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電燈泡

  走進喜捨的大廳,玻璃旋轉門的後面,是一道流光溢彩的巨型屏風。

  扶曉繞過去,腳步一頓,屏風後竟然臥著一隻劍齒虎。雖是一個雕塑,只不過很逼真,乍一看會讓人嚇一跳的感覺。

  季修筠摸了一下劍齒虎的頭,衝著扶曉笑了笑,「沒嚇到吧?」

  「沒,挺好玩的。」扶曉也學著他的樣子,摸了一下劍齒虎的頭。

  有侍者迎上來,問清是要去樓上吃飯,便領著季修筠和扶曉去乘坐電梯。沿路的牆壁上掛了一副油畫。扶曉一看,竟然是當代某位著名畫家的作品,飯店的檔次果然很高端。

  侍者按了按鈕,光可鑑人的電梯打開,裡面一股清幽的香氣迎面而來,季修筠帶著扶曉正要進去,忽然後面有人叫他。

  季修筠停步回頭。扶曉也扭過臉,一眼看去,心裡讚了一聲,好漂亮的美女!

  快步走過來的是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少女,亞麻色短髮,素顏朝天,卻明艷照人。一身白色西裝,又帥氣又漂亮。

  「你怎麼在這兒?」

  「你怎麼曬得這麼黑,去非洲了?」

  季修筠和許琳瑯幾乎是同時開口。

  扶曉聽到許琳瑯的那句話,差點沒憋住笑出來。也沒那麼誇張,季修筠比黑人白多了好嗎。

  季修筠道:「去鄉下出差。」

  「怪不得好久沒見到你。」許琳瑯打量著扶曉:「這位美女是誰啊?」

  季修筠介紹:「這是扶曉。」又指了指許琳瑯,對扶曉說:「這是我許叔叔的女兒。」

  這種介紹方式,聽起來像是在撇清什麼,許琳瑯冰雪聰明,立刻就敏感的意識到他身邊這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在季修筠眼中非同一般。

  她笑吟吟的看著季修筠,語氣驟然嬌軟了十個檔,稱呼也變了,「季哥哥,我也沒吃飯呢,一起吧。」

  御姐范兒妙變成少女范兒,風格轉變之快竟然毫不違和,扶曉心說真是人美,怎麼看怎麼都順眼,什麼風格都能駕馭。

  季修筠沒答應,也沒拒絕,有點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希望許琳瑯能明白自己不大想要和她一起的那個意思。

  許琳瑯天資聰明,當然能明白,於是愈發的熱情,「好久都沒見到你了,特別想你呢季哥哥。」

  季修筠:「……」然後飛快的喵了一眼扶曉。

  扶曉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眼睛亮晶晶的盯著許琳瑯,只顧得欣賞驚艷。

  三人進了電梯,季修筠按了樓層,扭頭看著許琳瑯,「你幾樓?」

  這暗示已經變成了明示。

  可是許琳瑯卻完全沒聽懂似的:「我和你一起。」

  季修筠有一種不妙的感覺,沉下臉,用目光暗示:許丫頭你好自為之,不要搗亂。

  可是許琳瑯完全無視了他的暗示,扭頭和扶曉說話:「我和季哥哥從小一起長大的,我爸媽都特別喜歡他,平均每隔兩天都要在我面前提一次,你看人家修筠如何如何優秀,天天提天天聽,我就對季哥哥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扶曉笑著點頭,明白,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季修筠整張臉都黑下來,忍無可忍的叫她名字:「許、琳、琅。」

