

  沈熹暑假要飛過來待一段時間,何之洲開始做迎接女友的準備。他不打算做一個君子,所以這次沒有再騰一個房間出來,不過他要給沈熹準備一張電腦桌,這是她在電話裡的要求。他忙到沒時間陪她的時候,她可以消磨一個人的時間。

  她這樣說的時候,他覺得沈熹真好。她有她的任性,也有她的體貼。

  何之洲回來的時候路過街頭賣花的老太太,從滿頭銀發的老婦人這裡買了一束新鮮的薰衣草。

  這條不夠熱鬧的街,陣陣香氣隨著微風瀰漫在清晨微涼的空氣裡。花籃裡都是剛割下不久的薰衣草,紫藍色的小花朵上還噙著露水,在透亮的陽光下閃著水光。

  因為這五美元一大捧的薰衣草,何之洲又花了一百多美元買了一個好看的花瓶。最後插著薰衣草的白色花瓶放在他給沈熹準備的電腦桌上。

  一室幽香。

  沈熹應該會喜歡吧。何之洲想。

  結果沈熹搞錯了航班時間,隔了三天後的清晨,才拖著大大的行李箱立在他公寓門口,笑著問他:「請問我男朋友在這裡嗎?」

  終於見到了。何之洲靠在門口瞧了一會兒,直接伸手抱住了眼前的女孩兒,心裡微微嘆了口氣,他好像忘記買新鮮的花兒換掉快枯萎的薰衣草了。

  男人的浪漫,男人的忘性!

  雖然薰衣草已經不再新鮮,沈熹也好喜歡。她從來都是一個捧場的人,何況是何之洲特意給她準備的。

  何之洲租的是公寓套房,一個大臥室一個書房。乾淨潔淨的房間還擺一排大書架,上面都是各種專業書;書房已經有一張大書桌,對面就是他給她特意準備的小書桌,漂亮的花瓶插著可愛的薰衣草。唔......兩兩相對。

  「特意為我準備的?」沈熹直接問。

  何之洲插著褲袋,輕輕「嗯哼」一聲。

  沈熹參觀起何之洲在波士頓的公寓,除了那瓶薰衣草之外,其他都非常男性化,東西很少。客廳的沙發、電視機和酒櫃,都是房東購置的,裝修是北美風格,簡單又大方。

  沈熹坐在柔軟的沙發裡,抬眸看著何之洲。

  何之洲也看著沙發裡的女朋友,眸光清透溫潤,藏著淺淺的笑意和寵溺。

  兩人太久沒見面,就這樣簡單地看幾眼都覺得是歡喜又幸福的事。語言似乎已經顯得多餘。

  沈熹可是計畫了好多事情,飛機上她還琢磨了許久「久別重逢」的話語,她還做了好幾個旅遊攻略,導遊就是她的男朋友......可是她突然說不出話來,臉頰慢慢泛起了紅光,思念裡夾著絲絲羞澀,明明開心得難以自己。

  或者有時候幸福也需要消化一下。

  沈熹抓抓頭髮,不客氣地開口:「我漂洋過海來看你,連飲料都沒得喝嗎?」

  飲料?他貌似真忘記準備沈熹喜歡的果汁飲料。何之洲想,他應該再買一個榨汁機。現在他這裡只有咖啡、酒以及水。

  沈熹選擇了水。

  何之洲到冰箱裡拿了一瓶水遞給女朋友,遞出去之前習慣性捏開瓶蓋。這是他和她交往期間養成的習慣,似乎暫時的分別並沒有改變什麼。

  沈熹突然有點兒眼眶泛紅,男朋友在身邊的感覺真好啊。

  何之洲輕易發現細小的情緒問題,俯下身望著沈熹微紅的眼圈,只見他清亮水潤的眸光有一絲可愛的紅,他低聲詢問:「怎麼了?」

  沈熹順勢伸手抱住何之洲。

  何之洲雙手放在沈熹肩頭,外頭的陽光從紗窗偷漏進來,靜靜悄悄。

  「想你。」沈熹低聲地訴說她堆積了好久的想念。她和他相距一萬兩千多公里,距離是什麼概念,異地戀之後她才有明確的體會。

  她每天都有想他。

  何之洲「嗯」了一聲,心裡有個聲音回應了這份難挨的思念。

  因為沈熹的到來,何之洲特意請了一星期的假期。沈熹要在波士頓待一個月,帶了滿滿一大箱行李過來。沈熹將行李箱裡面的衣服掛到衣櫥裡,她轉過頭說:「我怎麼有一種私奔的感覺。」

