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還保持著通話狀態,不是她不敢掛,而是她此刻已經反應不過來了。她剛剛,在電話裡說了什麼來著?。
你別以為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喜歡你!
溫遠一聲哀嚎,扣掉電話左右張望著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好。
撫撫額頭,溫遠覺得自己不能再在學校呆著,很明顯他是正在往學校這邊來。背起包,溫遠要逃。卻不幸地在奪門而出的那一刻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正往這邊開來,直直地停在了校門口。
溫遠愣了兩秒,往後退兩步準備往回跑,卻被快步走過來的溫行之抓住手腕先發制人。
「你跑什麼?」
這回,他沒打傘。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襯衣,而且還被淋個通透。
溫遠被他握住箝制住,鼻子不自覺地皺起,「放開我!」
溫行之掃了眼一旁警衛室裡那兩個滿臉好奇的保安,說道:「跟我上車。」
「不去!」溫遠梗著脖子,「我要去大禮堂!」
「濕成這樣怎麼去,跟我上車。」
「我說了不去!」
溫遠使出吃奶地勁兒地要掙脫,一隻手能夠到的東西全部往他身上招呼,手腳並用,定然是要傷到他的,卻還不見他鬆手。
一時間委屈難當,溫遠嗚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你怎麼這麼討厭!你討厭,你太討厭了!」
該是多生氣,才說出這樣的話。
溫行之也從沒這麼狼狽過,不過他並不在意,沉默了片刻,才伸出手來。只是還沒碰到她,就被打了回來。
「你不許碰我!」
她紅著眼睛怒瞪他,像一隻受驚又憤怒的小兔子。
心裡些許不安終於褪去,溫行之平靜地看著她,不躲不閃的對視,終於在她被他看得炸毛的時候,掉頭要走的時候,被溫先生伸手拉住。
溫遠照樣還是要掙扎,但他似是並不生氣,唇角微微勾著,聲音有些無奈,還有一些她無法聽懂的複雜情愫。
「好了。」本身她已沒勁,溫行之一使力,不顧她的反抗將她箝制進了懷裡,「先跟我回家。」
溫遠覺得自己今年一定是命犯太歲了。
接連遭受不大不小的變故不說,在這種緊要關頭,居然發起了燒。
B市東郊,傍晚。
幾日連續的陰雨讓這個城市變得有些涼,不到七點,天便全黑了下來。溫遠睡得迷迷糊糊時,感覺到有人再給她打針。微疼的觸感讓她動了一下,接著便有一雙手扣住了她,不帶強制,卻也讓她動彈不得。
一針過後,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直到再次被熱醒。
渾身發了點兒汗,將醒未醒之際的溫遠將蓋在身上的被子扯了扯,好不容易進來了一絲涼氣,她舒服地幾乎要慨嘆一聲的時候,有一雙手伸過來,給她蓋好了被子。
溫遠尚未清醒,只知道憑藉本能再一次將被子拉開,沒成想那人又伸手過來,這一次將她裹了個嚴實。
溫遠怒了,嚯地一下睜開眼睛,正要直起身的時候,看到俯身在她上方的人——溫行之。
這次發燒來勢洶洶,溫遠腦子早就被燒得不好使了,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哪兒。
她轉著眼珠打量了一下這房間,又將視線落在溫行之身上。。
「醒了?」
他的聲音直接就讓她回過神來,溫遠抿抿唇,哼了一聲,又躺了回去,順便用被子矇住了頭。
她是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渾身也熱得難受,悶在被子裡不舒服極了,只是存了心氣他。不想她在裡面悶了好一會兒了,卻聽見咔嚓一聲關門聲,那人不在房間了。
溫遠氣得直接撩開被子,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又是難受又是委屈。找不到鞋,索性光著腳下床。
拉了拉身上的睡衣,正要出去時,房門倒忽然開了。
溫行之端著一杯溫水和一盒藥進來,看著她立在房間中央的模樣,眉間微微一動,「光著腳幹什麼?」
溫遠氣憤憤地回他一句:「要你管。」
翻了他一眼,開始四下找鞋。
一雙拖鞋及時地遞到了她的面前,還是她上次來這時穿過的那一雙。鞋面刷的乾乾淨淨的,應該是沒有人再穿過。
溫遠蹲在地上,癟著嘴瞪著這雙鞋看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穿上。穿上了就要往外走。
溫行之見狀不緊不慢地喊了她一句:「過來先把藥喝了。」
溫遠原地站定,一口回絕:「我不喝。」
溫行之看她一眼,眉頭微微蹙起:「你發燒了,喝藥這事不能商量。」
誰跟你商量。
溫遠暗自咕噥了一聲,「我好了。」
溫先生並不理會她的說辭,直接遞過來一小瓶蓋的藥,出乎意料的,原本的一片大藥粒已被掰開分成的四粒,和另外三粒裹著糖衣的藥片擠在小瓶蓋裡。
看上去,就像小時候她生病時,成奶奶哄她喝藥一樣。
溫遠有一點點的遲疑。
他還是記得的不是?
