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陷阱

我背靠著房門,氣喘吁吁。

像是逃生成功一般,居然有些慶幸。

至少不用處在那種奇怪的氣氛裡面了吧?

可我究竟在怕些什麼?

明明是我快要摔倒了被管家保護,這是管家的職責問題吧,甚至是嚴肅的工作上的事情。

可為什麼九狐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

就因為不是趴在他身上嗎?也可能那並不是快要哭的意思,只是我自己這樣解讀了。

沒准九狐只是覺得很有趣,所以才擺出那樣的表情……

那樣的表情……我忍不住去回憶。

仿佛漫天星火都流轉入他的眼眸,蔚藍的雲床中又含有幽深的黑漩渦,將流露在外的星光盡數引入洞孔,像是光河一樣緩緩湧入他那深色的瞳孔之中。

就像是要宣洩什麼,那樣炙熱的目光突然靜止了,隱隱的光芒也剎那寂滅了。原本汲取溫暖情緒的瞳孔暗了下來,有種說不出來的落寞。

當時的九狐,臉上寫滿了寂寞呢。

就像是看到了什麼失望的事情,原本欣喜的心情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

這樣的反差,就好像我是做錯事情的那個人。

明明我還在夜狼面前辯護他呢,說他……他是一個大好人。

所以請不要再流露出那種可憐的表情了。

這一定是九狐騙我的偽裝,他最喜歡的就是擺出一副受傷的樣子,然後再等我去安慰,然後他才無奈笑起來,說:「大小姐,明明我都是騙你的。」

如果九狐現在來我房間請罪,說他不該露出那樣的表情,那我就原諒他了。

可明明,表達出什麼樣的情緒是他私人的事情吧……

我躺在床上仔細想了想,總覺得這樣未免有點小孩子了。

自從我從家族裡面跑出來一個人生活就再也沒有和其他妖怪接觸了,就算有,也被我隔絕在某個范圍之內。

這一層是朋友的,這一層是鄰居的,這一層是部下的,這一層是家人的……他們就像是一層層被我劃分開的網,為了處理好每一個關系,我都有所規劃。明明妖怪是沒有太多情緒的,所以我能夠處理好一切,我引以為傲。

也甚至是故意逃脫家族,這樣我就不用被捧到某個位置,所以我選擇了跑出來一個人生活,無關家族的榮耀與否。

如果論關系的話,九狐和夜狼呢?

夜狼我能很清晰地將他歸於我的部下那一層,可九狐卻不行。

他的出現本來就打破了我設定好的關系網,往生疏的朋友放也不是,往部下也不行,因為他完全沒有身為我僕人的意識,如果往家人放,那他就有我的未婚夫這樣的身份了,所以不行,也不行!

九狐現在這樣,究竟算是什麼。

如果僅僅是寄宿在家裡的房客,他又不甘心,總是像再這樣那樣接近我,這樣主動又是因為什麼?

我本來就不了解九狐,還那麼相信他。

估計等他什麼時候要吃了我,我才清晰反應過來,這是一個壞人。

可潛意識裡面總覺得他不會吧,不會吃了我什麼的。

有點煩躁呢……

我深呼吸一口,再對著灰蒙蒙的天花板徐徐吐出來,仿佛這樣就能將我混亂的情緒給梳理清楚。

總之現在的情況就是,我做了什麼令九狐受傷的事情。

所以我應該去道歉嗎?

可怎麼道歉?

我要說:「對不起,我不該趴在夜狼身上嗎?」

可這樣就完全是戀人角度了,他只是一個管家,我哪裡該說這些。

但是九狐也完全不算是管家吧?

那我應該說:「對不起,明明還沒有認同夜狼,我居然就和他這麼親密了,這是作弊,對比賽的不公平。」

是要這樣嗎?

但是我明明就想帶著私心趕跑九狐,可一看到他失望的眼神卻會隱隱有些不對勁。

總之,還是去道歉吧?

我鼓起勇氣,下定了決心,手掌緊握成拳,指節泛出微微的青白色。

我走出房門,躡手躡腳將耳朵貼在了隔壁九狐房間的門上,至少要看看他的動靜,如果睡了或者出門了,那我就先不打擾了。

「大小姐,請進來吧。」門內傳來九狐的聲音。

我頓時僵硬在原地,他這話就是說剛才我的窘態都被看見了嗎?

