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來到雀嶺山,溫遠才發現,這裡除了溫泉之外還有滑雪場。雖說溫遠膽子有些小,但是看著滑雪道上high翻了的人群,溫遠還是有些蠢蠢欲動。

「看著好玩兒嗎?」溫祁雙手抄兜看著溫遠。

見她點了點頭,溫祁漫不經心地笑笑,他從小就喜愛運動,B市周邊好玩兒的滑雪場都被他玩過來一個遍了,技術熟練了,便也覺得沒什麼新意。只是他現在笑著笑著,便覺得不對勁。只見溫遠看他的眼神,簡直可以用閃閃發光來形容!

「別用你那櫻桃小丸子式的眼神看著我」溫祁被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有話直說。」

「我要滑雪!你教我!」溫遠一把拽住溫祁的胳膊,非常懇切地看著他。

「想得美。」溫祁二話不說就拒絕了,這丫頭運動細胞天生的不發達,跟著她只有挨栽的份兒。

溫遠見他要走,著急了。一下子拽緊了他的胳膊,展開了拉鋸戰。雀嶺山昨天還下過一場雪,溫遠踩著雪,被他拖著往前滑了好幾步。許是覺得這副模樣也太難看了,溫祁沒一會兒就投降了。

「行了行了!」他捋掉她握住他胳膊的手,看到她得逞後得意的小表情,沒好氣地嗤笑了一聲。

雀嶺山在未開闢成大型滑雪場時曾是專業滑雪運動員的訓練基地,山上的積雪厚達一米,雪道也很長。對於溫祁來說,興致好了,在這條號稱全國最長的雪道上運動運動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是,現在。他看了笨手笨腳穿著滑雪板的溫遠一眼,頭疼地撫了撫額。

「我怎麼跟你說的?先固定前面再固定後面——」溫祁彎腰指點著她,「還有,滑雪杖要佩帶在手腕上,這樣免得從你手裡飛出去。」

「哦哦。」

聽他這麼一說,溫遠又手忙腳亂地開始調整。毫無經驗的她,結果自然是越弄越亂。溫祁歎口氣,在她面前蹲下了身。溫遠看著他頭頂的發旋兒,尚且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時候,溫祁拍了拍她的小腿,「站好了,把手拿開。」

在外面玩了這麼些回,能讓溫大少親自服務的人,還真不多。

「穿上滑雪板之後你在平地上適應適應,別輕易進雪道。等適應的差不多了再進去試。這滑雪板千萬不要交叉,否則很容易摔倒……」 啪嗒一聲,溫祁替溫遠固定好了滑雪板,半彎著腰,平視著她問道:「記住沒?」

溫遠癟嘴。「謝謝,我還沒笨到那程度。」

溫祁好笑地勾勾唇角,扯了扯她的帽子,拍拍她的腦袋,「好了,走兩步。」

溫遠拄著滑雪杖,踩著滑雪板,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兩步。許是她的協調性不錯,再加上平地本來就好走,溫遠走了幾步,慢慢地放鬆了下來。原地站定,鬆了口氣。

溫祁跟在她身後,看她適應的差不多了,便抬抬下巴,對她說:「爬坡上試試平衡。」

溫遠看著坡上的那些人,秀氣的眉毛忍不住皺了起來,「怎麼橫著走,好難看呀,就像螃蟹一樣。」

溫祁哼了一聲,站在原地沒動彈,「你怕是連螃蟹步都不出來。」

小瞧她!溫遠嘟嘴,將滑雪杖兩側支地,保持著平衡,慢慢地向上爬。溫祁此時也穿上了滑雪板,從雪道邊滑進了雪道。

溫祁的運動細胞要比溫遠好很多,而且精通此道,自然能玩兒的很開。他從上面滑了下來,雙板與雙肩保持著平衡,身體微微前傾,加著速向下滑去。動作利索,身姿也很瀟灑。

等溫祁享受完剎住車時,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向溫遠原地蘑菇的地方看了一眼,果然不見這丫頭的人影了!

就不能指望她乖乖聽話!

溫祁頗有些懊惱。撐起雪杖一邊盡量挨著雪道邊走,一邊四處張望著找溫遠,不經意瞄到她的時候,溫祁愣了一下之後忍不住咬牙切齒。還沒學會走呢就想跑,這丫頭在那兒自己揣摩著想玩兒直線下降!

