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幾位部下終於知道何為忠心耿耿為主人賣命之後,我才心滿意足上樓。
躺到床上,我連想都不敢去想九狐。
我在被子裡滾了半天沒睡著,坐起來,蜷縮在角落裡。
九狐說只有我一個人能出去的意思是這次只能我一個人逃出去了,之後他會跟著出來,還是說他再也出不來了?
雖然妖怪沒有命門,讓它們死很難,但是也並不代表死不了。
山月會殺死九狐嗎?
可是為什麼親哥哥會殺害自己的弟弟呢?
我突然想起他們的不同來:山月是八尾,是尊貴的妖族。可九狐是九尾,生而為神。
都說神明不死,可這樣無所不能的九狐,也快要死了。
我的胸口郁結著一團氣,像是壓實了的棉絮,鼓鼓囊囊,全部堆積在胸腔口,阻止我呼吸,隱隱作痛,又似要窒息了。
原來別人說失去一個很重要的人會心疼不是說說而已,真的不是心理上的形容,而是生理上的。
所以,我是因為九狐心疼了嗎?
嗯,失去左臂右膀一般得力的奴僕當然會覺得遺憾。
我如是想,完全不想去承認那是因為這個人是九狐。
我躡手躡腳走出門,憑著記憶尋到之前九狐所在的房間。
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想了解他的屋子裡面究竟有些什麼。
我推開門進去,就好像做賊一樣。
九狐的房間很整潔,似乎也沒有什麼私人物品。我翻了翻抽屜,突然發現抽屜內部有一個小木盒。
打開以後,木盒裡面是一疊照片……而且都是我的。
我如五雷轟頂,一張張翻檢過去——
六歲模樣的我,一個人從家裡跑出來躲進了花田裡,偷了隔壁家青龍大小姐的風車,還暗搓搓嫁禍給她的管家,導致一個原本根正苗紅、前程似錦的年輕人就這樣被趕出了家門。
這樣的罪證居然被九狐拍下來了,是不是該殺人滅口啊?
七歲模樣的我,騎在部下的脖子上,手裡是燃燒著的仙女棒,頭頂上是各式各樣的金魚花燈,燈火煌煌,笑得連眼睛都瞧不著了。
這張拍得還算有技術含量,當時的我就是這麼乖巧可人。
八歲模樣的我,偷爬到了樹上,把隔壁山姥家的李子全打了下來,最終沒來得及逃跑,差點被揪住揍了。
就連這種被揍得驚慌失措的反應都要拍下來,真的是……
你有時間拍,倒是去救我啊!
我的管家似乎天天都只會看我的笑話!
再到後面的照片就只有我最近的了,除去幾張洗澡時候被偷拍的,還有幾張睡姿。
總而言之,九狐就是個戀\童的變態吧。
我還懷舊?還思念他?
思念個屁!
我怒氣沖沖地回到了房間,繼續睜著眼……陷入了怎麼睡都睡不著的狀態,活像失戀了,不對,應該說是男友遇險失蹤,或者是墜機死亡了。
待到快要凌晨的時候,我終於撐不住小睡了半個小時。
等到醒來的時候,幾位部下說有人送了包裹,還有一封情書。
雖然沒了舊愛,面對新歡,我還是有點小興奮的,但是也要擺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樣子推脫:「我的管家剛生死未卜就有人給我送這樣的東西?真的夠了,快把信拿來,我要看看!」
我把幾位部下都驅逐出屋子,兩下子就拆了信。
信的內容比較簡單,落款是山月,內容如下:
致我弟弟的親愛的大小姐(這貨語文是數學老師教的。):
見信如見吾!(你滾謝謝,有膽子把我前男友交出來啊,啊不,是前管家。)
昨日在府上叨擾,深感不安,順便,你爸是我殺的。(哦,這個沒有什麼好在意的地方。)
以及,原本想殺死吾之摯愛——九狐,可是他奮力掙扎,怎樣都不讓我下手,這讓我萬分困擾。(……)
於是,我就決定讓我們三個人度過這樣一個美好的夏天。
我砍下了他的狐尾,廢除了他的神識。簡單的說,也就是失憶了,如果在三個月內,大小姐不能讓九狐恢復記憶,那麼我就要把你們兩個都一起殺死了喲。
祝游戲愉快,本游戲不附贈攻略。
——幽默的山月留。
我望著另外一個禮物盒,沉默了好久。
簡單的說,就是山月覺得之前的逃跑play不好玩了,現在又抓回來,輕易殺死就更加不好玩了,所以要玩這樣一個失憶游戲?