  何之洲咳嗽,看了眼沈熹行李箱裡的一大堆東西:「私奔帶不了那麼多東西,跑不動。」

  沈熹有她的強詞奪理:「沒有行李的私奔不叫私奔,它叫——裸奔。」

  裸奔?虧她想得出來!何之洲嘴角輕輕地扯起,牽上沈熹的手,帶她出門吃飯。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何之洲帶沈熹逛名校。

  波士頓是一個美麗的港灣城市,坐落著聞名世界的高端學府,這裡誕生了八位美利堅總統,眾多諾貝爾獲得者的科學家在這裡工作、學習。

  第一站沈熹選擇了何之洲進行讀博的學校,MIT,世界理工之最。A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y位於麻薩諸塞州的波士頓,查爾斯河將它與波士頓的後灣區隔開,同時AC科研院坐落中間,何之洲的公寓也在這附近。

  沈熹這枚學渣來到這裡也被這裡的文化底蘊熏陶了一遍,眨巴著求著的眼睛環顧著四周建築,她把心裡的想法分享給何之洲聽:「說不準今天跟我擦肩而過的路人就是以後偉大的科學家呢。」

  何之洲替她拿著水瓶,輕輕「嗯」了一聲,配合著沈熹說話。

  「不過我可不在乎。」沈熹又說。

  何之洲抿了下唇,聽沈熹繼續說下去。

  「因為我以後老公就是科學家呀!」

  何之洲把水瓶遞給沈熹:「喝口水。」

  粉色卡通水壺,沈熹喝了兩口遞給何之洲,何之洲接著喝了一口蓋上瓶蓋。沈熹瞄了一眼,還真是一點兒都不介意呢......

  MIT校園綠樹白牆,到處都是成群結隊的學生,不遠處現代建築樓前方的綠草地坐著都是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校園的道路綠樹成蔭,細碎明淨的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綠葉落下來,樹冠長著沈熹叫不出名字的花兒,然後聽著何之洲給她上科普課。

  何之洲在MIT遇上了熟人,AC的在讀博士生艾布特。艾布特興奮愉快地朝他們打著招呼:「嗨,朋友,我在這裡。」

  何之洲帶沈熹走了過去,沈熹乖乖站在男朋友身邊,扮演著淑女。她英語算是突飛猛進,基本能聽懂何之洲和艾布特的對話。

  不過等何之洲大發了艾布特,沈熹假裝問起何之洲:「你們剛剛聊什麼了?」

  何之洲眼裡有一絲疑惑,探究地看著她:「沒有聽懂?」

  沈熹趕緊點點頭:「嗯嗯,沒聽懂。」

  「哦。」何之洲稍微翻譯了下,「聊了簡單的工作內容而已。」

  騙子!睜眼說瞎話!剛剛的對話內容明明是:

  「何之洲,你這個昏庸被美人迷惑的中國男人,居然專門為了女朋友請了那麼長的假,你不知道你的工作現在都安排在我這裡了!」

  「這樣吧,為了讓你適應工作強度,我打算再休息一個星期。」

  ......

  沈熹拉著何之洲來到MIT最著名的圖書館,漂亮的建築以純淨蔚藍的天空為背景,彷彿是一件藝術品。外面的偌大草坪上有一位長發英俊的男人正拉著風琴,輕輕吟唱著異國他鄉的小調,風景宜人,歌聲悠揚。

  男人不缺聽眾,結束了之後不少女孩兒請求合照,男人溫和地答應。

  沈熹也想上前拍一張。

  何之洲一句話打斷了她的念想:「你要是讓我給你和其他男人合照?」

  哎,小氣吧啦的男人。

  傍晚回去,路過大街上一個人扮演的大型米老鼠,何之洲對她說:「不是喜歡米老鼠那嗎?拍一張吧?」

  沈熹:「~~~(>-<)~~~」這種拍照需要錢的,何之洲寧願花錢也不願意讓她跟帥哥免費拍照!

  拍好照片,沈熹得出了一個結論:「何之洲,你絕對嫉妒剛剛的男人比你帥。」

  何之洲輕輕「嗯」了一聲,直接承認。

  沈熹揚揚得意,真難得啊。

  過了一會兒,何之洲說:「晚飯我們回公寓吃吧。」

  回公寓?公寓有什麼好吃的嗎?