「溫遠!」他不顧形象地扯開嗓子喊她,「趕緊給我下來!」說完又忍不住呸呸兩聲,「你慢點兒來,身體別往前傾那麼狠,給我保持重心!」

溫遠原本覺得自己揣摩地還挺有道道,被他這麼一喊開始有些著慌,再加上為了避免與人相撞,忙亂中她撐著雪杖努力按照自己的路線保持平衡,壓根兒就聽不見溫祁還說些什麼,只覺得向下滑的速度越來越快。就在這時,她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她還不會剎車呢!

溫祁已經不再說話了,頭疼地撫著額頭。也幸好這丫頭手忙腳亂地時候把雪板滑成了內八,無形中減慢這速度,也不至於——摔得太慘。

溫遠在摔倒的瞬間想起她剛在爬坡時聽見一個人說的一句話。

滑雪,多摔幾次就能滑出門路了。她這才摔了第一次,雖然摔得難看了點兒。但溫遠覺得,她這摔個狗啃泥的姿勢還是蠻酷的。溫遠呸呸地吐掉吃進嘴裡的雪,撐起雪杖想要爬起來。無奈她摔得很瀟灑,等到要爬起來的時候,就不好辦了。

正在溫遠同學皺著眉用一副無比糾結的表情做無用功的時候,一隻手忽然伸到了她的表情。

她看著這隻手,沿著手臂視線上移,看到一張波瀾不驚的臉。

是溫行之!而站在他身邊的人,竟是秦昭!

溫遠的瞳孔很明顯的一縮,顯然是受到了驚嚇。

溫遠沉浸在看到這兩人的震驚當中,等過了一會兒,她才認識到另外一個非常重要又非常讓她難堪的事實,她竟然以狗啃泥的姿勢摔倒了這兩人的面前!

溫遠忽然很想在這滑雪場裡給自己刨個坑。

而秦昭看著她,卻笑得很溫柔。「怎麼還不起來?」說完,不待她開口,便轉而對溫行之說,「剛還說,在你們家,就數這個小丫頭最有意思。」

溫行之聞言只是挑挑眉,彎了彎腰,對溫遠說:「你還想在地上趴多久?」

語氣不驚不怒,好像當眾丟人的不是他侄女一樣。溫遠抬頭覷了他一眼,小聲嘀咕了一句,就著他扶著她的力道站了起來,低頭撥弄著身上的雪。

溫行之垂眉看著她,「跟誰一起過來的?」

溫遠縮著腦袋指指不遠處的溫祁。

溫祁本來看見溫行之還有些意外,可一想起剛出停車場時溫遠說的那句話,又瞥見站在他身邊的秦昭,心裡便大致瞭然。他硬著頭皮走到溫行之面前,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溫行之開口道:「你教她滑雪?」

溫祁大囧地擺擺手,「別,我可收不起這學生。主意大的嚇死我。」

說完,就見溫遠衝他做了一個鬼臉。秦昭撲哧一聲笑了,溫行之便也不再訓斥兩人。

溫遠抬頭瞄了眼秦昭,又瞄了眼溫行之,低頭不再說話。

其實在停車場那裡,溫遠並沒有看錯。那確實是溫行之慣常開的車,他比他們早來了一刻,所以沒能碰面。

至於秦昭,溫遠想也不想就知道怎麼回事了,約會唄

前段時間秦昭提到溫行之的時候還忐忐不安羞澀難掩地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而現在再見面的時候,她又能優雅從容地站在溫行之身邊了。如此這般,愈發顯得般配。

看來,小叔對秦昭也不能說沒有意思?溫遠有些糾結地想著。

***********

溫泉池。

雀嶺山的氣溫很低,溫遠又剛剛在滑雪場經歷了那樣的倒霉烏龍,也不敢再亂折騰了,乖乖地去泡溫泉。許是因為肚子有些空的緣故,溫遠泡一會兒就感覺腦袋有些暈暈的,只得披了浴巾從池子裡爬了出來,簡單地沖一個澡,準備去酒店大廳點些餐,一邊吃一邊等溫祁。

大廳裡已有不少人。

溫遠環視一圈,尋找座位時,看到了正站在窗邊的溫行之。室內暖氣很足,他脫掉了大衣,只穿了一襲設計簡約的白色襯衣。此刻正在接電話,不知道電話那邊的人講了什麼,他的眉頭微微蹙著,神情也是少有的不耐煩。

之所以溫遠用了少有這個詞,是因為很多時候,他的情緒都是不外露的。

摸摸鼻子,溫遠打算轉移陣地,卻不料溫行之正好掛斷了電話,轉過身來,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溫遠只好眨眨眼,抓一把尚未乾透的頭髮,衝他傻傻一笑。

