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決定

  因為玩得很累,翌日扶曉醒來已經是八點鐘。

  陽光照進房間裡,拉開窗簾,碧海藍天擁入眼簾,還有一個很大的摩天輪,那是近海莊園裡兒童樂園裡的摩天輪。

  早飯是在酒店用的自助餐。

  裴正鈞已經醒了酒,卻還是很嬌氣的用手扶著太陽穴。俊美的臉上是拒人千里的冷傲,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像,他昨夜笑得那麼勾魂風流。

  許琳瑯心裡暗暗驚異這人的「分裂」狀態,走到他身邊,拉開座位就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微微側過身體,目光亮亮的望著他:「你昨天吃草莓了嗎?」

  裴正鈞微微蹙眉:「什麼草莓?」

  原來什麼都不記得,真是太好了。

  許琳瑯放下心,燦然一笑:「哦,昨天你喝醉了,鬧著要吃草莓。你不記得了?」

  她靠得太近,一股讓人心神不定的香氣幽幽撲過來,裴正鈞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挪,高冷的說:「不可能。」

  他又不是沒吃過草莓,草莓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他怎麼可能找她要草莓吃,切。

  許琳瑯瞇著眼笑:「真的,我說海邊怎麼可能有草莓呢,你就指了指我的嘴唇。」

  裴正鈞差點跳起來,斷然說:「不可能。」

  許琳瑯托著腮,眨了眨眼睛,笑微微說:「真的。」

  裴正鈞冷哼一聲,面皮可恥的發熱,身體再次往旁邊挪,眼神很不自然的往旁邊瞥。

  她身上那股香氣真是很討厭,和她的人一樣具有侵略性。

  許琳瑯挑眉,一個勁兒的直往旁邊躲是什麼意思?難道我身上很臭麼,不看我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長的很醜麼?

  他越是這樣,越是激起了她的逆反心。

  她把凳子往前一拉,直接緊貼著他,裴正鈞被逼到緊緊貼到椅背上,許琳瑯笑瞇瞇的看著他的臉,「喂,你好像在流鼻血啊。」

  裴正鈞趕緊摸了下鼻子。

  許琳瑯笑:「哦不是,我看錯了。」

  居然調戲他!裴正鈞惱羞成怒,騰一下站起身。

  許琳瑯笑吟吟拉住他的衣角,「我們去釣魚吧。」

  裴正鈞來近海莊園就是想要出海釣魚,結果她昨天非要玩什麼真人cs,累成死狗一樣。本來就窩著一肚子氣,一聽這話更是惱怒,氣鼓鼓的把她的手掰開,坐到旁邊的一張桌子上,和女流氓保持距離。

  近海莊園附近有個小海島,也是近海莊園開發的一個景點,在海島和莊園之間有遊船接送,每次費如海過來都是衝著海島釣魚去的。此次借了許琳瑯的光,乘坐的是許世安的小遊艇。到了海灣處,遊艇拋錨停泊。

  剛好外公的釣具都在,季修筠在甲板上支開釣竿,手把手的教扶曉。

  扶曉被他圈在懷裡,聞見他身上獨有的氣息,瞬間心跳加快,腦海裡自動自發的浮現起昨夜在馬背上被他圈在懷裡的那些畫面,生怕舊事重演,忙說:「你來吧,我不會。」

  季修筠也不勉強,笑著接過她手裡的釣竿,說你去旁邊玩吧。

  扶曉靠在欄杆上,面朝大海,良久,心跳平息下來,才回過頭。

  入目的畫面,讓她有點心醉神迷。

  遠處是一望無際的碧藍,季修筠穿著清爽的白色t恤衫,黑色休閒短褲,古銅色的胳膊上露出一個黑色的翅尖,剛勁有力的線條,俊朗陽光又很man。

  海風,落日,景緻美到如詩如畫。他寬闊的後背,勁瘦的腰身,修長有力的胳膊,沐浴在光裡。

  扶曉想起很久以前和陸靈犀一起看大話西遊,紫霞仙子說,「我的心上人是個蓋世英雄,他會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來娶我」,陸靈犀哭得一塌糊塗,她當時不以為然。