  何之洲明白沈熹眼裡的迷惑,給她解釋:「可以烤點兒面包。」

  啊啊啊,太殘忍了!說好的龍蝦呢!沈熹抱住何之洲,嚶嚶了兩聲:「不要面包要龍蝦,洲洲你最帥!」

  何之洲微微笑,溫柔地伸出手覆在沈熹的頭頂:「好吧,那就龍蝦吧。」

  波士頓有三寶:逛名校,吃龍蝦,看鯨魚。

  夜幕已經降臨,近處遠處的燈海交相輝映勾勒出華麗剔透的城市輪廓。何之洲帶沈熹來到一家出名的龍蝦餐廳,位於波士頓的老碼頭。餐廳是原碼頭的一個倉庫改造出來,裡面掛著一幅幅色彩誇張的油畫,酒駕擺放著貝殼,熠熠生輝。沈熹走近仔細看,發現最大的貝殼裡還躺著一個裸體美人魚,水晶材質,身材姣好。

  沈熹指著說:「喜歡嗎?」

  何之洲看著她:「怎麼淨看這些?」

  沈熹默默收回視線,她把好看的東西指給男朋友看,居然不討好?

  兩人一塊兒入座。何之洲提前訂的座位,靠著寶藍色的窗戶,磚頭可以看到靜靜停靠在海岸的遊船。餐桌是淺淺的原木色,上面放著一盞漂亮的琉璃瓦小圓燈。

  一天玩下來,沈熹有點兒累了,懶懶地趴在小圓燈前面,溫潤的光線靜靜地籠罩著她的頭頂,漂亮的臉頰有一種青春歲月的羞紅,如同窗外如血的晚霞。何之洲點好了餐,伸過手摸了摸沈熹的臉:「累了?還是哪兒不舒服?」

  沈熹氣若懸絲:「是餓了......」

  何之洲無奈。

  龍蝦上來之前,沈熹先吃了一點兒餐前小食,蛤湯、烤土豆之類的。何之洲為了她的胃考慮,又單獨給她點了一份魚粥。

  龍蝦上來了,一共兩磅多,採用這裡最經典的一種做法,原汁原味的清蒸,最上面有一層金黃色的、香香脆脆的蒜蓉。沈熹看得食指大動,正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

  沈建國打來了一個視頻電話,他那邊正在吃早餐,白粥搭配小鹹菜,還有一籠包子。沈熹將剛上來的龍蝦拍給沈建國看,聊了不到一分鐘,沈熹把手機遞給了何之洲。

  何之洲接過手機:「沈叔。」

  沈建國:「咳咳,幫忙照顧點兒。」

  何之洲:「應該的。」

  沈建國:「......」他寶貝女兒什麼時候成他應該的了。

  沈熹坐在對面吃著龍蝦,一臉偷笑的模樣。

  從餐廳出來,夜幕完全籠罩下來,海上是一片星星點點的燈亮,海風腥咸。兩人散步到市場大樓,夜市的攤位一個連著一個,擺著各位工藝紀念品,還有衣帽玩具之類。沈熹淘到了一頂小圓帽,戴在頭頂問何之洲:「好看嗎?」

  「嗯。」何之洲微微頜首,他手裡拿著沈熹的單反,心血來潮,「咔嚓」一聲,留住了溫暖夜色裡的動人面容。

  年輕、青春、星空,她是他的獨一無二,好比她是他頭頂星空最亮的那顆星。

  不知不覺,沈熹在波士頓已經待了三天。前兩天玩得太累,她基本躺在床上就能入睡,可是今晚有點兒失眠了。她和何之洲同睡在一張床上,中間隔著二十公分的羞澀距離。空氣裡有一種彼此心知肚明的尷尬因子。她轉了一個身,過了一會兒,雙人床的另一邊響起何之洲好聽的聲音,男人的聲音清冷乾淨,吐字清楚有力,不過內容卻是特意賣萌,而且賣得很生硬,他問:「要抱抱嗎?」

  唔......