「過來。」

雖然聽不太清他的聲音,但溫遠看他口型就能猜測出他的意思。要她去當電燈泡?這不好吧!溫遠扁著嘴,一步一挪地蹭到了溫行之的面前。

「坐這兒,要吃什麼自己點。」

「我不餓。」

溫遠同學脫口說道,卻不料肚子咕嚕響了一聲。嗷嗚,她紅著臉在心裡哀嚎了一聲,她的肚子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害得此刻她都不敢抬頭去看溫行之的表情。

溫行之對這溫遠的口是心非是早就習慣了。他身體微微前傾,一邊用手捏住溫遠的下巴,一邊說道:「把頭抬起來。」

溫遠抬起頭,有些茫然,又有些無辜地看著他。看著溫行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臉頰看,心跳驀地亂了起來。

許是察覺到了她瞬間緊繃的狀態,溫行之鬆開了她的下巴,又靠回座位上,「臉頰一側有些刮傷,回去了抹點兒藥。」

溫遠:「……」

原來是因為這個,溫遠無語的同時又鬆了一口氣。想起他剛剛抬起她下巴時的樣子,距離近的她幾乎可以看得清他的眼睫毛。

點好餐,剛上了菜,便看見秦昭走進酒店大廳。她亦是剛泡完溫泉出來,頭髮柔順地披在腦後,只花了淡妝,整個人從裡到外透露出一種隨意的性感。許是這副不加遮掩的打扮,大廳裡有人認出了她來,看著她直直走向溫行之,少不得要議論幾句。

溫遠隱約聽得了幾句,抬頭看了眼溫行之,依舊是絲毫沒被觸動的表情。只是在秦昭走近的時候,伸手為她拉開了一把椅子。

「謝謝。」

秦昭微笑著落座,看到溫遠面前盤子裡的肉,笑了笑,「還是當小孩子好,想吃什麼便可吃什麼。」

才不是!

溫遠塞進嘴巴裡一塊兒肉,以遮掩鼓起的腮幫子。她不想跟溫行之吃飯的原因之二,就是因為他不讓她多吃肉!

心裡腹誹著,可嘴上溫遠仍甜甜地笑著說:「嘿嘿,我最愛吃肉!」

秦昭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蛋,感歎:「那可真難得,也不見你有多胖。」

「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她挑食。」

這話是溫行之代她說的。溫遠聽了癟了癟嘴,見他欲伸出手來,連忙護住了自己的盤子。

溫行之瞥了一眼她那幼稚的小模樣,伸手端起了一旁泡好的大吉嶺紅茶。這動作照溫遠來理解,那就是——懶得理你。

又擺出一副好叔叔的模樣了。溫遠默默地撇了撇嘴,戳著盤中的肉。不知怎麼,忽然感覺沒了食慾。

而秦昭看了溫行之一眼,在嘴角的笑容逐漸變得恍惚時,低下頭端起了茶杯。

*************

吃過了晚飯,溫祁還不見人影。房卡一併在溫祁那裡,溫遠只得硬著頭皮跟著溫行之。

夜晚的雀嶺山意外地有著淡淡的清新氣息,溫遠看著遠處一群年輕人燃起的篝火,撒丫子跑了過去,想湊個熱鬧。

溫行之跟秦昭並排走在身後,看見雪地裡那個一跑一跳的紅色身影,眉間稍稍鬆動。

「溫遠這個丫頭,表面上看著文靜,實際還是蠻活潑的。」秦昭笑著說道。

溫行之聞言,淡淡一笑,並沒有說話。

秦昭側頭看了看他,斟酌了片刻,說:「還沒來得及謝謝你陪我來。」說著又笑了笑,「要知道之前請你的時候我可是很忐忑不安的,耽誤資本家的一分鐘,就要少賺好多錢呢。」

「無妨。」溫行之說,「錢都是賺不完的,適當的放鬆一下也是不錯。」

秦昭放心了,臉上的笑意自是更盛,「去那邊看看吧,我好像聽到了圓號的聲音。」

不遠處搭了一個很大的檯子,看上去像是平時演出要用的。此刻正有幾個年輕人在上面擺弄樂器。出於對音樂和樂器的喜愛,秦昭頗感興趣地打量這一切。直到台上有幾個年輕人看到她,同時向她揮手。