  此刻,她忽然間就懂了。

  這一趟逆時光之旅,她何其有幸遇見他。當她茫然無助,當她焦頭爛額,他及時出現,伸出援手。如果不是他,她變成了無依無靠的三無人員,此刻或許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如果不是他,她此刻一定會驚惶不安,恐慌著急。因為沒有他和她六年後的那兩次對話,她就不會知道,自己還有回去的機會,是他劇透了結局。

  看著他沉穩的背影,她體會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安全感。

  或許,這就是陸靈犀一直在謝麟那裡找到的感覺。

  許琳瑯沒什麼耐心,看著裴正鈞釣了一會兒魚便覺得沒什麼意思,拉著扶曉說,「咱們去游泳吧。」

  「我沒帶泳衣啊。」

  「更衣室裡有,走吧,咱們換衣服去。」

  許琳瑯經常出來玩,在船艙的更衣室裡放了好幾套泳衣,有幾套是嶄新的。扶曉選了一套保守的連體式,外面還圍了一條披肩。

  許琳瑯換了一身紅色比基尼,回頭一看扶曉,一副吐血的表情:「你裹的跟個粽子似的,這是要過端午節嗎?」說著,不由分說把另外一套塞給她。

  這一套分上下兩截,露出了小蠻腰,看上去青春活潑又不暴露。

  兩人走上甲板。季修筠和裴正鈞面朝海面,扶曉從他們身後走過,正要下船,偏偏許琳瑯很頑皮的吹了聲口哨。

  季修筠和裴正鈞都回過頭,兩人彷彿很有默契,裴正鈞看向許琳瑯,而季修筠看著扶曉。

  灼熱的目光落到身上,扶曉頓時覺得手腳都沒放擺放,路都要走不好了。

  季修筠很紳士的只看了一眼就扭過臉,但那一眼的時間……綿而長。

  許琳瑯衝著扶曉擠擠眼睛,故意道:「季修筠,你不多看幾眼要後悔的呦。」

  季修筠扶著額頭,低頭窘笑:「……」

  走在沙灘上,扶曉忽然明白,為什麼他知道自己腰身的胎記,一定是剛才看到的。時隔六年,他把她的一切都記得那麼清楚。

  她心裡說不出來的甜蜜,也說不出來的難過。

  為什麼她談個戀愛就要碰上這麼不可思議的難題,進退兩難,接受不可以,拒絕不捨得,簡直糾結到心臟都要裂成兩半。

  游泳的地方離小遊艇有一段距離,是個小海灣,旁邊的岩石形成天然的屏障,靠近岩石邊的海水澄澈到幾乎透明。

  許琳瑯像是一條無憂無慮的美人魚。

  扶曉忍不住問她:「琳瑯,如果有個人讓你等他六年,你覺得是不是很過分。」

  許琳瑯想了想:「這要看感情到底有多深了。很深的話,別說等六年,十六年都無所謂啊,楊過不是等了小龍女十六年。」

  扶曉聞言,鬱悶的一頭紮到水裡。

  楊過和小龍女那可是朝夕相處了很多年,她和季修筠,滿打滿算也就不到一個月,就算他對她一見鍾情,又怎麼可能感情深到讓他守身如玉等她六年。

  兩人在海裡玩了一個小時,回到遊艇,扶曉先去洗澡換衣服。

  許琳瑯卻沒急著下去換衣服,就穿著紅色泳衣坐在裴正鈞身邊。

  裴正鈞覺得越來越熱,越來越燥,彷彿身邊放了個太陽,烘烤的渾身發軟,頭暈眼花,浮漂都看不清。

  他灰頭土臉的站起來,「季修筠,我突然頭暈,你送我回家吧」

  若不是看在十年友情的份上,季修筠真想把這個煞風景的嬌花扔到海裡。

  許琳瑯笑吟吟的說:「沒關係,我們下周再一起玩吧。」

  穿著紅色比基尼的完美無瑕身體在裴正鈞眼前晃了一下,他扶著太陽穴,頭暈的厲害。

  下了船,他一言不發,健步如飛的上了季修筠的吉普車,長長鬆口氣,終於是安全了。

  等到許琳瑯的車子和他們的車子在路口分開,他扶著太陽穴的手放了下來,扭臉對季修筠說:「我頭不暈了,時間還早,去你家玩吧。」

  季修筠扭臉瞪著他,咬了咬牙,真是神出鬼沒,來去匆匆的頭暈病。

  扶曉默默的心疼那三張門票,雖然打了三折,可沒玩夠就出來了,真是好浪費啊。

  季修筠的家離莊園很近,車開了沒多久,停在一處海景別墅前,扶曉大吃一驚,「你家也是豪宅啊。」

  瞪著眼睛呆呆的樣子,真是可愛。季修筠忍不住摸摸她的頭:「又不是北上廣,三線城市的海景別墅沒什麼稀奇。」