  沈熹嘴角上翹,心跳卻加快,直到越來越快,差點兒跳到了嗓子眼。然後還沒有等她回答,被子裡的手已經被抓住,何之洲將她抱進了懷裡。

  沈熹把頭埋在何之洲的胸膛裡,男人的心跳有力又性感,白色圓領T恤還留著洗澡過的沐浴乳味道。

  她身上也是同樣的味道。

  黑暗裡,沈熹感受到了何之洲的注視,直到他俯下頭,慢慢靠近她的嘴唇了。她心跳漏了幾拍,血脈隨之一滯;他不動聲色,手指緊緊收攏起來,把她包進有力的掌心裡。

  安靜,沉寂,灼熱。

  「我......」沈熹緊張得不知道說什麼。

  「睡吧。」何之洲碰了碰她,指尖很快移開,沒有任何表示了。

  嗯?就這樣......沈熹問出口:「你睡得著嗎?」

  何之洲沒回答,回答她的只有微微絮亂的呼吸聲。

  哎,是男朋友太君子,還是她魅力不夠呢?沈熹伸手覆在自己的胸前,不想承認自己的魅力不夠......

  豆豆知道沈熹來波士頓投奔男朋友,特意在網上找她,發來一個淫蕩的笑臉,然後問:「熹熹,你和大神吃肉了嗎?」

  沈熹聊天賬號登錄在何之洲的電腦,何之洲打開來就看到竇一發來的問題,對網絡術語不夠瞭解的他沒有深入理解這話,一邊敲著鍵盤工作,一邊對剛洗好臉出來的沈熹說:「沈熹。」

  沈熹探出腦袋,頭上紮著束劉海的兔子耳朵,軟軟髮問:「what's happening?」

  何之洲:「竇一發來消息。」

  沈熹:「她說什麼?」

  何之洲有點兒不理解,覺得這話還是有點兒問題:「她問我們吃肉了沒?」

  不!沈熹立馬奔了過來,從何之洲手裡搶走了電腦。

  何之洲睨了沈熹一眼,望著沈熹莫名紅起的臉,他可能好像有點兒明白了。吃肉?嗯,這個說法挺直接的。

  何之洲有些時候有點兒壞,比如幾分鐘之後他故意問沈熹:「難道你告訴竇一你在波士頓沒吃上肉?」

  沈熹心裡仰頭流淚,然後轉過頭告訴何之洲:「不是那種肉......」

  「嗯?」何之洲眉眼微閃,「什麼肉?」

  沈熹雙手揪著衣角,低頭說:「是......五花肉,白花花的五花肉......」

  何之洲十分正經:「哦,這樣。」

  嗯,就是這樣。沈熹繼續在心裡默默流淚。

  波士頓有一條著名的河叫查爾斯河,它起源於麻州一個叫霍普金頓的回聲湖,流經二十多個漂亮城鎮來到波士頓,南北兩岸是臨水而建的名校。沈熹的波士頓假日因為查爾斯河浪漫許多。何之洲有晨跑的習慣,不管在國內還是國外。她是受他管制的女朋友,時常被他拖起來一塊兒沿著河岸晨跑,他在前面,她跟著後面,每一段路他會自覺停下來等她。

  家人打電話過來,問她有沒有水土不服,找到男朋友之後就像吃嘛嘛香,男朋友每天帶著她晨跑鍛鍊身體,專治各種不服。

  波士頓的清晨很容易起霧,微光破開霧氣,古老的街道,漂亮的建築,這些來自二十世界五六十年代有一種歷史的神秘。查爾斯河的對岸是美輪美奐的羅馬式圓頂,那就是MIT,麻省理工的主樓。查爾斯河進入波士頓的入海口,這片區域是最繁華的地段。每天早上出來晨跑的人很多,不管是男女老少都有,有老夫妻,也有年輕的愛人。

  沈熹混了一個面熟,有一對當地的老夫妻告訴她,他和太太幾乎每天都會來這裡晨跑。一輩子的恩愛,已經不是「浪漫」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沈熹追上了前面停下來等她的何之洲,拉上他的手說:「何之洲,我們以後也要像這對老夫妻一樣,每天一塊兒晨跑好嗎?跑一輩子!」

  何之洲有點兒懷疑,不過那麼乖的沈熹,他還是給予了表揚。

  結果第二天,沈熹就睡懶覺到起不來。

  何之洲捏捏床上女孩兒的鼻子:「昨天不是說要一起跑一輩子嗎?」

  沈熹眯著眼睛坐起來,靠著何之洲的胸膛耍賴說:「這樣好不好,讓我繼續睡會兒,我在夢裡跟你一塊兒跑,或者用意念跑也是可以的。」

  沈熹是閉著眼睛耍賴,聲音軟綿綿像是撒嬌,話說完又打了一個哈欠,一副怎麼也醒不來的樣子。何之洲無奈,他抱了抱懷裡的沈熹,索性陪女朋友一塊兒睡了一個懶覺。

  沈熹趕緊抱住何之洲,真是好男友哇!