一個手拿英國管的男人說道:「嗨,我們還缺一位提琴手,你願意來嗎?」

秦昭還是很享受這種把她當做平常人看待的感覺,嘴裡雖然說著「老天,我彈的可是鋼琴」,可上台之後,還是毫不含糊地接過了小提琴,試了試音,向年輕人微笑道:「開始吧。」

是一首非常歡快的圓舞曲。

它的第一個音符一響,下面圍著等待欣賞音樂的年輕人們就沸騰了,彷彿身在一個舞會當中一般熱鬧。

而在如此熱烈的氛圍當中,溫行之一直站在最遠處,始終沒有走向前。對角線的這一頭,是躲在篝火後面的溫遠。她看著在台上如若無人地沉浸在樂曲中的秦昭,只覺得此刻的她,散發著一種光芒。雖不若站在琴凳旁那般精緻,卻仍令她不敢直視。

「嘿,喝酒嗎?」

身旁有人推了推她,溫遠茫然地看了這個跟她說話的藍眼睛黃頭髮的外國佬,茫然地伸手接了過來,又茫然地灌了下去。

「跳舞怎麼樣?這麼好的曲子不能浪費?」

合著,這算艷遇?溫遠同學眨眨眼睛,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人拉起來了。

當然,這位頭一次來雀嶺山度假的外國大男孩確實覺得溫遠同學看上去小巧可愛。可等兩人步伐紊亂地跳了一會兒之後,這個外國男孩兒才發現,原來溫遠不會跳舞!

「你不會跳舞?」

「當然!」

溫遠被他轉的頭暈,想瞪他也沒有氣勢。正好台上此刻又換了一首曲子,溫遠立刻是有多遠就躲多遠。

或許是因為沒怎麼喝過酒,溫遠的腦袋此刻暈暈的,她悶頭揉著腦袋向篝火堆走去,卻不料半途中,撞到了一堵「牆」

她扁著嘴抬頭,看見了緊抿著唇的溫行之。

「玩兒夠了?」溫行之看著她,淡淡說道,「喝酒了?」

溫遠嘿嘿一笑,蹭了蹭他大衣的衣角,伸出一根手指頭:「喝了一杯。」

溫行之垂眉看著她,因為她剛剛的小動作,沉默了幾秒,才又說,「不會跳舞?」

「還說呢!」溫遠醉了,膽子也變大了,跺腳說道,「那個人,問都不問就拉我上去,最後還抱怨我耽誤他艷遇!」

聽著她的忿忿不平,溫行之只覺得好笑。許是喝了酒又有些激動的緣故,溫遠的臉頰紅紅的,在若明若暗的篝火火光的映襯下,愈發顯得不同尋常。

溫行之看著她,說道:「站好了。」

「幹嘛?」溫遠正憤懣著,聽他這麼一說,立刻是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而溫行之似是也毫不在意,扶住了她的胳膊,一手握住她的小手,一手搭在了她的腰間。

溫遠被他這忽來的動作弄得有些回不過神,她抬頭,手足無措地看著他。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說的話。

「跳這種舞,我只教你一遍,學不會只能算你笨。」

「我不笨!」這種不過腦子的話溫遠同學此刻說的很是順口。

溫行之教的是華爾茲最簡單的跳法,溫遠同學一開始還是弄不清楚要邁哪只腳,再踩了溫行之幾下後,終於摸出點兒道道來了。隨著一個簡單的迴旋動作的完成,溫遠同學高興地看著溫行之,「我學會啦???」

看著她興奮的表情,溫行之毫不吝嗇地潑冷水:「勉強及格。」

哼。這也不能影響她的心情。

溫遠同學興高采烈地撐起雙臂,「再來一次。」

正好台上又換了一首曲子。雖然他們離得遠,但溫行之還是聽出來了。The second waltz,第二圓舞曲。在他看來,是一首很容易讓人蠢蠢欲動的曲子。

溫行之看著她,沉默幾秒後,說道:「不許再出錯。」

「當然!」

溫遠信誓旦旦地說道。

她發現溫行之是一個很好的引導者,他配合著她的舞步,不緊不慢地跟著節奏走。溫遠也隨之漸漸的體會到一種眩暈感。

不同於醉酒時的眩暈,這種華爾茲旋轉時帶來的眩暈感讓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只覺得週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一曲終落時,彷彿還是墜在半空中,沒有一絲踏實的感覺。

她愣愣地看著溫行之,所有的觸感都只是他搭在腰間的那隻手帶來的。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溫行之低頭看著溫遠,見她的眼睛呈放空狀態,一眨也不眨。他皺皺眉,剛要鬆開她的手,便見溫遠不講章法地把腦袋扎進他的懷裡,並且二話不說地咬上了他的——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