那次他生病,她存了心搗亂,把藥片掰成四片,給他一個大人吃。那麼反過來,他就這麼方法哄她這個小孩兒。
他是個大人,總有能耐,總有辦法,在她這個小孩兒受了委屈之後,施一點點手段,哄得她不再任性。
溫遠討厭他總是把自己當個孩子,卻每每卻控制不住自己被哄住。因為她知道,這個時候的他,對自己是上心的。
她真真的討厭這樣的自己。
「我不是孩子了。」溫遠似是忽然失了鬥志,覺得很累,蜷坐在床邊,聲音因為傷心而略微有些沙啞,「我長大了,你別想這樣就能哄住我。」
她悶悶地低著頭,用餘光看見他將手中的藥放在一旁,又看見他伸手為她整理衣領,隨即,聽見他清晰的聲音。
「我什麼時候哄過你?」
他理了理她因為折騰被子而略顯凌亂的頭髮。異常溫柔的動作,引得她抬頭看他,四目相對的瞬間,溫行之看見她有些泛紅的眼眶。
「有的。」
她取出一直被她掛在脖子上的那枚玉兔,玲瓏精巧,鮮潤可愛。溫行之看著,心中是有些意外的,她竟然一直帶著。都說玉有靈性。人養玉,玉護人,是真是假沒人知道,所以他買來送她,無非也是求個心安。她做事莽撞得很,就像上次,若不是她還機靈,沒過多糾纏直接上了一輛出租,恐怕便不是一場車禍那麼簡單。人為了錢,是什麼都做的出來的。
收回思緒,溫行之看向溫遠:「還有別的?」
「多著呢。」她下意識地嘟嘴,「不過我不是跟你算賬的。我只是要告訴你,我現在長大了,不再是孩子了,你不能再把我當孩子看,當孩子哄。」
此刻她的神情格外的認真,像是一個成熟了的大人,試圖跟你講道理,把她放在跟你同等的位置上,讓你明白她的心情。
可溫行之知道,她到底還是不成熟的。
「溫遠,你記不記得我問過你一個問題。」
「唔?」
一下子話題被拐走,溫遠有些反應不過來地看著她。
「之前我問過你,為什麼不願意留在B市,你是怎麼回答我的?」
怎麼回答他的?