而且不管九狐恢復不恢復記憶,都是要死的,只是經歷過游戲的掙扎之後,再附帶上我。
現在的九狐就是被拔去翅膀的蒼蠅,只能爬了。
我有點不想面對這樣一個全新的九狐,還沒想好他會以什麼樣的模式出現,於是遲遲不肯打開那個禮物盒。
終於,盒子裡面的人先忍不住了,發出咚咚咚的敲擊聲。
「請問,我能出來嗎?」盒子裡傳來的聲音是九狐沒錯,但是如此謙遜有禮真是讓人不習慣。
我決定報之前被他玩弄的各種仇,只是後來我才發現,失憶不代表傻了,該腹黑還得腹黑。
當然,這是後話了。
此時此刻,我詢問道:「你想出來?」
「想。」
我義正言辭拒絕:「不行,我問你想不想,不代表我要放你出來啊。」
「同理,我問閣下能不能,不代表我就要聽你的話不出來。」
於是禮物盒爆開,白霧升騰,從中跨出一名赤|身|裸|體的男子……很好,還真的是九狐。
我對他臀部以上、腰部以下那玩意開啟了屏蔽模式。
他歪著頭,狹長的狐狸眼瞇起,並未表露出不屑的樣子,而是在上上下下打量著我。
我被看得有些發毛,本能後退幾步。
突然被他扣住一只手腕,按在了地上。
等等,畫風有點不對勁!
我此時警覺過來,沒有管家這層關系束縛著的九狐完全就是脫韁之馬,可以盡情為所欲為啊!他最起初對我的想法是什麼來著?是吃我啊還是吃我啊?
不對,好像不止是吃,還有什麼來著?
我咽了咽口水,結巴著喊:「你你你你你別激動,你失憶了你知道嗎?」
「哦?」他顯然是不信的,一副對自己的智商很是信服的樣子。
這話給我說,我也不信。
我智商又沒欠費,能看清東西瞧清事情,你突然說我腦子裡缺了一塊,就算是記憶缺少一塊,我也是不信的。
古人有雲,你這特麼全是坑我。
以上推論得出,九狐完全有資格不去信任我。
我只能曲線救國,選擇和他遠距離溝通:「那麼你先放開我。」
「你說我失憶了?」他繞開我的請求,略帶懷疑地盯著我。
「你沒失憶,你腦子好好的呢。」
「哦。」
「所以能放開我了嗎?」
九狐突然笑了一聲,笑意中藏著三分不懷好意:「你剛才說我失憶了騙我,現在又屈打成招說我沒失憶,這樣一個小騙子,我還會放開你嗎?」
「……」
我啞口無言,只能說九狐的邏輯思維真好?
不對,這應該是說,這貨無論失憶還是沒失憶都會一手超好的推倒*!
就連失憶都無法拯救這個一心想要上主人的管家,我該怎麼辦啊?!
我決定要按照他失憶以前的步奏行進,於是好聲好氣問:「那麼,你要做我的管家嗎?」
做吧做吧做吧!
然後我就可以用大小姐的身份好好壓搾你了!
「不要。」
我目瞪口呆:「為什麼?你明明之前很想做的,為什麼又不要了?」
「噓——」
「噓什麼噓啊!」我怒吼一聲,「你倒是給個說法啊,你現在這樣我完全沒招了啊!」
噓什麼噓,噓什麼噓,是要上廁所還是怎樣啊……說好的劇情進度呢,怎麼老是不按照常理出牌啊,見招拆招真的好累的可以嗎!
九狐皺了皺眉,似乎對於我喋喋不休的抱怨不滿。
突然,低下頭,用唇封住了我的唇。
世界突然清淨了,我的心要炸了!
我睜著眼睛,完全能看到近在咫尺的九狐。
他的眉目,他的眼神,一如既往,還是那樣溫柔的神色。
明明失去了記憶,可九狐卻還是像從前一樣,用一些爛招對付著我。
盡管這樣的招數有點蜜糖的甜味,可是……明明他都不是他了。
難道九狐對我這個大小姐的愛意,是摒棄了記憶也無法逝去的情緒嗎?
超越記憶存在的東西,就好像是一個人的習慣一樣。
唇上的溫熱還在,仿佛不止是為了吞沒我那些話語一般,而是某些專屬的烙印,紛紛揚揚,帶著火熱滾燙,猶如紅鐵一般,迅速聚集冷卻,形成了某座不容小覷的心城。
城裡的九狐還未蘇醒,卻不曾遺忘。
這次,是不是要我化身為騎士,一路披荊斬棘,去解救被困在記憶城堡中的王子了?
就好像,九狐從前保護著我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