  許琳瑯假裝很怕的吐了吐舌頭,「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的心意你知道的。」

  季修筠扶著額頭,差點沒吐血,後悔不該來喜捨。

  電梯停下,季修筠無奈的問:「你當真要和我們一起?」

  許琳瑯眼睛睜得圓溜溜的,「當真啊。我來這裡就是來吃飯的。」

  季修筠問:「你約了人?」

  許琳瑯笑嘻嘻說:「我是來相親的。我姑姑給我介紹了個對象,我爸非讓我來見見。」

  季修筠鬆口氣,趕緊說:「你不去見一見,怎麼交差?」

  許琳瑯幽幽嘆口氣:「我見了你,對相親就更沒興趣了。」

  扶曉一怔,這是表白?嘖嘖,好大膽,當著旁人的面都敢說,陸靈犀若是有她一半膽色就好了。

  季修筠一直在關注扶曉的表情,此刻一看扶曉露出驚訝的眼色,感覺再不解釋,恐怕是一百張嘴也要說不清了。

  「你來一下。」他直接牽起扶曉的手,走到了一旁。

  扶曉出其不意的被他牽了手,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只是疑惑他要幹什麼。等走了幾步才後知後覺發現有點不對,趕緊的抽出手,心裡噗噗跳了幾下,有點異樣。

  許琳瑯在一旁笑嘻嘻的看著,心裡樂的不行。

  看你怎麼解釋。

  許琳瑯的父親許世安和季修筠的父親季川是同學,季修筠的外公還曾是許世安的老師,兩家關係密切。許琳瑯小時候經常一起跟在季修筠屁股後面,季哥哥長季哥哥短的唯命是從,最喜歡崇拜的人就是季哥哥。結果上了學之後,季修筠就變成了她最討厭的人。動不動就被她爹媽拿來說,你看人家修筠又跳級了,你看人家修筠拿了什麼什麼獎……直到考上大學也沒擺脫季修筠的陰影,因為人家研究生都畢業了,永遠都跟不上的節奏。

  所以,難得有機會見到季修筠和女孩子在一起,自然要好好的報個仇。

  季修筠走到靠牆的立櫃前,對扶曉解釋:「許琳瑯和我一起長大的,小時候比較頑劣,她父母就愛拿我做她的榜樣,經常教訓她。今天碰到我帶了個女孩兒,所以要捉弄我。」

  扶曉沒聽懂季修筠什麼意思,仰著臉問:「捉弄?」

  季修筠揉揉額頭,「她以為你是我……女朋友。所以,故意顯得和我很親熱,讓你吃個醋,回去和我鬧一鬧,讓我不省心唄。」

  扶曉恍然大悟,扭頭好笑的望瞭望許琳瑯,又轉回來看著季修筠,「你不用和我解釋啊。」

  季修筠說了個「用」,沒等扶曉明白什麼意思,已經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用?為什麼?

  扶曉望著他又瘦又高的背影,心裡又怦然幾下。

  一定是自己多想了,怎麼可能呢,初次見面……而已。

  許琳瑯笑嘻嘻問:「季哥哥說什麼悄悄話呢,咱們這麼親,還用背著我?」

  季修筠既有風度的笑笑:「澄清一下。」

  扶曉則直接說:「你誤會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許琳瑯一怔,不相信似的看看她,然後又看看季修筠。

