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栩漸漸恢復了清明。
他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想認罪，求依法判處。
殺了人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殺的還是林熙園，他不能迴避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但令他意外的是，他竟然被判定為正當防衛，且因這裡面涉及太過引人遐思的細節，刑警那邊的人看他都帶著憐憫和同情。
所長過來把他領回去，都是大老爺們也說不出什麼煽情話，他當初追林熙園鬧得人盡皆知，所裡的人背地裡都說他痴心妄想，都準備了幾句酸話等著他死心的時候能派上用場。然而誰也沒料到一場風花雪月的往事竟然以這麼慘烈的方式結局，以至於每個熟人看到張栩都不敢開玩笑，連安慰話也不好說。
最後還是所長過來跟他說了幾句實話，所長說，這次的事最大的幸運，在於現場還有目擊證人。
「不然你就慘了。」所長拍他的肩膀說，「誰也沒想到林熙園人長得好心卻那麼黑，爭風吃醋刺死劉培莉，還利用你對她的真心騙你去幫她毀屍滅跡。你沒答應，她爭執之下還對你動了殺心。她死了，你是正當防衛，於她卻是罪有應得。」
張栩搖頭，啞聲說：「不，我不該接那個刀……」
「你只是下意識反應，但我得說，你這件事並不算做錯，你要是制服不了林熙園，她殺你後，下一個就得殺那個小瘸子滅口。一個人殺心既起，是能從中獲得快感的。」
張栩渾身一震，問：「小瘸子呢？」
「送到他親戚那了，有社工會跟進他的情況。」所長嘆息說，「可憐喲，小小年紀父母就打工出意外死了，無依無靠的在各個親戚之間丟來丟去。那個死者劉培莉是他的表姐，案發那段時間，正好輪到劉培莉家照顧他，劉培莉父母不想管就把他扔給城裡的女兒，劉培莉忙著跟林熙園搶男人，根本顧不上他。案發當晚，小瘸子正好目睹了整個過程，把他嚇壞了。社工安慰了好久，他才一點一點把案情透露給我們。也幸虧有他，才能確定你不用負刑事責任，不然，就算防衛過當都夠你喝一壺的。」
張栩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背脊升起，他想起那個小瘸子天真而殘忍的微笑，想起他不動聲色地令場面失控，令曾經想攜手共度的兩人執刀相向，忽然有種真正的不寒而慄感。他想了想，又問：「劉培莉跟林熙園，到底為什麼會搞得不可開交？」
「因為她們同時被一個富二代看中。那個富二代，其實除了林熙園、劉培莉外，暗地裡不知道還有多少女人。可不知怎的，林熙園就和劉培莉對上，劉培莉認為林熙園搶了自己的男人，而林熙園認為劉培莉不要臉，富二代都不要她了，她還賴著人家不放。」
張栩看著所長，問：「這些，也是那個小瘸子說的？」
所長笑了，說：「怎麼可能，小瘸子懂什麼。哦，對了，他倒是托社工向你說句話。」
張栩一陣緊張，問：「什麼？」
「說下回如果見到你，會再給你講個童話，」所長笑呵呵地說，「那少年的口供裡有提到你保護了他，大概因為這個，他挺信任你吧。怎樣，有空你去看看他？」
張栩呆了半響，隨即低罵一句。
「你說什麼？」
「我說，還是不用見了，不，最好永遠別見。」
《善後》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