  早上,是沿著河岸晨跑,晚上,兩人一起在夜色下散步。如果走遠了,沈熹就名正言順地說自己腿酸,由何之洲背著擺駕回公寓。

  這樣的日子,沈熹真有點兒樂不思蜀了,只不過她要結束國內的學業再來波士頓。豆豆反問她「你在國內有學業嗎?」

  面對豆豆的懷疑,她只能學著憂傷嘆氣一聲,然後忽略心裡細微的小問題,波士頓沒有古典舞專業,當然,她可以來這裡跳芭蕾。

  她也沒有多喜歡古典舞,只是跳了那麼久,想要一個有始有終的收尾。

  沈熹還在查爾斯河劃過船,夏天的船隻蕩漾著水波,河面撲騰著一群白鴨子,熱鬧又好玩。小船兒慢慢劃,一路風景大飽眼福。

  何之洲的白襯衫被風吹起了衣角,一張臉更是清俊逼人,連划船也帥成這樣不科學。野鴨子咕嘎咕嘎地叫,沈熹口技不錯,學著野鴨叫起來,結果真吸引了一撥野鴨來到船裡。查爾斯河的野鴨不怕人,原本得瑟的一張臉驚慌起來,開始求助:「何大哥,它們好討厭,快點兒幫我趕跑它們。」

  某人儼然已經忘了是誰招惹了它們。

  波士頓的傍晚很美,有點兒粉,有點兒藍還有點兒泛著紫光。夜幕降臨,坐在汽車副駕駛,看遍城市燈火。

  8月末了,波士頓的秋天不遠了。

  沈熹來何之洲這裡也有一段時間了,心情好到每天都很sunshine,燦爛得不得了。樓上住著一對年輕情侶,兩人都是來自中國的留學生。沈熹先在中國超市認識了女孩兒楊佳媛,然後才知道對方住在同一幢公寓,而且是上下樓的關係,更覺得驚喜不已。

  楊佳媛長相甜美,性格活潑,而且是一個掃貨狂人,知道什麼時候哪裡可以買到最好的打折品牌貨,然後走什麼流程的退稅最方便,楊佳媛還燒得一手地道的江南菜,沈熹雖然沒有吃過,不過楊佳媛主動加了她的朋友圈,每天都可以看到楊佳媛每天發在朋友圈的照片。上面的菜色漂亮得就像來自五星級飯店御廚之手一樣,另外還天天變著花樣給男朋友做好吃的,簡直是最佳女朋友代表。

  沈熹和楊佳媛走動起來,何之洲問她楊佳媛是誰,沈熹告訴他:「就是住在我們樓上的女孩兒,她和男朋友一塊住在樓上公寓。」頓了下,「你之前不知道嗎?」

  「不知道。」

  沈熹:「她看起來不錯。」

  何之洲提醒她:「交朋友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你自己留個心眼。」

  沈熹做了一個「OK」的手勢:「我很有眼力的好嗎?」

  何之洲摸了摸她的頭,語氣帶著歉意:「抱歉,後面沒辦法抽出時間陪你。」

  沈熹:「沒關係啊。」

  何之洲:「晚上一起吃飯。」

  沈熹:「嘿嘿......不行呢。」

  何之洲目光疑惑地掃了她一眼,沈熹解釋說:「我約了楊佳媛一塊兒出門買東西,這段時間她男朋友回國了,我們晚上一塊吃飯。」

  何之洲:「可以。」

  何之洲不知道楊佳媛,但是楊佳媛是知道何之洲的。楊佳媛說:「如果不是我有男朋友了,我一定追你的男朋友。」

  這是一句玩笑話,沈熹自然當玩笑話聽了。她告訴楊佳媛:「何之洲不好追的。」

  楊佳媛托著臉:「可以看得出來。」

  楊佳媛的男朋友叫江一遇,最近有事請假回國一個星期了。吃飯的時候,楊佳媛說了她和男朋友的故事,異國他鄉的愛情故事大概都有點兒相似,兩人是在同鄉會認識,彼此心生好感,聊天之後發現對方還是同一個初中。聚會結束,江一遇送了楊佳媛回寢室。後面,每次聚會都可以看到對方,慢慢地,結伴旅遊,一塊兒學習,共同慶祝節日......去年,聖誕節,兩人順利成為男女朋友。