  從來沒見過他單獨領女孩兒出來,而且是來喜捨這種地方。

  季修筠不置可否。

  許琳瑯立刻收起了嬌滴滴的表情和腔調,瞬間恢復了女王范兒,哼道:「白演了,討厭!」

  討厭兩個字還是明目張膽的衝著季修筠說的。

  季修筠笑:「你演技不錯。」

  許琳瑯瞪他:「……」

  季修筠解釋清楚,也不再擔心扶曉誤會,淡定自如的問許琳瑯,要來點什麼。

  許琳瑯撇撇嘴:「又不是你女朋友我還湊個什麼勁兒啊。我相親去。」說著,進了裡面的包間。

  扶曉笑吟吟說:「她真是挺有個性的,我好喜歡。」

  「你居然喜歡她?」

  「是啊,你不覺得她很可愛嗎?」

  季修筠一副敬謝不敏的表情。

  扶曉感嘆:「男人和女人的目光真的不一樣。我挺喜歡這樣的女孩兒。」

  大廳裡環境極好,水幕珠簾,琴聲悠揚,扶曉是個選擇困難症患者,季修筠徵求她的意見,發現她一臉難色,便要了兩人份的套餐。

  扶曉來赴約的本意,並不是吃飯,而是想要再季修筠這裡尋找「突破口」,她問起季修筠大學生找暑期工作好不好找。

  季修筠點頭:「好找,我大學時也曾勤工儉學過。」

  「我想找份家教做,我比較擅長奧數和英語,因為輔導過好幾個小升初的學生。高中生也可以。」

  扶曉說完,心裡有些緊張。如果家教工作是季修筠介紹的,就可能順水推舟的提到陸鵬。這樣一來,「劇情」的走向就和她猜測的「劇本」對上了。

  季修筠的回答讓她很失望。

  「現在暑假,家教的工作不難找。」

  扶曉心道,原來給陸鵬當家教不是通過季修筠的介紹,難道是通過人才市場應聘?這不大可能。她的學歷在哪兒擺著呢。

  「劇本」沒對上,扶曉心情陡然低落下來。

  本來還想著認識了季修筠,接下來一切都比較順利,可是就像是破案一樣,線索在這裡斷了,接下來怎麼辦?他今夜請她吃飯之後,是否就此不再聯繫?

  貌似也沒有繼續聯繫的理由啊?

  扶曉心裡開始犯愁,百爪撓心的急。吃兩口看一眼他,再吃兩口又看一眼他。

  終於,第五次偷看他的時候,被逮住了。

  扶曉低了頭,咬著筷子。

  老這麼看他,除了一見鍾情,真的沒別的解釋了。

  季修筠抿著笑意,看著小姑娘的的下頜越垂越低,害羞了?

  氣氛正好,身邊響起氣哼哼的高跟鞋聲。

  季修筠一扭頭,便看見了不速之客許琳瑯。

  不是去相親麼?

  季修筠問:「你怎麼又來了?」

  許琳瑯拉開凳子,往季修筠對面一坐,氣呼呼說:「你猜我今天相親的是誰?」

  「誰?」

  「蔣晨旭。」

  季修筠有點驚訝,也有點無語。蔣晨旭他認識,也是父親一位故友的兒子,這些年死纏爛打不知道被許琳瑯拒絕了多少次,沒想到還沒死心,居然又聯合了許琳瑯的姑姑來哄著她來相親。

  真是餿主意。

  季修筠搖頭,這一下徹底沒有翻身的希望了。

  許琳瑯還在氣:「他到底有沒有自尊心啊,我都堅決拒絕了好幾次,怎麼還不死心呢。」

  季修筠還挺厚道的替蔣晨旭說了句公道話。「喜歡到還有自尊心,那表示還不夠喜歡。」

  許琳瑯哼道:「我姑姑居然和他一起騙我,也不知收了他什麼禮物。」

  季修筠心說,如果不是一個包,那就是兩個包。

  許琳瑯的姑姑是出了名的名包收集狂,通海的奢侈品二手店的最大貨源就是她。喜新厭舊的厲害,基本上沒見過她拿過重複的包。

  許琳瑯苦惱的托著臉頰:「我說了不結婚,他們都當我有病,現在跟瘋了似的,拚命給我介紹對象,想要糾正我的想法,真是受不了他們。」

  扶曉道:「獨身主義有什麼不好?為什麼要反對?」

  許琳瑯一拍手掌:「對啊,誰特麼的規定女人必須要結婚。」

  扶曉贊同:「是啊,不結婚一樣可以過得很精彩。婚姻又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季修筠側目:什麼意思?

  扶曉:「你堅持自己的想法,別管別人的眼光。」

  許琳瑯:「那當然,我才不會妥協。相親就是走過場。不來的話,老頭子能嘮叨三小時。」

  剩下的時間,季修筠成為了一個徹徹底底的聽眾。

  許琳瑯和扶曉談起□□平權,獨身主義,女性獨立,討論的熱火朝天,相逢恨晚。

  這時候,季修筠作為異性,被排除在外,甚至插不上話。

  離開喜捨的時候,扶曉和許琳瑯依依不捨的交換了電話號碼。

  被冷落了一晚上的季修筠,長身玉立與車旁,看著兩人親親熱熱告別,揉著眉心嘆了口氣……我這是當了一晚上的電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