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季修筠何時回來,扶曉毫無覺察,估計是深夜她都已經睡著了。早上下樓看見他,她忍不住問:「你昨晚怎麼不在公寓裡住?」
季修筠端著水杯,喝了口水,很自然的說:「為了早上送你上班啊。」
扶曉低頭去盛飯。心裡七上八下的跳,完了,好像是喜歡上他了。聽見這句話,居然心裡溫軟又歡喜。
季修筠站在她身後,慢慢喝著水,默不作聲的看。
平時她都是簡單的紮了個馬尾,今天卻把頭髮盤了起來。身上也穿了一件非常端莊的修身連身裙,裙子斜開叉,高腰尤顯腿長,婀娜多姿。
扶曉在他眼裡一直很漂亮,但是漂亮的很青春,很顯小,今天的漂亮,驟然多了成熟的味道,彷彿少女一下子成了大姑娘的感覺。
扶曉端了一碗麥片粥放他面前,季修筠問:「你新買的衣服」
扶曉嗯一聲抬頭,發現他正在看她的衣服。
她平時都是輕鬆隨意的打扮,在醫院上班,也沒有穿過這樣的職業套裙,本來就有點彆扭,季修筠的注視,愈發讓她不自在,忍不住問:「是不是很奇怪。」
「不,很好看。」季修筠看看她的面孔,聲音低低的很認真。
扶曉心口微跳,低頭往他碗裡放了一勺糖,怪不得愛吃糖,嘴好甜呦。
她轉身對吳雪琴說:「吳阿姨,晚上我不回來吃飯,你別做我的飯。」
季修筠心裡一動,裴正鈞不是在公司裡說過她有男朋友,還是個醋缸,難道還有膽大包天的男同事……她今天還特意打扮了一番。
「有人請你吃飯?」
「是公司的應酬,和裴總和張經理一起。」
哦,虛驚一場。季修筠放下杯子,「我今天剛好加班,等你結束了,給我打電話,我過去接你。」
「我打車就好了,不用麻煩你。」
季修筠笑微微說:「那你打我的車吧,讓我掙個外快。」
扶曉莞爾,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心想到時候再說。如果吃飯的地方離他單位近,就順便坐他的車回去,如果太遠,就不麻煩他了。
吃過飯,照例是乘坐季修筠的「專車」到了單位。扶曉雖然已經參加工作,不是什麼也不懂的職場小菜鳥,但是隔行如隔山,參加飯局陪老總應酬這種事,還是有點發楚,不知道具體要做些什麼。中午吃飯時,特別跑到經理楊帆跟前不恥下問,要注意點什麼,自己要不要替裴總擋酒。
楊帆笑道:「你想多了,請蔣總吃飯是談工作,不是去鬥酒。因為計畫書的內容你比較熟悉,所以帶你一起過去。」
扶曉鬆了口氣:「太好了,我酒量很差。」
楊帆笑嘻嘻說:「告訴你個秘密,裴總酒量更差,一杯啤酒就能醉。」
扶曉忍不住好奇:「裴總喝醉了什麼樣?」
楊帆捂著嘴悄悄說:「他喝醉了也不鬧,就看著人笑,笑得特別勾魂。」
扶曉噗一下就笑噴了,尤其是腦補了一下裴正鈞笑得勾魂攝魄會是個什麼樣子,越想越樂,她捧著肚子笑得直抽氣,忽然背後一聲冷哼:「笑什麼?」
扶曉正色:「咳咳,裴總,我被辣椒嗆住了。」
裴正鈞板著白皙俊美的面孔,看著扶曉的新套裙,面無表情的說:「就今天還像個上班族。」
扶曉忍著笑,一本正經的訴苦:「窮學生沒錢買衣服,要不然會打暑期工嗎裴總。」
裴正鈞哼了一聲,拿起手機,辟裡啪啦打了一句話發給某人。
正在寫稿還沒顧上吃飯的季修筠,拿起手機,看到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這麼摳門的男人也有女朋友。呵呵。」
季修筠一頭霧水,又怎麼了?嫉妒病又犯了?忙,沒空搭理這個酸溜溜的光棍。
下班後,裴正鈞親自駕車,帶著扶曉和楊帆前往預先訂好的酒店
扶曉覺得路線有點熟,等到了地方一看,居然是喜捨。扶曉是外地人,並不知道喜捨在通海是個數一數二的高檔酒店。但是,裴正鈞約請宏穎老總就在這裡,可見酒店的檔次。她不禁心裡隱隱有些異樣,季修筠第一次請她吃飯就如此的鄭重。
三人在預定的包廂裡等了十幾分鐘,客人到了。
裴正鈞帶著楊帆和扶曉起身相迎。
宏穎投資的老總五十多歲,身後也隨同兩人,一位三十多歲,另一位……扶曉的笑容凍結在了臉上。萬萬想不到的一個人,蔣晨旭!