溫遠仔細想了想,她好像就隨便搪塞了一句,就沒再提起這個話題了。
「你說我哄你,那你這算不算是哄我?」
溫遠低頭不語。
溫行之不緊不慢地說:「你知道不知道,很多事情,你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做很多。」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這一次,溫遠沒有沉默。
「我的身世,還有我媽媽的病,你不都一清二楚嗎?」
未想到她會突然提到這個,溫行之反應了一下。
這短暫的沉默似是激起了溫遠的怒氣:「那你為什麼還答應我要考T大,還說要幫我,你根本就是說話不算話!」溫遠瞪他,「你還幫媽媽給我換學校,還指責我哄你,我告訴你我為什麼要離開B市,我討厭這裡,我不要做溫家人,不要做你的侄女,因為這樣我就不能喜歡你了,夠了吧?!」
她說完,嗚嗚地哭了。
她就說他最討厭了,每次總是讓她有理變沒理。
「所以我說,我是個笨蛋,我現在不當笨蛋了,不喜歡你了,免得你為難,這樣你高興了吧?」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沒想到她這樣一同爆發,溫先生難得有些怔愣。反應過來,一股複雜的情緒向他襲來。
說不出來,有些無奈,有些釋然,又有些——欣喜。
良久。他敲了下溫遠的腦袋,將裝藥的小瓶蓋放回她的手中:「難為你替我著想,我為不為難就不用你來操心了。」
就知道是這個樣子,溫遠瞪他。
溫先生不受影響地為她倒水:「至於你,笨了不是一兩天,真要改的話,恐怕也不是那麼簡單,所幸也別為難你自己。」
溫遠使勁地瞪他,正要拒絕他遞過來的水時,她嚯地睜大眼睛,完全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溫行之耐下性子問她。
「想想這兩年,給你收拾了那麼多爛攤子,我對你,是不夠好?」
溫遠發怔ing:「可你是我小叔——」
「我不是。」溫先生顯得很認真,「這是你自己說的。」
「我……」溫遠繼續發怔ing。
「所以,溫遠你自己說,我有什麼理由對你好?」
「理由……」溫遠不發怔了,她眼睛發亮,並且有些小心翼翼:「你,你也喜歡我啊?」
溫先生不置可否,將手中的水杯塞到她手裡,回答她兩個字:「喝藥。」
溫遠癟癟嘴:「你又哄我。」
溫先生終於不淡定了:「我哄你做什麼?」
「說不定這是瞌睡藥呢。」溫遠睜眼說瞎話,「趁我睡著了把我送回家,再偷偷換了我的學校,誰知道呢。」
她背起手,一副你很能耐你做什麼都有可能的表情。
溫先生隱隱有些頭疼,他是真想謝謝她對他的抬舉,可想想又覺得好笑,他跟她置什麼氣。
「我為什麼要換你的學校?」
「我媽說的。」她哼一聲,「她說你人脈廣,想讓你幫我換個B市的學校。而且還說你答應了。」
溫行之皺了皺眉。
「胡說八道。」他看著溫遠,「這樣的話,你也會信?」
溫遠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也有些委屈。
「為什麼不信?你又什麼也不跟我說。」
「那很好,若我說我巴不得你到T市讀書,你信不信?」
溫遠愣住,她今天受的刺激實在是太多了,多到這一時半刻她根本消化不了,溫行之也不迫她。
手中的水已涼,看來又要倒一杯。只是他還沒走開,便被某位小朋友抓住了衣袖,他一轉身,便被她抱住了腰。
「你不是真的吧?你肯定是誰冒充我小叔的,你不是我小叔!」
溫行之微哂,「溫遠,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親近我都是抱著這樣的念頭。」
「我不知道,我忘了。」她耍賴。
「忘了?」溫先生打算讓她想起來,「冬天,在雀嶺山。你喝醉酒——」
「不許說不許說不許說!」她抬頭,摀住他的嘴,卻跌進他盛滿笑意的雙眸之中。有寵,也有慶幸。
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抱得離自己近一點兒。瘦小的人,很容易就攬在了懷中。
「已經是第二次了。所以,我有點兒虧。」
他意有所指,她雙目發亮,兩頰透紅,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溫行之微微低頭,溫遠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似是在退縮。
因為這一下,溫行之頓住了。他看著她的眼睛,有懊惱,又有期盼。像是之前,他第一次接到她的電話,也是這樣的語氣。
「怕了?」他問她。
溫遠鼓起勇氣直視著他,「不怕!」
溫行之微勾唇角,繼續俯下身,輕輕吻了吻她的唇角。蜻蜓點水一般,卻讓她的靈魂都開始顫慄。
她紅著臉悶在他的懷裡,「你怎麼能這樣?」
溫先生不疾不徐,「不是你說,你長大了麼?」
溫遠切一聲,想起什麼,忽然抬起頭,怒視他:「都是因為你,我成人禮都錯過了!」
溫行之真覺得自己有些冤,但沒關係。
「我補給你。」
來日方長,他欠她的一切,都待他慢慢地補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