  扶曉見到裴正鈞家的海景別墅並沒驚訝,而季修筠的家卻讓她很意外。庭院外圍種滿了充滿熱帶風情的植物,內部是古典歐式風格,客廳裡放著一架鋼琴。

  季修筠平時的做派像是工薪家庭出來的人,租賃的小公寓,不起眼的代步車,甚至他吃的泡麵,還有那種吃苦耐勞的勁頭,完全和裴正鈞這樣的貴公子不同。

  直到見到這海景別墅,扶曉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季修筠的家境應該也不錯。費如海收藏各種鐘錶也是很需要財力支持的,若是家庭經濟不寬裕,恐怕也難以為繼。

  裴正鈞彷彿回到自己家一樣,躺到沙發上,打開電視,看起了財經頻道。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半分頭暈的樣子。大約是為了彌補當了一天一夜電燈泡的愧疚,時值中午,親自下廚給扶曉和季修筠做飯。

  扶曉是堅決不信嬌滴滴的裴總還會做飯,正等著看好戲呢,沒想到他的手藝居然好到讓她咋舌,忍不住誇他:「裴總,你可真是宜室宜家啊。」

  季修筠酸溜溜說:「做飯還不簡單,我一天都能學會。」

  扶曉咬著筷子,忽然想起某人說自己不是醋缸。那這一臉醋相又是怎麼回事?

  吃過飯,季修筠帶著扶曉上樓休息。

  樓上的房間都是海景房,遠處的碧海藍天盡收眼底。

  好像是家族喜好似的,不僅季修筠喜歡超級大書桌,費如海的桌子也是超大超長,像珠寶店裡的櫥窗展示櫃,金絲絨布上面,井然有序的放著一些收藏品。

  這間書房裡的書桌也不例外,大到驚人,書桌和茶桌合二為一,旁邊放著幾個小茶寵,憨態可掬。

  在書桌的左邊是一個書櫃,裡面的書涉獵廣泛,而且有很多日漫。右邊是一個古董鐘,扶曉曾經在青鳥博物館見過。

  「這是同治年間的一個紫檀報時鐘,所以我媽把它放在書房,時間的腳步聲,有一種警醒的作用。時光飛逝,不復重來。」

  扶曉望著鐘擺,奇怪,即便是回到六年前,時間依舊是往前走的,依舊給人一種時光匆匆,不復重來之感。

  「所以遇見喜歡的人,不應錯過。」

  季修筠低頭望著她,意有所指,目光灼熱溫柔。

  扶曉凝視著他的眼睛,是,她知道。時間飛逝,不應錯過。可是她卻在一段逆流而逝的時光裡,不論怎麼做,都會錯過。

  就此放棄,她不甘心。她這輩子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千難萬險,都要試一試。

  「季修筠。」

  相識這麼久,好像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正式的叫他。

  「嗯?」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你能等我多久?」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他的回答,讓她想要嘆息。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他留不住她,她要在他的生命中缺席六年,再相逢,她還是她,他卻不再是他。

  現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二十五歲的季修筠,對她體貼入微,對她關懷備至,對她一見鍾情的季修筠。

  兩週後,她永遠再見不到此時此刻的他。

  所以,她應當好好的珍惜這每一天,要好好的看他,記住他二十五歲的樣子,記住他說過的話,記住他的笑,記住他的味道。

  「我想好了,季修筠。」

  不等他問,她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果決的印上一個吻。

  不管了,未知的一切交給時間,她能把握的現在,他就在身邊。

  離開之前她把一切都告訴他,不管他等不等她,她都無怨無悔。

  可惜,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卻在十天之後全部推翻。