  「你們呢?」楊佳媛問沈熹,「何之洲不是很難追,你怎麼追到的?」

  沈熹舀了一口甜品,直爽地說:「他的確不好追啊,所以是他追的我。」

  「好吧。」楊佳媛點點頭,「真是令人羨慕。」

  回去的路上,楊佳媛接到了男朋友的電話,沈熹嗅到了兩人爭吵的苗頭。楊佳媛掛上電話繼續若無其事地聊起了波士頓的天氣,隨後她抬下巴指向前方:「哎呀,那是誰呀?」

  何之洲立在公寓樓下,淺淺的燈光將她修長的身形投下一片好看的剪影。他是專門下來等她的?沈熹走過去,左手很自然地被何之洲牽上。楊佳媛沖何之洲打了個招呼,轉身上樓了。

  兩個人了,沈熹仰著笑臉:「專門下來等我?」

  「不是。」何之洲說,「湊巧遇上。」

  沈熹吐舌:「那還真是......好巧。」

  晚上,沈熹又跟何之洲聊起了楊佳媛和江一遇,她沒有見過江一遇,不過對江一遇這個名字頗有好感,一遇一遇,難得一遇。

  何之洲沒有回應她的話。

  「這樣的情侶很多。」過了會兒,何之洲這樣說。

  沈熹有點兒不明白:「怎麼多了?」

  何之洲不想多說,抱著沈熹閉上了眼睛,氣息微熱;沈熹閉上眼睛,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結果半夜醒來床空了。

  「何之洲!」沈熹叫人。

  沒有人回應。

  沈熹慌了,外面是燈火閃耀的城市,璀璨如同明珠。她連忙撥打電話,手機響了三聲被接通,當何之洲熟悉的聲音問她怎麼醒了,她眼淚唰唰就流下來,委屈極了。原來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她是不安的。

  何之洲倒是笑了:「AC這邊新研發的程序出了個緊急問題,艾布特給我打了電話。」

  沈熹抹著眼淚:「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何之洲解釋:「我在床頭留了一張字條。」

  沈熹轉過身,果然橡木白的床頭櫃上留著一張字條,上面留有何之洲寫給她的話。沈熹突然覺得太過脆弱,她有點兒尷尬地抓抓頭髮:「何之洲,你忙吧。」

  何之洲突然叫她名字。

  沈熹:「還有......什麼事?」

  何之洲:「早點兒睡,我明早回來。」

  沈熹:「好。」

  何之洲繼續交代,聲音溫柔如同外面的沉沉黑夜:「不要害怕。」

  沈熹低下頭:「嗯嗯。」

  第二天清晨,何之洲用鑰匙開了門,他以為沈熹應該還在睡覺,在鞋櫃前彎下腰輕手輕腳換了鞋,就在這時,沈熹突然從廚房衝了出來,身上圍著藍色的圍裙,漂亮的頭髮輕輕綰著,有著說不出的動人好看。

  小米粥搭配荷包蛋,沈熹給他準備的早餐。

  何之洲覺得這是最好的搭配,簡單隨心,如同他和沈熹的愛情,不是什麼經典搭配,喜歡上之後卻是誰也離不開誰。

  沈熹一個人的時間,更多是學習英語。何之洲很忙,她很閒,楊佳媛也忙起來,因為江一遇回來了。沈熹也終於見到了江一遇,長得就是上學時期特別受歡迎的男生類型,不過與何之洲完全兩個風格。

  沈熹和楊佳媛碰面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有次她下樓到糕點店買了一袋面包上來,她看到楊佳媛和一個紮著簡單馬尾的女孩兒面對面地站著。