宏穎投資的老總姓蔣,莫非是蔣晨旭的親戚,或者是他爹?
兩方一介紹,蔣晨旭果然是他的兒子,目前在子公司擔任老總。另外一位是投資部經理徐君楠。
扶曉心裡暗覺不妙,她倒是不懼怕他,只是擔心會影響裴正鈞的正事。
然而,和蔣晨旭握手之際,並沒有覺察出異樣,他態度很正常,彷彿並沒有認出來她。
扶曉暗想,也或許那天他喝多了,根本就不記得自己。再者她今天換了衣服,也把頭髮盤了起來,明顯比那天成熟許多。
裴正鈞一方面在爭取青山資本的風投,另一方面也期盼能讓宏穎注資入股。蔣方正在商場多年,年過半百之後,做事越發謹慎,處於守江山的心態,對於新興事物不是很感興趣,反而蔣晨旭因為接觸互聯網多,對移動醫療的前景十分看好,再加上新任子公司老總,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做個項目出來服眾。
裴正鈞將扶曉修訂過的計畫書重新再次修改完善,借請吃飯的機會,約請蔣氏父子過來再次談起投資入股的問題。
蔣方正城府很深,說話滴水不漏,模稜兩可。這種態度最是磨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徐君楠話語不多,多半都在聆聽,發問最多的便是蔣晨旭。雖然欲欲躍試想要參與,卻明顯是個門外漢,提的問題很尖銳,全都是圍著「錢」打轉,盡提一些刁鑽問題。
讓扶曉吃驚的是,一向對人要求嚴苛,也很自傲的裴正鈞居然面對蔣晨旭的刁難毫無動怒之意,氣定神閒,一一作答。是個能屈能伸的男人,並非驕傲到受不得半點委屈。
菜餚陸陸續續呈上來,談話暫時告一段落。裴正鈞端起酒杯向對方敬酒,扶曉和楊帆也一起舉杯。正如楊帆所說,這個飯局主要就是談事,而且裴正鈞本身酒量很差,所以帶來的紅酒度數不高。扶曉雖然酒量不佳,也沒什麼心理壓力。
蔣晨旭舉著高腳杯繞了半圈,來和裴正鈞乾杯。
扶曉和楊帆一左一右坐在裴正鈞的身邊。蔣晨旭走到扶曉身邊,忽然好像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身體一傾,高腳杯裡的紅酒全都灑出來,淋到了扶曉的肩上。
「對不起對不起。」蔣晨旭口中說著對不起,眼神卻是惡意滿滿,含著一抹嘲諷的冷笑。
扶曉當即就明白蔣晨旭是認出了自己。真沒想到他如此的奸猾小氣睚眥必報,依她的脾氣,只想一個巴掌呼扇過去,將他打的滿地找牙。
可是裴正鈞在場,這飯局又事關公司的前途,她不僅不能發怒,還得大大方方的笑,毫不介意說:「沒事沒事,我去一下洗手間。」
說著,扶曉拿起手包,離開了房間。
裙子從肩頭往下濕一大片,扶曉一邊用紙巾擦拭,一邊心裡暗暗發愁,這個樣子恐怕是沒法再回去了,實在不雅觀。於是便給裴正鈞發了條短信,說明情況,先行告退。
裴正鈞回了個好。
扶曉走出迴廊,正要離開,忽然身後陰陽怪氣的一聲冷笑:「扶小姐,這就要走了?」
扶曉回頭看見蔣晨旭的臉,客客氣氣的微笑:「蔣先生好記性,還認得我。」
蔣晨旭知道她只能吃啞巴虧,露出一個得意的冷笑:「是啊,這麼巧。讓我碰見你。」
「蔣先生可能不知道,我和許琳瑯也是朋友。」扶曉粲然一笑:「我等會兒就給她打個電話,說今晚上在喜捨碰見了蔣先生。」
扶曉看著蔣晨旭瞬間變得驚恐萬狀的臉色,惡劣的心情一掃而光,開開心心的離開了喜捨。
走出停車場,忽然發現一個問題。喜捨是個高檔飯店,位置幽靜,偏離市中心,來這裡吃飯的人全都是直接開車過來,竟然沒有出租車。扶曉前後看了看,也沒發現有公交車的影子,此時還沒有打車軟件,就算有,她的手機也不是智能機,扶曉想了想只好去問保安。
保安說,往回走大約二十分鐘有個公交車站。
扶曉體力好,走半個小時無所謂。倒霉的是,走到一半,忽然莫名其妙的下起雨來,一開始是小雨滴,轉瞬之間,辟裡啪啦的下起大雨來。扶曉下意識的就把手包擋在頭上,忽然想到了什麼,忙不迭的又把手包拿下來抱在懷裡。
