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春愁莫相問,綠陰終借暫時行】
青青看見佛堂上正面供奉著的釋迦摩尼涅槃像,慈悲的佛祖,慧明的眼眸,彷彿,也是在低泣。
無休無止,他的慾望,伴隨她的疼痛,永遠,無休無止。
忽明忽滅的燭火,粉牆上拉長的晃動的影,修長滑膩的雙腿,晃動不停的衣擺。
青青側耳聽著自己不自主的細碎呻吟,綿長婉轉,彷彿是對這一場血腥屠戮的歌詠唱誦。
月華如水,穿過鏤空的窗花流落在地板上,隨著流轉的時光,一點點變幻著模樣。
衡逸還未盡興,扳過她的臉,吻上她的唇。
覺不出情愛,只有燃燒的-情-慾與霸道的掠奪,靈活熟練地抵開她的牙關,逡巡似的掃過每一處縫隙,最終纏上她的舌頭,一頓狂亂的吮吸。
青青被他吻得有些恍惚,彷彿回到四月落英時節,高闊無垠的穹頂,徐徐飄下煙霞色的花瓣,一片片,穿過她的肌膚,墜進她冰冷無助的身體裡,頃刻又被奔騰的血液推出,在白瓷似的皮膚上,浮起一簇簇桃紅的徽記。
恍然間,他又從她身體裡退了出去,未待她稍稍疏解,他便傾力衝了進來,青青痛的渾身痙攣,狹窄的甬道亦抽搐不停,此次,他全根沒入,一絲縫隙也不留。
青青眼前是茫茫無際的黑暗,她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天堂地獄由得他決定,他稍稍撤開,她便得了機會喘息,他猛然闖入,一次比一次深入,她便如墜深淵,萬死不得救贖。
青青的身體被他衝撞得起伏不定,圓潤飽滿的-乳-房亦隨他的律動晃出放蕩姿態。衡逸揉搓著她的身體,在無暇的畫捲上添上一筆又一筆觸目的紅。
她的血,夕霞般絢爛迷離的血液從她身下流出,繼而一絲絲散開,如同矮牆上爬升的妖嬈籐蔓,細細纏繞著他緊繃的慾望,烈焰般的顏色,灼灼燃進他眼底,一路焚燒,不可向邇。
吻過她玲瓏鎖骨,他的唇游弋於她肩胛處一道猙獰可怖的疤痕之上。
記憶飄忽,他記得那一年,她擋在他身前,擋下這當胸的一劍。
衡逸的記憶,與青青全然不同。
真相在走失的歲月中面目模糊,無人記起。
而芸芸眾生,總有相似。
所有人在最沒有力量的少年時代,都曾善良切狂妄地想過要呵護和捍衛點什麼,一個女孩,一個理想,一段記憶,或自己的一點尊嚴。
於是學會用自私或蠻強的方式挽留,哪怕鮮血淋漓,哪怕兩敗俱傷,但若不曾遭遇又如何回首。
人生重重艱難,過去之前是挫折,經歷之後是財富。
也許最終還是落敗,還是噴湧而出的無用的眼淚,但這一切,包含著珍貴的勇氣與柔情,非常非常美。
即便,每個少年都將死去。他日輾轉沉浮,於虛妄人生中回首一望,胸腔內那顆自以為已經很強健,很麻木的心臟,依然真誠地被曾經的情懷所觸動,忍不住想擒住那心碎的美麗。而有一種美麗必須用青春和鮮血來祭奠,必須盛滿傷悲。
青青於衡逸,是少年琉璃似的純白夢境,他沸騰的血液與莽撞的心緒終究要將她撞碎,於是衡逸不再是衡逸,青青不再是青青。
歲月永不知曉,它在匆匆步履中,帶走了什麼。
粉面含春,紅唇輕啟,纖腰款擺,情潮似水,磅礴不息。
起於紅塵迷亂,結束於一聲嘆息。
衡逸完結了最後一次猛烈衝擊,彷彿要將自己永久地與她糾纏在一起。他被掏空了心,頹然倒下,枕著青青柔軟的胸,唇上還掛著一絲笑,恬靜如孩童一般。
他抱著她,一身淋漓的汗,一頭散亂青絲。她與他,糾結在一處,氣息與汗水,髮尾與身體,早已分不真切。
猶同死水的靜謐,仿若棺槨的死寂。
一地揉亂了的衣衫,一襲羽扇般鋪陳的黑髮,遮掩著一具玲瓏身體,極致的頹靡的艷麗,在破陋斗室,裊裊如輕煙般散開。
窗外樹影婆娑,夜風唳嚎,青青彷彿聽見佛陀長泣,銜悲茹恨,痛貫心膂。