「我才不是要進你的房間,我只是看看夜狼是不是和你一個房間睡而已……」我急忙捂住嘴,明明夜狼是他的敵人吧,這樣說真是……

九狐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嗤笑,清晰的,像是近在我耳邊。他語帶嘲弄道:「是嗎,渣滓在客廳,如果大小姐你想的話……」

我嘀咕一句:「我不是想看他。」

「總之,請進吧。」他的聲音稍緩和了下來,卻還是冷淡像是冰渣子一般。

我乾咳一聲:「那麼,打擾了。」

我推開門,只見得九狐光裸著上身,正在用毛巾擦拭著帶水的短髮。他眼眸迷蒙,濡了一層薄薄的水氣,臉頰被熱氣暈染上幾分潮紅,很好欺負的樣子。

「關上門,如果您不想在下感冒的話。」

「哦哦,好的。」我轉身乖乖關上門。

「再上鎖,不然我沒有安全感。」

「哦,好……等等。」

為什麼要上鎖?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有九狐骨節分明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迫使我將門鎖上。

「卡嚓」一聲,門上鎖了。

那聲音頓時在我腦海中炸開,回蕩著餘音。就像是在預示著什麼,讓我心跳加速,呼吸也很難平緩下來。

果……果然是這貨不懷好意吧?!

他的身體就緊貼在我身後,只要稍微往前,結實的胸膛就能緊緊靠在我的脊背上。明明還有幾寸的距離,可我卻能清晰感受到他散發出的熱氣,以及若隱若現的桂花香味,暗香浮動,讓人浮想聯翩。

我的目光落在他覆在我手上的五指,手背上那溫熱的觸覺時時刻刻提醒著我,現在是這樣奇怪曖昧的姿勢。

九狐的另一隻手突然覆在我的腰腹上,像是一條四處游走的青蛇,此時沿著我的軀體線條逐漸往上……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瘙癢。

「大小姐。」九狐的語氣略冷,夾雜蠱惑之色,「不是來道歉的嗎?」

「我……」我面紅耳赤,甚至眼眶發熱。

「既然道歉,總要讓在下開心吧?」

「開心?」難道,你要做讓你覺得開心的事情?

「不要。」我出聲拒絕,「對不起,在沒有認同夜狼之前,我不該那樣靠近他。」

九狐將唇覆上我的脖頸,卻沒有伸舌做出什麼令我難以忍受的古怪動作,他低聲道:「還有呢?」

「還有嗎?」

他吮了一口,在我脖子上落下某個鮮紅印記。

「九狐!」我喊了一聲,忍不住瑟瑟發抖。

九狐沒有因為我的呵斥停止了動作,反而是輕笑了一聲。

他突然把我打橫抱起放在床上,伸出手蓋住我的雙眼,就算隔著黑暗,我也能感受到呼吸迫在眉睫。

像是承諾,九狐鄭重其事道:「大小姐不要擔心,只要您身上有我的氣息,再沒有不懷好意之人敢接近您。」

在對方身上遺留下強大的妖怪之氣,一般的弱小之輩就都不敢近身,這倒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可唯一矛盾的點就是……這明明就是戀人關系才會讓對方捨身庇護的儀式。

我居然讓九狐對我做了這樣的事情,就如同默認他宣誓了所有權。

這個……不要臉的家伙!

這樣不就是赤裸裸地在和夜狼宣戰嗎,順便告訴他:「昨晚大小姐在我房裡睡的哦,我們幹了什麼可是不方便告訴你的。」並且附贈管家九狐招牌式的微笑,以及無時無刻都能對大小姐出手的愛意之吻。

總之,九狐果然不是個好家伙,我算是長見識了!

他的手掌還蓋在我的眼睫上,我撇過頭想要脫離他,卻被九狐壓制在懷中。

「大小姐以為我只做這樣一件事就能消氣了嗎?」他尾音上揚,嗓音低沉而含有金屬般通透的磁性。

不知道是不是深夜太過於安靜的緣故,我居然覺得他有些小小的性感。

這一定都是我的錯覺,我的管家不可能那麼可愛!

「我才不會答應你的任何要求。」我一定要將反抗貫徹到底!

「這已經不是大小姐答應不答應的問題了,」他頓了頓,補充:「而是我做,或者不做。」

做……做做做什麼?!

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我繃緊了神經不敢動彈,生怕自己的某些動作會引起他潛意識裡面的獸欲。

此時的我就像是油鍋裡面的醬菜餅子,一碰到九狐這樣的熱油就會發出滋滋滋的燒灼聲,又不敢讓自己的餡料熟透,溢出香噴噴的味道,不然一定會被端上盤裡吃掉的,連渣渣都不剩下。

而九狐就是那個要吃掉我的人,不管他的吃是哪種吃,總之都沒有什麼好事!

我為什麼還是那麼輕而易舉就相信他了?

還說自己不是壞人,明明都是騙我的!

我這是羊入虎口,還是落入圈套了?

「所以,今晚的大小姐,是屬於我的。」

九狐的笑富有誘|惑意味,可語句中的堅定卻不容人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