  沈熹上樓,過來給窗檯的綠色植物喂點水時,明透的玻璃船外正立著那個紮著馬尾的女孩兒。女孩兒和她大概一般年紀,樣子像是在等人,臉上的表情是絕望到難以形容。

  直到下午,江一遇回來了。

  後面的發展就像是愛情故事裡最容易出現的橋段。沈熹忍不住下樓,在公寓樓逼仄的角落看到了女孩兒失聲痛哭的微微顫動的背影。

  「嗨,你好。我是沈熹,中國H市人,請問需要幫忙嗎?」

  女孩兒抹掉眼淚轉過臉,努力地笑了笑。那是一張傷心的臉,彷彿被世界拋棄了一般。事實的確是這樣。江一遇是她的世界,可惜現在她的世界已經住進了其他女孩兒,她被驅逐出境。

  女孩兒叫丁然,她和江一遇是高中到大學的男女朋友。後來江一遇先出國了,她在國內努力申請學校,直到終於可以過來時,江一遇已經有了楊佳媛。一個能在衣食住行照顧他、陪他度過各種節日的女孩兒。

  「他讓我理解他,可是誰來理解我?我在國內放棄了好的工作舒服的生活每天只睡六個小時,就是為了能早點兒過來陪他......」說到這裡,丁然已經泣不成聲。

  沈熹說不出好的安慰話,丁然用未來的幸福當了畢生的賭注,但是她輸了,輸給了近在咫尺的溫暖。

  沈熹想到何之洲,何之洲說:「這樣的情侶在波士頓很多。」

  什麼情侶?

  沈熹問何之洲:「何之洲,你之前是不是知道江一遇在國內有女朋友?」

  何之洲對別人的生活並不關心,不過他也不隱瞞自己知道的,點了下頭:「之間見過幾次面,有些是可以看出來。」

  沈熹有點兒沮喪,江一遇和丁然的故事讓她產生了不少的負能量,她原本以為的一份「難得一遇」的愛情,結果是「還不如不遇」。

  同時,沈熹的波士頓假期快結束了,她提早收拾好了行李。

  何之洲回來看到差不多收拾好的行李箱,神色有點兒恍然,不過很快恢復自然,他碰了碰她的頭又放下:「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真快。

  在波士頓的最後一天,沈熹又在樓下的糕點房撞上了推開門進來的楊佳媛。兩人都有點兒尷尬,直到楊佳媛開口:「一起喝杯咖啡吧。」

  糕點房只有兩張桌椅,沈熹靠著鐵藝的椅背,十分緘默,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楊佳媛問她:「你覺得我做錯了?」

  沈熹從小就是一個是非觀念極重的人,心眼直得很多人一眼就能看明白。愛情在她的理解很簡單,她不明白楊佳媛明明知道江一遇在國內有女朋友,為什麼還跟江一遇在一起了。

  「如果沒有我,江一遇和丁然還是會分手。」楊佳媛這樣說。

  沈熹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楊佳媛繼續說:「不信?」

  沈熹抬眸,直接明了:「如果是江一遇,我信。」

  楊佳媛笑了:「沈熹我挺喜歡你的,喜歡你的憨直。看在我們是朋友的份上,我也給你提個醒,你對江一遇嗤之以鼻,可是你能保證何之洲不會成為下一個江一遇嗎?」

  何之洲變成江一遇?如果何之洲成了江一遇,她倒是符合丁然的角色。可是......沈熹從包裡拿出卡付了咖啡錢,臨走前說:「何之洲不會成為江一遇。」

  她轉過頭,隔著落地窗的街頭,何之洲正停好車下來,簡單地襯衫長褲穿在他身上依舊十分惹眼,姿態挺拔、傲氣天成。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他彷彿看到了她,直接立在對面等她,沉靜又帥氣。

  沈熹凝望了何之洲一眼,揚了揚嘴角的笑意。簡單地喜歡一個人彷彿只需要年輕的勇氣,如同摸著石頭過河,深深淺淺只夠過了河才知道,腳下是沙市會不會尖銳地劃傷了腳,她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她清楚明白,如果想要看到對岸的風景,她必須趟過了這條河。

  有些事,她從來都是相信著,從未懷疑。

  沈熹走出糕點房,她正穿過大街到何之洲那邊,何之洲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動,他走過來牽上她的手,掌心溫暖有力。

  街頭人來人往,不同面孔不同膚色,陽光正好,每張面孔都顯得明淨清晰。

  人那麼多,世界那麼擠。沈熹反過來握了握何之洲的手,說:「何之洲,你牽好了,可別丟了我。」

  何之洲笑了笑,隨後點了點頭,說了一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