手包裡除了手機和錢,還有沙漏時鐘,自從丟過一次之後,她時時刻刻都放在身邊,看的比眼珠子還緊張。平時上班,放在費家也不放心,擔心老先生好奇,悄悄拆開,或是碰到什麼機關,所以,她都帶到單位鎖在辦公桌裡。
手機淋濕了還不打緊,這個沙漏時鐘萬一不能見水,被淋濕壞掉那就完了。
關鍵時刻,這個穿越時間的工具,千萬不能出任何紕漏。扶曉不敢掉以輕心,立刻拿出手機給季修筠打電話,問他還在不在單位。
季修筠在辦公室裡沒出門,還不知道外面下了雨,聽說扶曉在喜捨附近打不到車,立刻起身去接她。
喜捨本來就不在鬧市區,附近環境優雅靜美,兩側綠樹成蔭,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扶曉抱著手包,跑了幾十步,終於看到一個避雨的地方,太陽能環保廁所……
為了不讓沙漏時鐘淋濕,她也顧不得氣味不好,趕緊的跑過去,然後給季修筠打了個電話告知自己的位置。
電話裡一聲悶笑,而後是一句誇獎,「挺聰明的。」
聰明個鬼啊,這輩子都沒這麼狼狽過,在廁所門口避雨。
扶曉忍不住在心裡把蔣晨旭這個混蛋打了個落花流水。
這世界也真是小,居然他是蔣方正的兒子,也不知道合作的事他會不會從中作梗。
季修筠本來開車就快,又擔心扶曉淋雨,幾乎是一路風馳電掣的開過來。
扶曉落湯雞一樣從頭到腳都濕透。曲線畢露。
季修筠偏頭看了她一眼,飛快的把視線挪來了,深呼吸……遞給她一條毛巾,目不斜視的問:「你怎麼一個人?不是和裴正鈞還有同事一起?」
扶曉暫時沒空回答,連忙打開手包,把沙漏時鐘拿了出來,還好,看上去沒什麼異樣,一切都在正常的走動。
扶曉放下心,這才把自己提前離席的緣由說了說。
季修筠眉頭一壓,氣道:「你沒收拾他?」
「沒有,我客客氣氣的說,我和許琳瑯是好朋友,抽空會和許琳瑯談談他的所作所為。」
季修筠莞爾,這主意不錯。
扶曉看完時鐘,又看手機也沒事,這才有功夫管自己。擦了頭髮,一低頭,整個人都窘了。
沒想到這裙子濕了之後居然有薄如蟬翼的效果,貼在大腿上,肉色一覽無餘,她飛快的將毛巾蓋在了大腿上。
「你把頭髮擦擦,小心著涼。」
扶曉哦了一聲,忽然想到下面都薄如蟬翼,上面難道還能倖免?低頭一看胸口,頓時窘得話都不想說了,雙手抱臂,微微側身面朝窗戶。
「這裡離家比較遠,你先回公寓洗個熱水澡,以免感冒。」
狼狽成這樣,扶曉也沒法再客氣,低頭嗯了一聲。
季修筠帶著扶曉回到公寓,打開門,進了臥室拿了一套運動短衫遞給她:「你先對付一下,我去對面的商場給你買件衣服。」
扶曉馬上強調:「不要買貴的,回頭我好還你錢。」
季修筠笑著說好,帶上門下樓。
扶曉在公寓裡洗完頭,洗完澡,拿著毛巾正在擦頭髮,忽然聽見一聲奇怪的動靜,嘀嗒嘀嗒。
房間裡很安靜,雖然她在衛生間,卻聽得清清楚楚。
她心裡一跳,立刻停下手裡的動作。
是沙漏時鐘發出的聲音,當時她突然穿梭時空就鐘擺突然生出奇怪的聲音,莫非,這是到了時間拐點,可以回去嗎?
她心臟狂跳,又驚又喜,十萬火急的這一刻,衣服顧不上穿,匆匆套上運動衫的背心,飛快的拉開衛生間的門,衝出去拿她放在桌上的手包。
生怕晚一秒就錯過。
就在她打開手包的同時,房門開了,季修筠提著紙袋走進來。
入目是兩條又長又直的雪白*,他抬手扶住眉頭,深呼吸……
還好,他個子高,扶曉雖然只穿了他的背心,卻沒跑光,彷彿是個小裙子,只是有點太短,險險的蓋住大腿上上部。
扶曉此刻根本也顧不及自己的衣衫不整,內裡真空,一顆心全繫在沙漏時鐘上,激動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不是說半個月後嗎?難道是時間提前了?
這千鈞一髮之際,季修筠也好巧不巧的在。
如果此時她被時鐘帶回到六年之後,會不會把季修筠也一起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