衡逸看著她,安靜地,專注地,一雙幽深眼眸,如天邊滿月,熠熠生輝。
他舔了舔唇上凝結的傷疤,緩緩開口:「姐姐……別恨我……」
青青掙開了綁縛的手臂,瞧著他含淚的眼眸,卻還他一記冰冷徹骨的笑:「你還想要什麼呢?或是……太子殿下仍未盡興?」
「青青……」衡逸吶吶地喚,他驀地害怕起來,他寧願看見悲痛欲絕或是怒目切齒的青青,都好過現下,她冷冷睨著他,無悲無喜,無愛無恨。
她以肘撐地,支起上身,墨色長髮落在胸前,與瑩白的肌膚,血色的唇,映出詭譎妖冶的美。
她竟含著笑,她說:「衡逸,要將一切說開麼?」
衡逸茫茫然看著她,動了動唇,卻是無聲。
青青道:「衡逸,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將自己手中的物件拱手讓人。你想反抗,卻又懼於父皇天威,不得放肆,母后呢?她又如何能答應你這無理痴纏。你想對付左安仁,對付左家,但又敵不過左家勢力。最後只剩下一個法子,那便是在將這物件送人之間,自個先毀了。」
青青覺得冷,一件一件往身上胡亂套著衣服,未察覺時,眼淚已撲簌而下,她只好藏匿,狠狠揉著眼角。「你料定了我不敢也不會將你告發,便將我騙來此處,做這禽獸不如的行徑。衡逸,你跟那些個欺軟怕硬的下作奴才有什麼區別?」
青青已經撫著柱子,踉蹌著起來,散亂的髮絲拂在鬢間,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瞪了出來,如兩顆黃銅製的超魂用的鈴。
「衡逸,你當真是個懦夫!」
衡逸驚駭,被戳中了脊樑骨,吶吶無言,只得求救似的抱著青青搖搖欲墜的身體,以此慰藉冰冷空虛的心。他近乎吶喊,聲嘶力竭:「太子是什麼?是皇帝閒來時的慰藉,是眾臣苦無聊時的談資。我每走一步都在害怕,怕他一時不悅,便一紙詔書將我廢了,那我是什麼?我還有什麼!」
行走在曠野中的孩童,對著蒼茫無垠的大地奮力嘶吼,卻只換來不絕於耳的回音。
什麼都沒有,他的心,他的手掌,空空如也。
青青無言,推開他,長舒一口氣,緩緩道:「戌時了,若再不走,宮裡就該來尋人了。」
衡逸亦無可說,點點頭,喚小德子開了門,撫著青青出去,萍兒被兩個侍衛押著,嘴裡塞著絲絹,衡逸令他們放人,甫一送手,萍兒便哭著跑上前來,看著青青凌亂的衣衫與領口處若隱若現的傷痕,惶惶不知所措。
青青渾身無一處不疼,早已沒了力氣,便如此靠在萍兒身上,緊了緊她的手,說:「別哭,別讓人瞧見了。」
萍兒含淚點頭,青青又吩咐小德子去尋架肩輿來。
臨走,衡逸卻拉著她的手,定定的瞧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青青,別這樣快恨我。等我,等我長大,等我有能力給你一切。好不好?」
衡逸沒有得到回答,青青累了,連一個眼神都不願給他。
佛堂又歸於寧靜,睽熙宮的骯髒事兒,又何止這一樁。
青青覺得痛,痛不欲生。她越發痛恨這裡,痛恨她既定的人生與信仰。
恍恍然回到碧洗閣,猶如九死一生。
南珍嬤嬤見了她狼狽模樣,眼淚霎時湧出來,驚詫猶疑,語不成調。
青青只是疲累,合著眼,問南珍嬤嬤能否尋來避孕之藥。
南珍嬤嬤點頭,囑咐萍兒趕緊燒水。
青青突然起身,抓著南珍嬤嬤的手,說:「別問我,更不能將今夜的事情洩露出去,否則,我唯有一死。」
南珍嬤嬤的眼淚落下,串珠似的砸在被縟上。
青青累極,方才躺下,瞥見一抹艷麗的紅,那華麗嫁衣,美得驚人,卻不知織就了誰的繁華夢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